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凤姬夜夜做梦。
那夜她又梦见严海了,严海说他的头疼的厉害。
严海的头疼从结婚时就开始了,以为不大的毛病,一直未曾留心。直到有一天,严海因为头疼栽倒在自家院里,醒来后送往县医院,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县医院条件有限,最好去市医院做全面检查。
凤姬陪着严海去了市里的医院,结果出来后。凤姬是单独被叫去的,诊室里人挤着人,凤姬和所有拥挤的人们站在大夫的对面。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对着拥挤的人问到:“谁是严海的家属?”凤姬慌张的说:“我。”大夫推了推眼镜说到:“到我这里来。”然后对着其他人无奈的说到:“到外面等,一个一个来,你们这样我没法看病。”说完朝实习生挥了挥手,实习生推着拥挤的人们出去了。
诊室里只剩下凤姬了。大夫指着片子问凤姬:“你是他爱人?”凤姬点点头。大夫接着说:“你爱人的情况不是太好,从片子来看他长了个肿瘤,而且良性的可能不大,你们再到大医院复查一下吧,实在不行建议去北京。”凤姬慌张的问:“大夫,肿瘤是什么意思?”大夫说到:“就是癌症。”凤姬听到癌症两个字就傻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凤姬心烦意乱的走出去的时候,大夫在里面喊到:“下一个……”
凤姬等在走廊上,严海去卫生间回来问:“大夫怎么说?”凤姬说,没查出来毛病。严海笑了笑说:“真的,那为什么单独叫家属?”凤姬说:“我们去别的医院吧。”严海说:“不去,回家吧,”凤姬看了看严海说:“明天去市里最好的医院。”严海从凤姬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得的不是好病。但他喜欢凤姬骗他。
他们第二天就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结果出来后,确诊癌症。
凤姬想瞒着严海,但她实在没法控制,意外来的太突然太惊涑,她承担不了,她在医院的长廊里抱着严海哭。
严海抱着凤姬,一步一步走出去,严海早预感自己得的不是好病,但事实真摊开了摆在面前,他有种绝望的恐惧。
对于死亡这件事,一旦撕开,那份惨烈耀着眼睛刺着心,谁也没办法不恐惧。再坚强再勇敢的人都抵不过对死亡的恐惧。
严海和凤姬在回去的客车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凤姬把头轻轻靠在严海的肩上,严海伸出胳膊揽着凤姬,他的下巴摩挲着凤姬的头发。车颠簸摇晃,像眼下的境况一样,凤姬闭着眼,严海望着窗外。
严海和凤姬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傍晚了,顾央守在家门口等着。一进来就问:“查出来没,什么病?”严海故作镇定的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神经头疼。”顾央看了一眼凤姬,对严海说:“病历拿过来。”严海说:“没病历。”顾央扯过凤姬的包,掏出了病历,看完后,颤抖着手淡淡的问了句:“大夫说怎么治疗?”凤姬喊了声:“妈……”凤姬以为顾央没看懂,她哪知道此时顾央的心里如同万箭穿心,但她不能表露,他不能增加严海的心理压力,她要表现给严海看,她要告诉严海这不是大事,是可以治疗的。
凤姬说:“大夫建议做手术。”顾央顿了顿说到:“那你们这几天准备准备,就住院做手术吧,钱我来出。”严海说:“做什么手术,我不做。”顾央看了看儿子说到:“你不要有顾虑,有病了就得治,我们都陪着你呢。”说完就转身走了。
严海以为母亲知道后会昏厥会大哭,可他没有想到母亲如此镇定自若。他现在才明白那个当年人们都敬佩的顾央顾老师不是一般的简单。
顾央转身的瞬间心就崩塌了,她需要一个地方来缓解这种从天而降的灾难带来的悲伤。他回去对着严尚农发飚:“癌症是什么?癌症是魔鬼,癌症是地狱。”她留着泪哭诉到:“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们?不是已经惩罚过了吗?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让他好好活着。”
她拽着严尚农的衣服顺势就瘫软在地上。严尚农抱起顾央,把她放在炕上。严尚农说:“你真打算让他做手术?”顾央悲切的问:“你什么意思?”严尚农说:“这个病做手术也不见得能好,人受罪,钱都是白扔。”顾央捋一捋头发说:“不管怎么样?必须做手术,钱该花就得花。”
严尚农说:“不是我不舍的花钱,他从五岁你就带过来了,和我的孩子没两样,可那手术要开颅的,万一……”顾央含着泪说:“没有万一,不做手术他撑不了多久,你打电报给严晨严波严霄叫他们筹钱。”严尚农抚着顾央的头,顾央一直哭到深夜。
严海和凤姬躺在被子里,他们睁着眼睛,望着黑夜里的天花板,一片漆黑。心里的烦乱却像暗夜里的影子纠缠不休。
严海的手术很快就约好了。
严海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的亲人都站在身边,他望着他们,内心里一片茫然。手术室的门关上了,凤姬顾央严晨严波严霄都等在外面。严晨在手术室门口来来回回的走,顾央厌烦的说:“严晨,你不要走了,你走来走去我心都要跳出来了。”严晨只好坐下了。严霄拥着母亲轻轻说到:“妈,大哥会好的。”顾央闭着眼说:“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门开了,大夫走出来,他们一群人围上去问:“大夫,怎么样了?”大夫疲惫的说:“没问题,手术很成功。”说完就走了,严海被推出来了,护士们忙着推开围上来的家属,不客气的说:“家属退后,现在不能围着病人,一会再去探视。”说完推着严海进了电梯。
家属站在原地,顾央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