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接地气的高层住宅住久了，所谓的高瞻远瞩居高临下在有雾霾的时日会平添一种烦闷的虚空，看楼下的车接踵穿梭一派义无反顾的坚决，骑摩拜的小美女把旋转的车轮和裸露的大长腿融成一道养眼的风景，感觉时日在高楼上是停滞的，而远处在建的工地传来的建筑噪音和车轮滑过街道的哗哗声鸣笛声像潮流一般见缝插针地涌动进落地窗试图搅动屋内的滞留。
不管手头上有事还是无事，抬眼就能打望的外部世界从来都不经允许地会轻易进入锦喜的眼帘。天气晴朗时，屋外是活色生香的浮世图，刮风下雨时，屋内是遮风挡雨的避风港。天有些闷热，锦喜打开吊扇，叶片在屋顶缓缓地转，没有一丝声响。花瓶里插了3天的鸡金菊明晃晃的一片黄在屋脚以自恋的态度绽放，手上的书看了几页后又被放下，桌上电脑里股市行情闪着红绿交错的光像一只匍匐着的怪兽的眼睛。
漫长。
锦喜在心底感叹出这个词。
02
从凤凰城一期到二期之间要经过一个街心花园，素素走过时，花园里的茶室摆出了坝坝茶，竹编的藤桌椅和青花瓷碗和一片怒放的三角梅联手引诱路人歇脚喝茶，树荫下已有三俩堆人翘起二郎腿端着盖碗正儿八经地谈事，天气仍然闷热，没有一丝风，树林里的鸟仿佛不受影响，清脆地叫着，有不谙人事的轻松欢快，端茶送水的胖大姐眼皮肿胀把昏昏欲睡的不耐烦和刚烧开的水冲进暖瓶随手搁在茶客的脚边，谈着嗨生意的茶客们眼皮都不抬一下，生怕一不留神漏掉对方许诺的无数个0。素素不敢放慢脚步，下午的钟点时间是2点至6点，二期雇主家近200平米的房子还需要打扫，两个小主人的玩具想必又是一片狼藉，晚饭烧汤用的排骨要早点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但愿晚上回家时不要下雨，早上出门早忘了往电瓶车尾箱放雨遮，上午9点到1点的工作完成后，右手的剑鞘有点隐隐作痛，这手停嘴停的工作不可以放慢脚步，不然房贷找不到出处。
素素当然感叹不出漫长这个词。
她只会在心底说，这样的日子都不晓得何日才到头。
03
黑板右上侧那一方标记的数字从3位数变成2位数，文登想：每轮模考的分数递增要是能和高考倒计时的天数递减一样不可阻挡那该多好啊。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教室里除了翻书声居然没人讲话，文登埋头刷题的手有些酸胀，手机都上缴给老师了，刷手机缓解一下压力的奢望和教室外空无一人的操场一样既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课桌上堆积成小山样的各科书本作业辅导材料像上帝之手一般试图拉扯文登的思绪回到现实但并未得逞：该是有一场暴雨才好，像电影《无问西东》里的那种暴雨，那么，就可以有一个短暂的深呼吸，静坐听雨，最好把这书桌上的山冲垮，撕碎然后抛撒到雨中，让碎片纷纷坠下如雨般淋漓畅快。
雨没下，黑板右上侧的数字还剩十几天，在文登心中，前面是希望后面是期望的高考日最好当下进行，剩下的十几天相比起十二年的苦读竟是如此漫长。
04
隔着会议室的玻璃一眼望向客户公司的办公区域，益波暗自庆幸自己今天的着装选择到位，既不拘谨也不散漫，和办公区域里那些忙碌的员工一样有不显山露水的自信逼格。离展示提案的时间还有15分钟，同行团队的其他同事小声交谈没有人打扰他，按习惯每次给客户做提案作为总监的他总是会打开电脑正襟危坐地复盘，最后浏览一次需要演示的PPT。会议室里的空调打得很大，发出冷气流动的滋滋声，像是替代客户方先行审视提案人，有一种先发优势下的冷峻氛围。益波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会议时间已到，对方团队却尚无一人到位。心平气和地等待一直是益波倡导团队彰显职业操守的原则之一，益波对同事递过来的疑惑眼光微笑着点点头，成竹在胸地继续复盘提案。在益波的职业生涯中类似的等待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每次他都在心里暗示自己：越漫长的等待越预示成功。终于，甲方团队入场，二个多小时的精彩提案完成后，双方握手，相谈甚欢。只有益波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更漫长的跟进与实施。
这个城市的天空最终下起了雨，雨滴溅起的水雾漫过整个城市，迷茫雨雾下的人们却都知道方向，每一个鱼贯而出的人都会匆忙返程，重塑能量，然后再满血复活，让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一天变得真实而短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