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

        准备给母亲洗脚，商量了几天，说的都不耐烦了，母亲就一句话：“你给小霞洗吧。”

        其实我知道，母亲是因为尴尬，不习惯的缘故。我实在忍不住，又不能发火，但又得让母亲知道，于是便愤愤的嘟囔了几句：" 说的是孝敬老人，孝敬老人，她是老人么？！”后来儿子也上来劝，母亲才终于答应坐了下来。

        起火，烧水，端盆，洗脚，剪指甲。

        整个过程进行的很顺利，儿子拿着手机在旁边咔咔咔的拍着，一会就完成了。可我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母亲是我的亲生母亲，儿子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可为什么，我和母亲的心里竟然都会觉得尴尬？

        想了很多天，忽然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一直在自己的心里，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父亲 。

        那时，父亲病重在床，生命已无多日。有一次，我下班去看他，姐姐们见我进屋，急忙冲着我说;"守国回来了，快给爸捶捶背。”忙了一天，我自己也很累，真想好好坐那歇会，可姐姐喊我，我也没法拒绝，所以心里有点不情愿的踱到了床前，坐在父亲旁边，在父亲的背上意思了几下。虽然就那几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一触碰到父亲那瘦骨嶙峋的脊背时，眼泪忽的就下来了，可是姐姐没有安慰我，反而把我训斥走了：“赶紧过去，赶紧走！”。。。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姐姐们让我给父亲捶背，并不是真的让我捶背，而是让父亲感受他最惦记的儿子给他的关爱；我流泪时，姐姐们也没有安慰，反而把我训斥走，是怕父亲看见他最疼爱的儿子流泪而伤心难过。

        只可惜，当我明白这些的时候，除了深深地自责自己的不懂事，一切都晚了。如今的父亲，身体已经与黄土融为一体二十多年了，我想再虔诚的好好地认真的给父亲捶捶背，却只有待来生了。

        而今，我的母亲也八十有余 ，为了这个家，每天还要起早贪黑，寝食难安。做好饭，母亲从不先吃，都是让我们先吃；买衣服，母亲从来不让，都是让姐姐们给她买；零花钱，母亲从来不要，都是让姐姐们给；不舒服，母亲从不让我陪，总是让姐姐们来伺候。每次想到，满头花发的老母亲清晨五点因为怕开灯打扰我们休息而打着电筒、蹑手蹑脚的起来做饭，我就满心愧疚。

        我能做些什么呢？母亲最开心的，就是看着我的儿子她的孙子天天吃饱喝足睡好穿好玩好；最大的安慰，就是看着我的工作能安安稳稳出点成绩。想想母亲已经八十多了，原本早该是颐享天年的年纪，每天还是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洗衣做饭，操劳一生，不知道母亲的心里可否想过"幸福"两个字。。。

        此时，此刻， 母亲的亲生儿子给母亲洗脚，母亲却竟然会觉得尴尬；儿子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洗脚，儿子竟然会觉得尴尬。我知道只是因为我们都没有这个习惯。母亲尴尬，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的尴尬，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做过。

        子欲孝而亲不待，同样会让人痛彻心扉。

        我想，让习惯成为自然就好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