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师而言，任教的每个班里，总会遇见一些让人欢喜，让人省心的“好学生”，也会遇见一些令人头疼，令人无奈的“坏学生”。
关于后者，所谓神仙八路，各显神通，或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或走激将大法的路线，或采取恩威并施的方式，试图让其早日“走上正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那些不爱学习，调皮捣蛋的“坏学生”，步入了社会这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后，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01
大龙。
当年：高三，18岁。现在，27岁，单身。当年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身上有一股黑社会老大的气质，每次课后碰见他，他背后总有一群“小跟班”。
其他同学在争分夺秒地学习，他依然过得很潇洒，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晚上睡觉时，等班主任查完寝，就偷偷溜到别班宿舍打牌，或者爬墙出去上网，K歌等。
在学校混到了毕业，继续在社会上混，纹过身，进过传销，打过架，学过水电，做过苦力。
做过最苦的活是，在太阳如蒸笼般的七月，他从一个十三米长的货箱里，一根一根地卸下树木。汗水不停地往外冒，混杂着从树干上飘扬下来的灰尘，渗透在皮肤上，奇痒无比。尽管心里打了无数次退堂鼓，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毕业第三年，大龙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入了舞美制作这一行，从此开始天南地北地跑，香港、澳门、台湾、新加坡等。初次去澳门时，如土包子进城，到处是金碧辉煌，让人眼花缭乱，他兴奋不已地跟朋友们炫耀吹牛，直到手机欠费。
第一次控制升降台时，他心里很紧张。导演发最后十秒钟的指令，邓紫棋从后台出来了，前面由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开路，后面跟着一班造型师，化妆师，服装师等。“5，4，3，2，1，0”，倒计时停止的一刹那，升降台完美落下。
我问，那见到明星是什么感觉？他说有一次在后台抽烟，陈小春走过来，说“不好意思，借个火。”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明星，让他激动不已。但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和见到普通人是一样的。
舞美制作，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很辛苦，熬夜是常态，甚至经常通宵，还要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没想到昔日那个潇洒不羁的酷少，真正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经得起折腾，守得住繁华。
02
波波。
当年：高三，18岁。现在：27岁，有儿有女。当年对他印象最深的是，整天将头埋在课桌里，悄悄看小说。十足的小说迷，如果把这个劲放在学习上，估计都能考上985了。
大学读的是医学专业，功课虽然排得很满，但课余时间爱上了玩游戏。毕业后，波波在家乡的一所知名医院，当了一名外科医生。下班时间依然爱玩游戏，玩着玩着，竟自己开发了一款游戏产品，然后将它卖了，赚了一笔。
因为爱看小说，看着看着，自己也有了很强的表达欲，开始动手写。在网上连载了一部修真小说，写到五六十万字就搁笔了。不管是游戏还是小说，我很佩服他能将兴趣转化为生产力，且痴迷而不沉沦，该收手时就收手。
我很好奇一个那么爱玩游戏的人，为什么突然就不感兴趣了，要知道很多沉迷于其中的人是无法自拔的。他说因为作为一名医生，要不停地考证，那就需要花功夫去看专业书，自然没时间玩游戏或看小说了。久而久之，兴趣就大大降低了。
确实如此。也许那些戒不掉游戏瘾的人，是因为没有找到那件更值得投入，或者需要花精力的事情吧。
我说，医院是最能见证人性的地方，是不是待久了，对生老病死看得很透彻了？他说，是的，每天都会发生许多奇葩的事情，病人与家属的，病人与医生的，还有医生之间的。第一次见到死人很震惊很恐惧，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但能把一个病危的人救活，是当医生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现在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满足，上上班，带带孩子，看看书。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却也平安踏实。几年未见，那个算不上调皮捣蛋，但在老师们眼中是一枚不爱学习的“坏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身披白大褂，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03
强子。
当年：高二，17岁。现在：26岁，有儿有女。当年对他印象最深的是，经常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十次在办公室里见到他，八次是在做上下蹲，还有两次是在写检讨。但人长得帅，嘴巴又甜，见到我时总是笑呵呵地叫贺姐姐。
有一次，他生日，拿着请假条，模拟班主任的签名，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喝得晕乎乎，东倒西歪地回到教室上晚自习。我问他还能不能坚持。他说能啊，姐姐的课怎么能缺席呢？说完，啪地一下倒在了课桌上。
大学学的是航海专业，清一色的男生。毕业后不好找工作，做过一年的酒托，之后选择了做海员。出海一趟，至少是一个月才能靠岸，天天待在船上，或钓鱼看日出，或聊天聊到无话可说了，就越来越枯燥无味，甚至迷茫压抑。
可是不跑又不行，要还房贷，要养育两个娃，压力山大。他说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开个小店，陪在老婆孩子身边，尽到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和强子聊天的时候，正好是他出海回来的第二天。他发了好几个小视频给我看，一会是他正在给孩子烙饼，一会是他儿子津津有味地吃饼，一会是他陪着孩子们玩耍，脸上写满了幸福。
曾经那个无所事事，整天吊儿郎当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也有压力，有想法也有些许无奈的男人。
04
小康。
当年：初三，15岁。现在：21岁，酒店经理。当年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从来没见他看过书，即使逼他一下，也是假装在看而已，整天游荡。但是挺讲义气，尊师爱友。还记得临近毕业，我守他们班的晚自习，小康跟我讨要最后十分钟的时间，说要开毕业Party。我说这个事情我不能做主，需要经过班主任的同意。他说班主任是永远不会同意的，特意选在我上晚自习这天。
看着他们已经准备好的零食，杯子和酒，以及那一双双期望的眼神，我眼睛一转，说那就五分钟吧，待欢呼声响起前的一瞬间，我说条件是要小声一点。好吧，又怕被领导逮个正着，又怕扫了他们的兴，求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小康没上高中，初中毕业后，学了一阵子传说中的挖土机技术，但是内心又不喜欢。后来去了广州，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当了一名服务员，由于他为人处世方面还不错，慢慢接触了一些层次比较高的客户，偶尔与他们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
两年后，他被提升为了餐饮娱乐部的部门经理。但是压力大，天天熬夜，应酬喝酒，睡眠不足，工资不稳定，多的时候两三万，少的时候七八千。家人很想要他回来工作，可他一没学历，二没技术，左右为难。
我问，那自己有什么打算呢？他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还年轻，又没有资本，说那些长远目标都只是空话。我问，有没有后悔过曾经没有好好读书？他说他从不后悔，因为不是自己没努力，而是真的学不进去啊，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嗯，不愧是对自己有清晰认识的人。
小康说只是很遗憾同学聚会，再也聚不起来。我不忍心告诉他的事实是，因为别的同学在后来的岁月里，遇见了新的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他们有了别人，而你只有他们。你的遗憾与忧伤，他们未必会懂。
05
潮哥。
当年：14岁，初二。现在：20岁，生意人。当年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从不听课或写作业，打架、逃课、欺负女同学、谈恋爱等样样都来，真是达到“坏学生”中的极品了。江湖称之为“潮哥”。
打架打得最凶的一次，是把对方打骨折了，在公安局找来之前，他就逃之夭夭了。后来，干脆退学了，整天和社会上的混混在一起，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打架斗殴。混了一年后，在某一天深夜里，忽然想着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那人生真的完蛋了。
他回到家，说要跟着他爸爸做生意，开婚庆公司，一干就是四五年。我问那经常看到别人幸福的样子，自己也会不会被感染到呢？他说已经心如止水了，18岁时谈过一场伤心的恋爱，对方是混社会的小姐姐，被她耍得团团转，差点为了她而跳楼。
我想年少不是不懂爱，而是把爱看得太重，受到伤害就很难走出困局。可是岁月这把温柔的刀子，总会将伤口的糜烂处慢慢割掉，直到长出全新的细胞。
最后，他说他的目标是要做一名道士，已经跟着他爷爷学了两年。这确实让我感到很惊奇，这和读书时候的他反差太大了吧。但不管怎样，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并且朝着那个方向付出行动，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活法。
06
星星。
当年：14岁，初二。现在：20岁，读大二。当年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上课很积极，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一旦考试就不行了，这让我感到很费解。人长得高高帅帅的，调皮，但不捣蛋。到了初三，因为谈恋爱而在学习上分了心，中考只考了个三流高中。
读高一时，有段时间天天来母校玩，我才得知他退学的事。他说班上没有学习的氛围，根本学不进去，干脆不读了。无论我摆事实还是讲道理，他都油盐不进，后来还是被他舅舅强行拉了回去。
高中当了三年班长，做过最疯狂的事是，在科比退役那天，假装跟班主任说感冒了，要请个假，于是他带领班上十几个篮球队员集体去网吧。等他们回来后，班主任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到网吧检查了，感冒就好了？
如今刚上大二的他，说想辍学了，反正都是要工作的，何不早点出来打拼？我说得很直接，你想得太天真了，除非家里很有钱，不然你什么都不会，拿什么去打拼？
是的，反正早晚要工作，可再等两年把毕业证拿到手了又何妨？如果真的想提前感受下社会大学，边读书边兼职就是了，没必要非走到全身而退这一步。他说他把计划都列好了，两个姐姐答应投资，给他在某某地方开一家夜宵店。
他说不想再受束缚了，读大学比读高中还要痛苦，班主任和辅导员管得太严了，没课也不许他们请假出去。我觉得他肯定是夸大其词了，难不成还进行军事化管理？
我知道他想要自由，可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之说，无论是循规蹈矩地上班，还是自己开店做生意，都会受到别人的牵制。你以为的逃离，不过是从一个圈跳进了另一个圈。
他说他的理想是赚很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尤其是当妈妈过世后，感觉爸爸苍老了许多。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想退学的原因吧。
我安慰道，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承受了太多。但有时不得不承认现实是残酷的，在成功之前总会为我们设立好几道槛，除非天时地利人和，否则不可能一下子能跨越过去。有理想是挺好，但还有一个词，叫欲速则不达。
希望星星能认真地想清楚，能将目光放长远一点，不再陷入无休止的纠结里。当然了这也只是代表我的个人想法，毕竟一个人无法代替另一个人去做出某种选择。
07
以上，是我这阵子采访的当年那些调皮捣蛋的“坏学生”。由于篇幅有限，只写了这六个代表。还有的选择了当兵，正接受魔鬼般地训练；有的在中规中矩地上班，开始变得小心谨慎；有的开了家汽车美容店，搞得风声水起；有的冒着风险，打法律的擦边球……
其实，不管是“好学生”或“坏学生”，都只是在读书时代的一种偏见。即使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不代表从此都是好或者坏。不能因为一个人某一阶段的表现，就断定他以后的人生。
作为老师，都希望尽自己的能力与责任让“坏学生”们迷途知返。可是个体之间总有差异性，有时不得不顺其自然，去尊重每个生命的成长轨迹。
作为老师，真心希望每一个学生都能过得好。人生路漫漫，不要太着急。你在某个时期里所付出的努力，所做出的决定，都有可能让以后的生活与之前完全不同。
愿你不活在过去的遗憾里，愿你能拥抱美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