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幕中出现了亮点，像是要撕破这漆黑的夜幕。亮点愈近，是夜行的列车。
已是深夜，列车上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坐在一起。老人的头上已看不到黑发，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那是岁月的痕迹，看上去是很苍老的模样。那少年皮肤白白的，身上是时尚的运动服饰。青春阳光的脸上掩饰不住困倦。
这是祖孙俩，奶奶的头忽然歪向一边，这是打盹了。奶奶随即抬起头，看向孙子，他的头也忽然低下。
奶奶的手缓缓地伸向小桌，那是黝黑的树皮一样的手，扶着小桌慢慢的站起身。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座椅上的一个包裹，取出一件外衣。用手扶着座椅，缓慢地蹲下，把外衣铺在地上。然后，手扶着地板，很费劲地转过身，坐在铺在地板的衣服上。
奶奶的每个动作都迟钝而缓慢。坐好后略略缓了缓，拍拍孙子，示意躺在座椅上睡。孙子毫不客气地躺倒，很快就睡着了。
奶奶好像有点不舒适，慢慢的换了个姿势，她的眼神几乎没离开孙子。
老人显得很苍老，我有点担心她的老骨头能否经得起火车的颠簸。她的上衣是一件男款的有点青春气息的T恤，罩在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有些肥大，像是孙子不穿了的。这应该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家庭，儿子在外地打工，老人带着孙子在家上学。这是放暑假了，带着孙子去找儿子。
我看着老人，竟看到了她带孙子上学的画面。
老人把锅里炖的鸡块装进盘子，又装了一碗米饭，一起放在小桌上。桌上有一盘昨天剩的炒萝卜丝，老人把他热了热。
孙子和孙女一起放学了，乖快洗手吃饭，老人招呼他。接着又招呼孙女，丫，自己盛饭去。端着刚热的萝卜丝和一碗饭放在桌上，把炖鸡块推在孙子面前。
孙女端着饭坐在桌边，老人往她碗里夹了很多萝卜丝，像是要把盘里的萝卜丝都夹给她一样。她看了眼炖鸡块，像是咽下了口水，然后低着头吃起饭来。
奶奶吃鸡，孙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奶奶碗里。
奶奶老了，吃肉不消化，把那块鸡肉夹到孙子碗里。
妹妹吃鸡，孙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孙女的碗里。女孩吃得很香。
你自己吃吧，丫不喜欢吃肉，老人说。
吃罢饭，孙子午睡了。老人把他脱下来的鞋拿到太阳下晒晒，然后去洗碗。
老人的动作很慢，洗了碗，刚坐下一会，又该叫孙子起床上学了。叫醒他，然后去把太阳下的鞋拿来，放在床前。
这祖孙三人吃饭的一幕每天都在重复，每天都是一荤一素，荤菜是给孙子一个人准备的。孙子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吃荤菜，不再谦让，甚至有点护食，老人和孙女偶尔夹一点荤菜中的配菜，他都有些不悦。
老人坐在地上不断地变换姿势，应该是很不舒适。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一直注视着孙子。
天亮了，老人给孙子泡了一碗面，又加了一个鸡蛋一根肠。待孙子吃完，老人就着泡面汤吃了点饼。
下车了，老人背着包袱，两手各拎着一个大包，脚步蹒跚，在车上没注意到她有点跛。孙子手里拿着一瓶水走在老人身边，越走越快，老人跟不上他的步伐，不停地喊着，慢点慢点。
老人下台阶的样子很揪心，二只脚要下到同一阶台阶上才能再往下一级台阶继续。她下台阶很慢很慢，身上和手中的包是那么沉重，每下一个台阶都很费劲。
孙子走得很远了，回头大声地催促老人走快点。
我在想，他们是祖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