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596】元万顷太聪明,贾言忠大智慧。2022-06-20

二年(公元667年)

    1、

春,正月,皇上亲耕天子籍田,有司准备的犁,上有雕饰。皇上说:“犁是农夫所执,岂能如此华丽!”命令换一个。既而亲自用犁松土,推犁九下,礼成。

    2、

自从去年发行乾封泉宝钱之后,谷物和绸缎的价格暴涨,商贾交易无法进行,正月二十二日,下诏废除新钱。(新钱一枚顶旧钱十枚,导致货币供应量严重不足,人为造成物价暴涨。)

    3、

二月六日,涪陵悼王李愔薨逝。

    4、

二月十日,万年宫再次改回命名为九成宫。

5、

生羌十二州为吐蕃所击破,三月十八日,全部撤销。

    6、

皇上屡次斥责侍臣没有举荐贤才,众人都不敢说话。司列少常伯李安期回答说:“天下未尝没有贤人,也不是群臣敢掩蔽贤才。进来公卿有所举荐,就被进谗言的人指控为拉帮结党,被埋没的人还没得到伸展,而在位的人已经先被定罪了,所以各自杜口不言。陛下如果能推至诚以待之,谁不愿意举荐自己所知道的人呢!这问题在陛下身上,不在群臣。”皇上深以为然。李安期,是李百药之子。

    7、

夏,四月二十五日,西台侍郎杨弘武、戴至德、正谏大夫兼东台侍郎李安期、东台舍人、昌乐人张文瓘、司列少常伯兼正谏大夫、河北人赵仁本同时加授为同东西台三品。杨弘武,是杨素弟弟的儿子;戴至德,是戴胄哥哥的儿子。当时正在建造蓬莱宫、上阳宫、合璧宫等宫殿,又频繁征伐四夷,皇家马厩里的马有一万匹之多,仓库渐渐空虚,张文瓘进谏说:“隋朝的教训离得不远,希望不要让百姓生怨。”皇上接纳他的话,减少厩马数千匹。

    8、

秋,八月一日,日食。

    9、

八月二十三日,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李安期外放为荆州长史。

   10、

九月三日,皇上因为长期患病,命太子李弘监国。

   11、

九月十四日,李勣攻拔高丽新城,命契苾何力镇守。李勣刚渡过辽河时,对诸将说:“新城是高丽西边要害,不先拿下,其他城池不易攻取。”于是攻城,城人师夫仇等捆缚城主,开门出降。李勣引兵进击,一十六城全部拿下。庞同善、高侃还在新城时,渊盖泉男建派兵袭击其营,被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击破。高侃进军至金山,与高丽交战,不利,高丽乘胜逐北,薛仁贵引兵横击,大破高丽,斩首五万余级,攻拔南苏、木底、苍岩三城,与渊盖泉男生军会师。

运粮使郭待封以水军从别的道路前往平壤,李勣派别将冯师本运载粮食武器以资助他。冯师本的船坏了,没有按期抵达,郭待封军中饥饿窘迫,想要写信给李勣,怕被敌人拦截,知道自己虚实,于是作离合诗(一种谜语诗,有多种形式,比如藏头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不知道郭待封写的哪一种)给李勣。李勣怒道:“军情紧急,还有闲心写诗!我一定斩了他!”行军管记、通事舍人、河南人元万顷为他解释诗的含义,李勣于是另外运送粮食武器支援。元万顷作《檄高丽文》,其中有一句“不知守鸭绿之险。”渊盖男建回复说:“谨遵您的教导!”即刻移兵据守鸭绿江渡口,唐兵无法渡江。皇上听闻,将元万顷流放岭南。(元万顷太聪明,有聪明,就处处憋不住要施展,结果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郝处俊在高丽城下,还没来得及列阵,高丽军杀到,军中大骇。郝处俊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吃干粮,暗中简选精锐士卒,击败高丽军,将士们都佩服他的胆略。

    12、

冬,十二月八日,下诏:“自今往后,祭祀昊天上帝、五帝、皇地祗、神州地祗,都以高祖、太宗配祀,仍合祭昊天上帝、五帝于明堂。”

    13、

本年,海南獠人攻陷琼州。


总章元年(公元668年)

    1、

春,正月二十七日,任命右相刘仁轨为辽东道副大总管。

    2、

二月二十八日,李勣等攻拔高丽扶馀城。薛仁贵既击破高丽于金山,乘胜率三千人将攻扶馀城,诸将认为兵少,制止他。薛仁贵说:“兵不必多,在于怎么用。”于是自己担任前锋挺进,与高丽战,大破之,斩杀俘虏一万余人,于是攻拔扶馀城。扶馀平原四十余城都望风请服。

    侍御史洛阳贾言忠奉使从辽东回来,皇上问以军事,贾言忠回答说:“高丽必平。”皇上问:“你怎么知道呢?”回答说:“隋炀帝东征而不克,是人心离怨的缘故;先帝东征而不克,是高丽内部团结。如今高藏(国王)微弱,权臣擅命,盖苏文死后,渊盖男建兄弟内相攻夺,渊盖男生倾心归附朝廷,为我们做向道,他们的虚实,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以陛下明圣,国家富强,将士尽力,以乘高丽之乱,其势必克,不需要第二次出兵了。况且高丽连年饥馑,妖异屡降,人心危骇,其亡可翘足以待。”皇上又问:“辽东诸将哪个最能干?”回答说:“薛仁贵勇冠三军;庞同善虽不善斗,而持军严整;高侃勤俭自处,忠勇有谋;契苾何力沉毅能断,虽然嫉妒别人在自己之上,而有统御之才;但是,夙夜小心,忘身忧国,都赶不上李勣。”皇上深然其言。

渊盖泉男建再次派兵五万人救扶馀城,与李勣等在薛贺水遭遇,合战,唐军大胜,斩首俘虏三万余人,进攻大行城,攻拔。

华杉曰:

贾言忠所言,正是孙子兵法所说的“知胜”。胜可知而不而为,能不能胜,可以预知;但是,如果本来没有胜算,是做不到取胜的。

那么,什么样的情况下能胜呢?“可胜在敌”,跟我们关系不大,主要看敌人的情况,战胜,是“胜已败者也”,战胜已经失败的敌人。高丽内乱,自己已经败了,唐军只是去把胜利落实一下罢了。如果他内部不出问题,杨广打不败他。李世民亲征也没有用,更别说李治了。

“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善战者首先是“不败兵法”,确保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呢,让敌人已经失败的时候,不要错过时间窗口。所以,贾言忠说,就这次搞定,不需要再次出兵了。

精辟!贾言忠,果然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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