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半年前,我没能鼓起勇气,流着泪写下那封信,那么此刻的我,应该还在安安稳稳地在体制内待着,当着检察院里的一名公务员,写着各种党政公文材料,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乖乖女”的公务员之路
“公务员”这三个字,是多少人眼中的“金饭碗”“香饽饽”,在我的家乡温州,尤为如此。大概是因为上一辈人经受了太多创业打拼之苦,认为只有安稳、体面的事业,才是子女们最好的出路。一旦哪家孩子考了上公务员,或者进了银行,邻里亲戚也一定会投来艳羡的神情,赞不绝口。
作为一个听话懂事的“乖乖女”,考公务员这件事儿,也就无形中成了我的“使命”。
从浙大新闻系硕士毕业后,我顺利拿到了阿里媒体运营岗的offer,满心欢喜地签了三方。而后,为了给家里人一个“交代”,就随意报名考了个上海的公务员,谁知竟这样“裸考”上了……
紧接着,就是家人无休无止、苦口婆心的规劝:“多少人挤破头都想钻进体制内啊!主动放弃公务员的机会?别‘傻’了!”拗不过家人的执念,我妥协了,毁约了和阿里的三方,连毕业典礼都没来得及参加,就独自一人背起行囊,来到上海的一个基层检察院报到,成了一名司法行政人员。
“香饽饽”真的那么香吗?
一开始,我甚至都不知道,检察院究竟是干嘛的。但很快,压在我肩上的“重担”就慢慢多了起来——如果说写“信息简报”还勉强算是专业对口,那么无休无尽的“党性材料”和“主题教育”方案,对我这个曾经党支部会能逃就逃的“不积极分子“来说,实在是巨大的压抑与折磨;每周至少一两次的领导层会议,我需要全程陪会,每次两三个小时的会议录音,我我需要花上几倍时间重新整理,形成记录和纪要;还有领导讲话稿,更是压在胸口让我透不过气的大石头。
谁说公务员就是喝茶看报纸?那可能根本就是当了个“假公务员”吧,每天上班都跟“打仗”似的,加班已经成了家常便饭,领导的要求要随时待命,每天走进办公室都是压抑的氛围,平时基本连话也不能说。
每天从单位回到家,我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压抑,丧气,灰蒙蒙。
又一个周末加班的夜晚,看着满屏又红又专的文字,我的心里生出满满的厌恶感和无力感。想想今后几十年,这一成不变的无趣工作,我打心底里感到了焦虑和恐慌。
不如,辞职吧?
“裸辞”,是谁给你的勇气?
萌生这个的念头时,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一次吃饭时,和一位交心的前辈偷偷说起了这个想法。他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其实自己刚当公务员时,也觉得落差很大,总是做着无尽琐碎的小事,实在心有不甘,但慢慢地想法就会改变了。“年轻人心气高一点很正常,别太焦虑,熬过这几年你就会习惯啦”,“等你生了孩子,你就知道稳定一点有多好了”……
我被说得灰溜溜的低下头,唔,大概真的是我任性、冲动、眼高手低吧……可是可是,心底又明明有个声音在说: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不想“习惯”,不想“将就”啊!
在这期间,其实我也找到了安抚和放松自己的途径所在。我常常一下班就钻进厨房,研究菜谱捣鼓美食,或者探访大小餐饮店铺——美食似乎成了慰藉自己的最好方式。凭着对美食的兴趣,我开始写自己的美食公众号“调味记Tasty”,自己拍照、写稿、排版、做图、发文……在私房菜、生活志、觅食记这三个专栏中,记录我吃喝生活的点点滴滴。
慢慢地我发现,身边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可我的文字,称赞我的“早餐早安”计划,还在每周发文时间来催更。后来,我的美食故事,甚至登上了浙江大学的官方推文。
虽然只是小试牛刀,但这段经历让我意识到,辞职后的自己,还有着很多的可能性。
但光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还不够,“辞职”这两个字,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向领导说出口啊。薄脸皮的我,一向以“乖乖女”的形象示人,领导一直因为我的严谨踏实靠谱对我信任有加,这下突然提出辞职,万一直接被叫去“组织谈话”,我怎么应付得来?况且,我好像根本不知道家人那边,应该怎么交代。
于是,辞职的念头就这么在无限纠结中,被一拖再拖,搁置着。
突然间,“契机”出现了。因为全国的司法体制改革,整个检察系统都要经历一次较大的人事变动,大家各有选择,这个时候提出离开,是最适合的时机了。
不能再犹豫了!我拨通家里的电话,跟爸妈试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然,电话那头,又炸开了锅,我无奈地按下了挂断键。
恰恰在这通电话后的一星期,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惊喜”,一时间着实让我不知所措——我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吗?是不是咬咬牙熬过这一段,就好了?辞职之后,就能找到更好的出路吗?所谓人生的其他可能性,说不定只是“围城”呢?会不会只是“看起来很美好”而已?有了宝宝之后,大概还是公务员的工作比较稳妥吧?……对于辞职的这个想法,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近两年的挣扎与纠结,我的先生都默默看在眼里。之前,他总是心疼地摸摸我的头,让我自己做决定。而这一回,他给了我一个坚定的拥抱,然后和我一起认真地讨论分析了一回——
工作的意义,不外乎这样四点:第一,也是最基本的,就是维持生计,赚钱糊口;第二,展现自我能力,实现自我价值,获得成就感;第三,得到他人认可和尊重,获得职业尊荣感;第四,对于女生来说,最好还可以确保足够的时间精力照顾好家庭。感谢上天给我们的好运气,第一点基本不在我们的顾虑范围之内,而对照看看后面三点,来看看我现在的这份工作,却没有一样是符合的。
认清了这几点,就该勇敢承认自己当初的职业选择并不适合自己。既然知道选择是错的,为何不及时“止损”呢?更何况, 越晚离开体制,能力就越更不上时代,就是想离开也没法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就用“手写书信”的方式,流着泪,在信纸上向爸妈倾诉了心中的所有想法。
第二天,我就敲响了领导办公室的门,递上了我的辞职报告。
裸辞+怀孕,然后呢?
那封手写信中的内心自白,最终得到了爸妈的谅解。
领导接过辞职报告之后,几番叹息挽留,最后也终于尊重了我的选择。
现在的我,在一个母婴育儿公众号当副主编。离职后,本来找到了心仪已久的美食编辑工作,虽然后来由于怀孕的缘故不方便入职了,稍微偏离了一些我的初衷,但至少我在沿着新媒体这个方向在慢慢尝试着前进了。不到半年时间里,也“一不小心”写出了两篇10w+和一篇200w+的文章。
现在怀孕快9个月了,在家待产的同时,也重新拾起之前报名的半撇私塾,希望能给自己的新媒体技能充上更满的电量,待我休完产假之后,继续前行啦。
写在最后
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光阴,我真的不愿让自己止步不前,而希望做点自己认可、喜欢的事情,不想等到老了再懊悔莫及。
都已经“8012年”了,还要被传统的想法所束缚,不能勇敢做自己吗?
趁着还有试错的机会,就勇敢去尝试;趁着人生的大好年华,就去体验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