前座的同事敬业，每天查课文背诵，课间总有几个学生站在她办公桌旁或低声道歉，或垂头不语。
今天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看上去就比较特别的男生。他脏兮兮的校服上衣，凌乱油腻的头发，止不住颤抖的嘴唇，惊惶失措的眼神，还有磕磕巴巴不知所云的答复，都在证明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你到底背不背？两个班，103个人，就剩你一个没背了！”同事满脸怒气，用课本在办公桌上使劲敲打。
男生离开，她继续抱怨：这个小崽子，每次都是他磨蹭到最后，就一句都不背 ！
我问：他会读吗？
她鄙夷地撇嘴：不会，教死都不张嘴！
我再问：他单词听写对的多吗？
她被引爆：嘿！经常一个都不对。要不然就空着不写，要不然就乱写一通。真的是拿他没办法了！
我沉默。难道，她就没想过一种可能，这个孩子，他根本就没有学习能力？单词都不会读写，他怎么背？
对于这种有先天缺陷的孩子，我觉得，不如就放他一马，让他每天开开心心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沉吟片刻，我继续提问：“你知道那个百草枯女生吗？”
“知道啊，白X娜班里的。”她答得毫不在意。“这个事可怪不到白X娜，哪个英语老师不得检查背诵？那个女生常年不来上课，她背得出来才怪！”
我无语。一个常年不来上课的学生，心理问题应该不轻。对这种生病的孩子，活着可能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哪来精力背诵课文？
“她不来上课，老师肯定管不着她；既然来了，检查她个背诵是正常的吧？她会喝药，跟白X娜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许，她跟白关系比较好，义愤填膺地替她开脱。
据说，那孩子在抢救过程中叹“以后再也不用背课文了”。
“你说，如果白X娜听到这句话，她会不会有愧疚的感觉？”我犹豫着问。
她再次炸毛：“为什么要愧疚？老师检查学生作业有什么错？是那女生自己有问题，她本来就有病，有病就别来学校，在家养病多好啊……”
我几乎石化。
在她心里，一个孩子的生命，居然比不上一个背诵作业重要？她自己也有孩子，在上小学，她也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孩子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默默坐回自己的座位。
每次读到攻击教师职业的文章，或者看到对这个职业带有恶意的评论，我都会有几分愤慨，为自己，为素未谋面的万千同行。
以己度人，我武断地以为每个老师都会善待学生，即使他们中有人笨拙、调皮，甚至有几分怪异。即便会批评，会惩罚，初心也是为了让他们回归正途。
可是今天，我看见了什么？
第一次，我无法用精炼准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只想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升学不是人生唯一的选择。而老师的职责，就是怀仁爱之心，托举每个孩子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如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