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不再流动静止下来阻断四周一切声音,静悄悄的山谷中灌木茂密杂草纵深,一条似有似无的羊肠小道象神出鬼没的妖怪忽隐忽现。在边陲之地塔尔巴哈台山脉中部的一座不起眼的大山中行走着一小队人马,静谧无声的山林陡然间失去古老的宁静,原始的深山里传来一阵马蹄声。
“真它娘的热,这鬼天气一丝风也没有。”一个气急败坏的报怨声穿透禁锢的空气传向四面八方,听到这没有一丝凉意的干燥话音后行走中的人马登时纷纷停下驻足观望。
队伍前头手中不停扇着草帽的人率先翻身下马,站在小道旁一块突出去的石头上,两边的灌木低矮无法遮住灼热的阳光,他尽量靠近根部躲避阳光的照射。晃动手中行军壶感到轻了许多,他添了一下干烈的嘴唇还是轻眠了一小口,温热的水进入口中湿润嘴角又滑过火热的嗓子似乎起了作用。
炎热的太阳把他的后背晒湿了一大片粘乎乎地贴在肌肤上,隔着背心和单薄的外衣,铁制的枪体也散发着热量并摩擦着湿渌渌的后背。摘下肩膀上斜跨的半自动他感到轻松舒适了许多。
这次巡逻由他这个民兵队长带队并已经行走了一大半的路程,这条路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分部在路的两旁,上午太阳不是太热烈大家感到十分轻快,迅速走完了大半山路,中午时分干燥大陆性气候带来的热流早已蒸干空气中的水份,只有不停的喝水才能保持体内的温度平衡。吸进鼻中灼热的空气夹杂着蔫巴的青草气味,体内散出的温度从衣领口冒出,热腾腾的汉气钻进鼻腔中,两种闷热的怪味融合在一堆令人昏沉沉心烦意乱。
“老赵,干脆下山抄近路走吧?这条路连颗大树都没有,阴凉处也寻不着,我的水早已喝完现在嗓子干的直冒烟,日它X的。”这时先前发出报怨声的四十来岁精廋男子走近坐在石板上休息的人跟前发着劳骚。
坐着的中年人也有四十出头的岁数,他把晃动中的旧草帽扣在光秃秃的头顶上,接着从草绿色打着补钉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色塑料盒,他掀开盒盖抽出一小卷报纸递给对面的人。
“唉,都快渴死了哪有心情抽烟,”精廋男子摆动手臂心情烦躁的推回递过来的烟纸。“着啥子急嘛,吃一根再说吗!”他又固执地再次伸出手中的烟圈心气平和地操着浓重的方言劝说。
精廋男子没有再推让接过纸圈撕出三指宽的长方形纸条,又拿起石头上的塑料烟盒倾倒一些烟丝在纸上,用右手食指划平烟丝稍微倾斜卷起左手拇指和食指一拧形成一个纸疙瘩尖,右手三指轻轻圈住左手两指不停地转动最后沾点口水封信烟圈的缝隙,老赵随后也圈了一根莫合烟。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二人谁也没再说话只听到叭哒、叭哒的吸烟声。
半响,老赵首先打破沉默,“老李,再坚持、坚持吧!你看现在形势很严峻啊,云南战势紧张西北大兵压境,安全很重要。走吧,叫后面三个娃儿跟紧了。”老赵站起身背上半自动额头浓浓的眉毛紧皱起,他牵过路边啃食青草的枣红色马匹挥挥手,心里也暗暗为这样的天气叹息,以他多年边疆生活的经验基本上没有遇到这样一丝风也不刮的现象,即使地面无风大山上也不会平静如此。
精瘦男子老李拿过老赵的水壶狠狠地灌了几口咂着嘴舒服的打着嗝,他跳上马向后喊了几声一磕马蹬冲过老赵的马匹向前面奔去。后方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骑马紧跟,经过老赵身前时纷纷打过招乎又放马纵驰。一行人沿着前人踏出的小路向大山深处行去。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座更大的山峰下众人驻马停下了,老赵提马上前指着山顶渺小的黑点正重的对三个青年吩咐,“翻过这座山梁,下到山谷里穿过一条河就是二连,今晚在哪里落脚休息。”
三个青年听说前方有河眼神明亮的闪烁几下便跃跃欲试急不可耐的纵马前行。精瘦男子打头阵,三个青年居中,老赵尾随在四人身后踽踽独行。山峰上的黑点是用粗大的树木堆出的三角支架是个地理标志也是引航标示,这是边疆地区特有古旧的方法不过早已弃用。
望山跑死马这句话用在此时最恰当不过,一行人沿着曲里拐弯的羊肠小道向上迂回的行走山顶的黑点也只是变大了点。此时此刻的人和马都已疲惫不堪,闷热干渴的感觉充满脑中,浑身发烫的肌肤象要炸裂般的疼痛,马儿也打着无精打采的响鼻低头顺着小路机械地行走,地表蒸发的热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喘不上气来。
老赵低头寻找什么猛然想起水壶已不在身上,两小时之前休息时给了老李他没有收回,两人是同一批进的边疆岁数也相同,老李来自中原大地性格直率敢说敢干,但耿直的老李在那没有黑白的岁月里吃了不少苦与怨,他们下放在同一个单位面粉厂,赶着四匹马的大车在各个基层连队拉粮,满满一麻袋小麦的重量他们不知扛了多少袋,他们彼此帮助、打气渡过一段风雨同舟的日子,后来春风吹遍大地时二人又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两人在苦难中结下友情比金子还金贵。想到这他咽了一口几乎没有的唾液,干痛的嗓子象火烧一样难受,多么盼望来一场倾盆大雨来浇灭即将燃烧的躯体。
老赵回首带着期待的心情向西边望去,刹那间他的表情凝固呆呆地无意识收紧手中的缰绳。云,乌云,一大片浓黑的乌云从西边遥远的山边翻滚而来。他使劲摆动一下脑袋瞪大眼睛仔细看生怕自已出了幻觉,惊愕、疑惑、欣喜三种表情于脸上一闪而过,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激动的脱口喊叫。
前方在之字形山路往复爬山的四人收紧缰绳,他们都被身后出奇不意的喊叫惊吓住。八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后边的人,目光中显出惊魂未定的恐慌之情,以为走在后面的人遇上意想不到的险情而发出的惊喜叫声。
老赵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没有解释原由而是抬手指向西边的天空,简单明了的动作令大家很快释然。接下来四人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大家忽然忘却了此行的目的痴迷地远望天空中的乌云。
乌云好似生了翅膀飞快地漂向东方,突兀地离他们头顶的上空越来越近,眨眼间浓黑如墨的云象撒出手的鱼网般一下掩盖住这片蔚蓝的天空,云团中的黑色气流由上而下的倾倒而出,如瀑布流水飞溅在山顶,倾刻山顶上的黑点被涌出的黑云淹没。乌云围住挺立的山峰向下方翻腾缠绕滚动,流动的黑色云团中闪出一丝丝的细长亮斑耀眼异常,卷动的云层也隐隐约约的传出轰鸣声。
乌云把整个山顶都笼罩爪牙下一点一点的漫延吞噬,从黑幽幽的体内不停的喷出一屡屡的浓黑气云顺着山体向山腰移动。山顶的气团更加密集逐渐形成漏斗状旋转流动,四周云团的边缘浓密黑色气体急促的向外扩展,接着又从中心旋出股股的大团灰白气流,中心云层急速的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上大下小的奇怪漏斗黑云。
漏斗浓密黑深的内部突然击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向四周扩展,象树的根须般形成一道道闪电,张牙舞爪的白色闪电连续不断的飞出击打在被浓云遮断的山峰上。轰隆隆的如炸雷般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起,只见一个具大的艳红色的大火球闪现在山顶,通红的火球映红整座山峰连浓黑的乌云也被红光穿透。大火球一闪即逝分解成无数的小火球向下滚动发出撕裂空气的尖锐鸣叫。
山脚下的一行人此刻处于巨大的震憾中,乌云来的太快超出了大家的想象而后面一系列的动静更是让他们魂飞魄散,看着滚滚而来的无数火球从天而降,大脑已处干静止状态的五人失去了判断力,没有人躲避也没有人喊叫,就好象世界的末日来临般一切动作与思绪都是多余的。
后来他们来到下一个驻地彼此都默默的吃饭、睡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失去了记忆。多年以后这段经历才传出但已无人相信被当作茶余饭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