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站在远处的黑毛怪,神色得意,毛茸茸的双臂交于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一阵清风拂过,脸上浓密的黑毛如海浪般翻舞。
那脆弱的光罩被那巨蛇缠绞的遇风则碎,那可恶的周朝太子,可就终于被他们擒住了。黑毛怪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带着这几个周朝余孽,凯旋班师:那时候,我黑阿三就是英雄,一个英俊潇洒的英雄,会被万民疯狂崇拜,秦王也会龙心大悦,给我加官进爵,甚至赏以无数金银财宝,赐于豪华府邸。
到那时候,我老黑再娶几房美艳娇妻,嘿嘿,我只要坐在用白王羊皮作成的大椅上,夜夜笙歌,莺歌燕舞,何不美哉?想到这,他那大嘴不禁微张,任由他的哈喇子从嘴角留下。
突然黑阿三听到了一声凌厉的破空呼啸之声,感应到了一股可怕的剑气袭来,径刺自己眉心。他猛地睁开双眼,看见姬浩然单手持剑,他手中的弃,迎风龙吟,光芒纵横,在空中旋舞不息。
姬浩然体内真气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就在那一刹那,仿佛对自己失去了控制,随着凌空顺势而起。借势在空中猛踏数步,如离弦怒剑一般狂飙掠进。他周身覆盖着凌冽的剑气,早已没有了人剑之分,宛如一柄天兵神器,锋芒毕露。
一声“沧然”龙吟,使得黑阿三神情一晃,他隐隐约约看到一条神威凛凛的黄龙张牙舞爪地向他攻来,黑阿三一抬头,于那一双龙眼对视,顿时感觉失了魂。那一双灯笼大的龙眼炯炯有神,闪闪金光中透露出一种为王天下的霸气。黑阿三甩了甩头,眨了眨眼睛,镇定心神,却发现那黄龙早已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姬浩然冷峻傲视的双眸和他手中的那把剑。
黑阿三当下不禁长吁一口气,“化气于物”乃是剑道中颇为高深的境界,对修炼者的天赋和身体要求极高,像姬浩然这般年龄,能凝练剑气,做到“凝气于剑”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天才了,而他竟然可以做到“合剑为一”的境界,人剑不分,足以列位天下最妖孽已知天才之前十。至于那些隐蔽门派的,就无从而知了。
常年身居军旅的黑老三有出乎常人敏感的第六感,他立刻嗅到了一个远比姬浩然危险的气息,他四面围顾,始终不见白蛇女的一身雪白。白蛇女呢?他与白蛇女生死搭档五年,深知白蛇女的巨蛇术厉害,而且从未失过手,且姬浩然那一群人又早已是强弩之末,已经没有抵抗之力,就如在砧板上鲜美嫩滑鱼肉了,眼看就要被无情的刀俎了,怎么会突然功亏一篑?难道,她是?怎么会?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他脑海里如流星一般闪过。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老话也要补一句,
人之将死,脑子好使。
黑阿三终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看清楚了白蛇女的阴谋。
正当黑阿三想拔腿远遁之时,白蛇女早就如幽灵一般绕到了他身后,手持一把三寸小刀,闪电般直捅黑阿三心肺,连刺三刀。手段极其凌厉诡异,血柱肆无忌惮的从他背后飙射出来,暗黑色的血从他大的伤口中决堤而出,沿着然后又顿时就把方圆白蛇女虽然行踪鬼断,反应奇快,但也被突如其来的血箭点红了她的白衣,她在一边,侧刀孑立。周身白衣无暇,却有了一片不羁的暗红,冷酷无比的看着黑毛怪挣扎。
那一把暗黑色的小刀喂上了天下奇毒断肠草,相传天帝神农氏尝试百草,不惜以身犯险救治天下疾民。他尝试了不知多少剧毒草药,却都安然无恙,但他偏偏遇上了断肠草。这一位神功盖世的远古霸主竟受不了断肠草的恐怖毒性,这毒就连几次救过神农命的神茶都无可奈何。一代伟大雄主就这样经脉迸坏,肠断数节而死。
那出其不意的三刀实在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黑阿三的血瞳睁得滚圆滚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喉咙被封死了一般,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到了白蛇女冷若冰霜的俊脸,和她身上那沾了几滴鲜血的白色长袍。黑阿三想伸手去拿自己的梅花针,与她同归于尽,但突然手脚无力,曾经叱咤五国的黑毛怪竟然变的手脚无缚鸡之力。噗的一声,他喷出一阵血雾,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捂腹。最终侧倒在地上,挣扎而死,面容极其狰狞。
“你黑了这么多人,总该自食其果了”姬浩然收剑玉立,冷冷的说。白蛇女见状,马上跪了下来,“大周暗卫,白冷清护驾来迟,还请太子恕罪。”
姬浩然马上把白冷清扶了起来,笑了笑说道,“不晚不晚,白姑娘来的正好。您的再造之恩,本太子永世不忘。”白冷清脸上跃上了一朵彩云,姬浩然这才发现自己把她扶起来的时候,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的玉手。当即转过身去,但是心中不禁嫣然,想不到刚刚还那么神杀决断的白蛇女也有这样的一面。
姬浩然的随从已经被这巨变震昏了头,一个个瞠目结舌,两两相望,不知所措。果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但姬浩然丝毫没有任何惊讶,早在第一次与蛇流厮杀之时,在漫天风沙中,白冷清就故意留下破绽,诱姬浩然近前杀蛇。并给他真气传音八字,
“护周报躯,无命单影。”
当时,姬浩然浑身如遭雷殛,周身的剑气差点散了功,手中的弃也差点从手中滑落。他还是尽力平定住心神,真气传声道,
“诸侯乱器,蛮夷窥圣,家奴搅政,当?”
白冷清没有真气传声,而是当下用蛇流摆了一个“剿”字。姬浩然顿时释然,暗语全对,她是大周暗卫无疑。
大周朝历经几百春秋,虽然逐渐式微,但依旧底蕴深厚。暗卫乃是由历任周天子直辖的秘密组织。全部都是孤儿,每年暗卫总司都会在民间选拔两到三位孤儿,带回宫中,给予单人魔鬼式的训练,训练科目残酷艰辛,三分之二的孤儿在训练途中力竭而亡,而所有留下来的成为少年暗卫,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史诗级的天才。然后,少年暗卫们会学会如何伪装自己,然后根据自己特长性格,前赴不一样的使命。
每一个暗卫都不互相认识,使命也不相关,甚至连暗语也是不同,以免在不测后,暴露同僚。不同的回答解释了不同的任务,而这白冷清就是在秦国最成功的高层卧底,而她摆的“剿”字代表她是“谋国“级的暗卫,等级极高!
稍稍休息后,老黄嘴唇不主地颤动着,一双苍老的眼睛红红的,盛着满满的热泪,结结巴巴的说,“白暗卫,天子他,他真的龙去鼎湖啦?”
听到这话,就连白冷清平静如止水的面庞上也现出了难过之色,不禁哽咽,“就在与你们相遇之前,刚刚接到统领传书,先王不堪受辱,在告慰先祖后悬梁自尽。先王命宫内供奉护送王后出城,但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得知先王必死后,王后身无可恋,在城外五十里处自刎身亡,晚一步从先王而去。宫内两百余人,在叛军攻进城门的那一刻,全部以身殉国,不论男女,全部战死。先王临终下旨,所有大周暗卫,奉太子为天子。臣白冷清参见天子,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浩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白冷清,他感觉自己被人用布袋紧紧的扎住了头,呼吸极其困难。他想哭,但却一点都没有哭的意思,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没有一滴泪水。他张大了嘴,想要吼叫却发不出声,喉咙如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眼前的一切事物如同万花筒一般在他面前不停的变化旋转着,就连白冷清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的声音在姬浩然的脑子里不断重复,回响。姬浩然双手紧摁脑袋,想要凭自己的心志平复自己。但却无果,他脚下一软,站立不住,“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他脑海里一片紊乱,轰隆做响,愤怒悔恨如巨石压着心头,喘不过气来。
刹那间往事历历,涌上心头,他曾记得靠在父王沉重的盔甲前学骑马。也记得偷偷地从练剑是跑出来,坐在王后的腿上静静的看他母亲织衣。。。也不知过了多久,姬浩然才仰天大吼,死命的锤着胸,发出渴望已久的哭声。
谁都没有阻拦姬浩然,就连老黄也没有。
许久以后,老黄率先缓过神来,问道,
“白暗卫,老奴斗胆进言。天子突然离世,朝堂上必定一片混乱。大周朝八百年社稷眼看即倒。太子方才及冠,尚且年幼。如今又遭受五国觊觎,身处囹圄。老奴愚笨腐朽,实在想不出什么妙策,敢问白暗卫有何高策。”
白冷清整个人顿了顿,脸色极为严肃,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道,“龙潜于野,不谋一时之利害。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等待时机,一谋再起!”
话音未落,姬浩然突然拔出刚刚回鞘的弃,湛黄色的锋芒射眼,姬浩然反握剑柄,做自刎之势,随后就在自己的脸上飞快划动,众人见了大骇,连忙飞步阻止。白冷清一道雪白真气从指尖射出,把姬浩然的剑从手里震了下来。但为时已晚,即浩然双手捂脸,痛苦无比的呻吟着。鲜血从他脸上叔叔流下。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到地上。
老黄一下子匍匐在地上,五体投地。一头苍白的头发四处炸乱。整个佝偻的身躯惶恐的震动着。他抬起头来,憔瘦如风干般的双臂不断悔恨捶胸。嘴角含着脏乱的头发和黄土,失声喊道,“殿下啊……你,,你这又是何苦啊。”他仰天长啸,呜呜呀呀的嘶喊道,“先王啊,老奴无能,让天子失望了,让太子受如此大罪,唯臣之罪啊!”
在当时,别说把脸划花了,在脸上刻上字已经奇耻大辱,是极其残忍的刑法,记录着这个人这一生不能翻身,只能做苦农奴隶。姬浩然是大周龙种,应是万里河山的继承人。
但如今大周式微,礼崩乐坏,太子礼遇比之鼎盛时代百不存一。天下诸侯蔑视王权,反复践踏大周尊严。一再蚕食大周所剩无几的属地,现在只剩下三百里洛阳王畿,苍苍晾凉,颤颤将倒。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八百年的王朝底蕴即便是强弩之末,但也不可小觑。周赫王极为看重他这位独子,倾尽一切将他培养成才,给他买最好的剑道资源,在姬浩然的记忆里,他父王从没跟他说过一个“不”字。他记得练了一天的剑后,父王会让宫中最强的大周供奉给他疏通经脉,通血养气。这也是为什么姬浩然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妖孽天赋的原因之一。
就是这样的万贵之身那受过这般酷刑。姬浩然脸上被数道剑痕画的横七竖八的,他感觉自己都可以将整个脸皮一下撕下,虽然姬浩然在划脸时,控制了力度和避免了五官,但疼痛如滔天巨浪般把他整个人淹没,姬浩然咬紧牙关,晃晃悠悠的坚持不倒,那时候他已经视听模糊了,恍恍惚惚听到老黄的嘶吼声音,然后则听到一句,“稚子心坚,又怀有我族血脉,可雕也....”那声音仿佛来自深谷。
突然姬浩然胸中如同火烧剧痛,那块稷玉竟然硬生生的嵌进姬浩然的肌肤之中,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姬浩然一下子昏厥过去,应声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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