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属于从小就有宠物情结的那一类人。
儿时就因公园门口卖的小鸡崽挪不开脚步。后来带回家过两次,可惜命运多舛:第一只小鸡崽在第二天早上我去看它的时候,可怜地冻死蜷缩在盒子的一角。第二只身体健壮,长到半大时家里实在跑不开它,只能洒泪送它去了老家。一个多月后听外婆说,在一天晚上,被一只野猫翻过墙去叼走了。
我曾多次提议在一家三口里增添第四个生物。思来想去,养猫是最为可行的。“首先猫不用像狗一样遛街,而且可以自己收拾粪便!还不乱叫!”我据理力争。可惜在城市的高层住宅楼中,父母上班,自己上学,宠物的生活需求无人照顾。更加之,“养一个你就够累够操心的了!”妈妈点着我的额头责怪道。随着年龄长大,多次交涉无果,我也放弃了希望。爸爸为了安慰我,特意养了一缸鱼摆在那里。我看着草缸中游来游去的凤尾,心里想着若是家中养有一只猫,能偷偷喂它几条鱼就算挨一顿打也无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二)
或许真的存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奶奶家为了捉老鼠而特意养了一只猫。那是一只白色母猫,并不是纯白,而是从扭动的耳朵到柔顺的尾巴尖都是牛奶般柔顺的乳白。它符合我心中最完美的猫的形象:用一切形容女生美好的词来描绘,最终一定是它的模样。
我最喜欢的是它异色的双瞳,一只眼睛如同海水般蔚蓝,而与之响应称的则是媲美祖母绿的诱人。
它在要东西吃的时候只是蹲在那里可怜地喵喵叫几声,轻柔的颤音如同带着奶香的婴儿,足以剥去一层层干裂污染的硬壳,让我的内心重回幼年;又或怯怯地轻轻伸出一只前爪,缩回锋利,柔柔地抓抓你的裤子。若你低头看去,眼睛和它异色双瞳对上后,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总之,它就如同一个男人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代表着最纯洁的善良最完美的容颜,有一天真的走出梦境,身披白纱依偎我的身旁。
过年我们回到老家,我重又见到了那只猫。爷爷奶奶并不是拿它当宠物养,再次见面它的脖颈后多了一片污黑。但这并不妨碍我日常的逗猫行为。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它从我膝上慌张跳下,耷拉着尾巴窜了出去。而我一边挤着手上挠破的伤口,一边扔下那一小片肉,用肥皂细细洗了伤口,去找父母。十分钟后,我爸带着我赶向了另一个村的医院,我要去打人生第一个狂犬疫苗。
回来路上我爸开着玩笑,“狗年打狂犬疫苗,你是要旺啊!”我却无心听,直到到家看见它并没有被赶出去,心才落了地。这事很快到了我表哥耳里,又很快传遍了家里。所有人都对它没好颜色(似乎除了表哥,我对此很感激他,但似乎只是因为他也爱逗猫)。我看着在门槛旁默默舔着毛的它,内疚地扔过去一大片炸鱼。委屈你了!
就在几天后的一晚,我在院子里听到了宛如婴儿哭泣之声。那是门外的不详,试图侵害炉火旁的善良。那叫声凄凄切切,时远时近。我坐在院内木椅上,透过窗棂看到了炉火旁盘睡的它,同时也防备着门外的黑色。半明半暗间,有几次我似乎看到了我的假想敌的棕黄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半夜起来上厕所,拉开灯,模模糊糊看到两只猫互相围绕嬉戏。那盏黄色的灯不亚于一声炸响,两只猫分头逃窜,一只奔向家中,另一只从墙角的洞里溜走。而我睡意全消,拿铁铲堵住了墙脚的口子,又搬了两箱奶挡住了家门槛的洞。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两天,它们的恋情似乎不愿公开给阳光,而黑夜中有我的横加干涉,也无法如愿。只是每到光明隐去,门外那婴儿哭泣的声音便会越发凄清,门内的它也越发不甘,不停抓挠门板,喉咙中呼噜噜地颤动。终于,在我住在老家的最后一天早上,窗网开了一个洞,它不见了。
我意识到这终归还是发生了。我不可能和它永远在一起,不可能永远阻拦它迈出这个院子,更不能给它找个合适的种猫。不知我走后的一年里,当它大了肚子后,为抓老鼠而养它的爷爷奶奶会不会嫌弃累赘扔掉它?若是抛弃了,她无人喂养,带着孩子又何去何从?会被其它猫欺负吗?若是收留了它,谁人知晓它的后代会继承它的白色吗?……
中午,它毛发凌乱,垂着尾巴走了回来。看到我,它只是慢慢瘫坐在椅子下,任凭我抚平它的毛发。正午的阳光从它毛发上反射出来,不再具有牛奶般的柔顺。对于我喂食,它也无动于衷。似乎这个晚上耗尽了它所有天真和活泼。我心里痛恨、酸涩、怜惜,五味杂陈。我一面尚存侥幸,希望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明知事已发生,无可挽回。我无奈地想,这是否就是天下父亲对于女儿的无奈呢?
不管怎样,未来如何,都需要它一人去面对。我对于养猫,又增添了一个顾忌:我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悲剧。
养猫不易,且养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