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缺一(一)

入夜之后,濛濛细雨,如烟丝一般,细细密密、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一个普通的小山村。古人曰,春雨贵如油。古人却不知,此刻的雨却堪比春雨还珍贵。芒种过后,天气暑热难耐。新收的麦子趁着放晴的日子,早已晒干收仓。眼下着急种回茬庄稼,天旱没雨,人们心里干着急。

毫无征兆地,一夜醒来,不大不小的细雨正慢慢地滋润着干涸的大地。人们安心地享受着及时雨带来的幸福,村子里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安宁一些......


第一章


村西头一座院落里,晨卉并没有因为细雨的眷顾而改变自己的日常。她穿戴整齐,打开大门。左右看看冷清的小巷,抬头看看细雨绵密的天空,自言自语,这雨下得真及时!晨卉回身来到门后面,取出一把笤帚,沿着廊檐,把原本也不脏的台阶扫一扫。下雨天,院子无法打扫。因此晨卉没几分钟便完成了早上的清扫工作。

把笤帚放回原位,她冲进雨里,快速地跑到院里的简易小房。小房里有一个灶台,灶台上架一口大锅,锅的边缘处有一个可以转动的水龙头。晨卉拧开水龙头,蹲下身点火,添柴。锅里的水足够多,她伸手关掉水龙头,把水龙头掰离锅边。趁着烧水的功夫,她配好麦麸和营养饲料。放好饲料袋,她重新坐回灶台边的小板凳上,往灶台里添了一根柴,等着锅里的水烧开。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翻滚,晨卉拌好饲料,提着饲料桶来到院东边猪圈旁。“哼唧哼唧”,听见脚步声,猪棚里五六只大猪,还有一窝小猪都争先恐后地跑到石槽边,你挤我我挤你地乱做一团。晨卉挨个给食槽填满饲料,不时地撒点麦麸,诱惑它们多吃点。小猪们见缝插针地挤在大猪中间,不小心被大猪踩一脚,“吱哇”一通乱叫。晨卉拿起猪圈旁边的搅拌棒敲打一下大猪,“你让着点它,不行?”像对待孩子一样呵斥它一句。

大小猪心满意足地吃饱,相继返回窝里。猪妈妈懒洋洋地躺在窝里,小猪们马上占据有利位置,开始新一轮的“吃饭”。

晨卉不顾细雨,站在猪圈边看了一会儿,才跑回房间。

听到门帘响动,屋里的强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递过一个毛巾,“快擦擦头上的雨水,怎么也不戴个草帽呢?”

晨卉接过老公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头上雨水,一边回答:“没多大的雨。再说,这么热的天,淋点雨更凉快。”擦干头上的雨水,晨卉到里间屋子里换了件上衣,出来才注意到电磁炉上冒着热气,“你熬上米汤啦?”晨卉来到锅旁边,拿起汤勺,“别熬太稠呀,夏夏不喜欢喝稠米汤。”晨卉掀开锅盖,搅一搅翻滚的米汤,“熬得挺好的。”

“夏花今早过来吃饭吗?还是坐早车回单位啦?”强子靠着案板,费劲地切着土豆丝。

“没回,还在家。几点啦”晨卉盖好锅盖,放好汤勺,回头看看墙上挂的闹钟,“七点半。前两天这个点,她早来啦!今天可能因为下雨,天气比较暗,睡过头啦?”晨卉拿起窗台上的手机,“我打个电话把她叫醒。”

电话铃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听。

“我去她家看看。”晨卉把手机揣进兜里,拿了一把伞,“你把馍馍馏上。”出门去找夏花。

强子隔着窗户回答晨卉:“我马上馏馍馍,再准备炒菜,保证让你俩今早吃顿现成的饭。”

晨卉家和夏花家隔着两条巷子,距离倒没多远。晨卉在巷头碰到招弟的妈妈,“一早回娘家,去看你弟弟?”招弟妈妈先开口。

晨卉摆摆手,“我弟他两口子前两天回北京啦!我去叫夏夏吃早饭。”晨卉回答着招弟妈妈的问题,脚步没有停下来,招弟的邻居---巧女家。

巧女家的门虚掩着。

再往前走,经过晨卉的娘家,大门上锁。

过了晨卉娘家,便是夏花家。

晨卉抬手拍打门环。门在晨卉的拍打下开了一条小缝。“夏夏,你昨晚没插门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晨卉边说边往里面走,“起来没有?快去吃早饭。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强子做的早饭。”

屋里没人回应。晨卉收好三,放在廊檐下。掀开纱门帘,进到屋里,“你给我装死呢?”晨卉几步走到夏花跟前,伸到夏花的胳肢窝里,痒痒她,“快起来,别装啦!”

夏花平素最怕痒痒,但此刻还是没有回应。

晨卉心里一惊,拍拍夏花的脸,“夏夏,你醒醒。”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夏夏,你起来,玩笑开大啦!”晨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犹犹豫豫地伸出左手食指到夏花的鼻子下,没有感觉到呼吸。晨卉不肯相信,“你别跟我闹啦,起来,夏夏。夏夏,你给我起来。”晨卉试着推起夏花的身体,身体早已冰凉僵硬。

犹如天塌下来一般,晨卉感到眼前一片黑暗,瘫坐在水泥地上,嚎啕大哭。

晨卉的哭声打破雨天早晨的宁静,周围的大妈婶婶们寻着哭声先后来到夏花家。看到躺在床上的夏花,不由地都落下泪来。

“卉卉,快别哭啦!”见多识广的刘大妈忍住眼泪,蹲在晨卉的面前,伸手给晨卉擦拭脸上的泪水,劝说着:“听我说,孩子,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大妈试图把晨卉从地上拉起来,“夏夏没有别的亲人,你得给她张罗身后事呀!不能哭。”

晨卉听着刘大妈的劝告,强忍着哭泣,哽咽着,从地上站起来。

周围的大妈婶婶听了刘大妈的话,都含着泪,自觉有序地忙碌起来。有人张罗着烧热水,有人张罗着找毛巾和脸盆......

晨卉也渐渐从悲痛中恢复理智,擦干脸上的鼻涕和泪水,想起刘大妈刚才吩咐说要找夏花穿的寿衣。晨卉隔着人来人往,四下打量,发现夏花红色的小行李箱。晨卉提着小行李箱,到人少的地方,放平打开。左侧十字拉带下面是一些软皮本,晨卉往下翻翻,还有一些写满字的旧信纸,没有找到衣服。晨卉打开右侧的布帘,里面有一个鞋盒子,装一双全新的黑色高跟凉鞋,旁边有一套没有拆封的内衣内裤,下面同样是一套还没拆封的绿色连衣裙。

晨卉捧着衣服和鞋子,在屋门附近找到刘大妈。

“只有这一身?”刘大妈翻翻晨卉手里的行李。

晨卉点点头。

“她五婶,只穿一身不行吧?”刘大妈转过脸,用胳膊捅捅身旁背对着自己的一个妇女。

“什么事?”五婶转过身,听明白原委,“一身衣服不行,再年轻,也得穿三身。”

晨卉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五婶拍着晨卉的肩膀,颇有几分经验地说:“年轻人的寿衣,谁家里都不会准备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失去镇上或者县里大一点的寿衣店去买。你只需告诉他们死者的年龄、性别、样式和套数,他们都会帮你准备妥当的。只是年轻人的寿衣恐怕也没有现成的,需要临时赶制。”

“那我马上去镇上买。”屋门口闪出一个身影,是强子。强子在家准备好早饭,左右等不来两个吃饭的人。关好大门,拄着拐杖,出门寻找。路上强子已经听闻夏花的噩耗,临到门口,看到晨卉正在同刘大妈和五婶商量着事情,他便静静地站在屋门口等着。听闻要去镇上买寿衣,他马上表态,对着晨卉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情办妥。”

“你怎么去?”晨卉有些担心他的腿。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强子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看着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晨卉也迈过门槛,站在屋子外面的廊檐下,掏出兜里的手机,熟练地摁下招弟的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晨卉叹了口气,编辑了一条短信“夏夏去世。”她一边心里祈祷着招弟能回来,一边又拨通另外一个电话。


八点钟,巧女还趴站在窗户前愣神。这半年,巧女已经习惯每天早上站在窗户前目送11岁的儿子和8岁的女儿上学。

妹妹小学第二学期,哥哥主动提出他领着妹妹上学,不用妈妈送。学校在小区里,步行五分钟左右,但是早上从外面进小区送孩子的车辆太多,巧女又怕不安全。听了儿子的提议,巧女口头支持,内心实则忐忑。最初一周,巧女悄悄尾随,看哥哥有模有样地牵着妹妹的手,让妹妹走在马路外侧。狭窄路段,偶尔有自行车或汽车鸣笛通过,他都会提醒妹妹躲到马路牙子上,环抱着妹妹,确保安全之后再继续前行。一周下来,巧女放下心,开心地接受儿子的长大,安心地从楼上目送他们上学,看着两个小不点的身影混迹到学校门口的人流中,她才开始一天的生活和工作。

今早有些例外,目送孩子上学之后,她站在窗台前没有动,有些慵懒。想想公司今早没有例会,便由着性子,站在窗户前发呆。

茶几上传来的手机铃声,打断巧女的神游。她快步回到茶几旁,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巧女摁下免提,盘腿坐在沙发上,背靠在沙发上,“卉姐,你今天有空想我啦?”巧女打趣地说。

电话另一端有些嘈杂,却没有听到晨卉的声音。巧女一怔,刚要开口,却听见晨卉鼻音厚重地喊了一声“巧女”。

巧女意识到晨卉可能碰到糟心的事情,双腿从沙发上滑下来,坐直身体,有些担忧地问:“卉姐,你哭啦,是不是强子又欺负你啦?”

晨卉打断巧女的追问,“夏夏去世啦,你赶紧请假回来吧!”

巧女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凑到耳朵边上,又追问一句:“卉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怎么可能呢?”

“真的,虽然我也不能相信。”晨卉有些哽咽,说不下去,“快点回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手机随着巧女的手,滑落到沙发上,还想着“嘀,嘀,嘀”挂断的声音。巧女早已泪流满面。“赶快回去,卉姐一定是搞错啦!”脑海里不肯相信的声音固执地提醒着巧女。巧女擦干脸上的泪水,拿起手机,先给公司打电话请假,说明事由,请假一周。第二个电话打给自己曾经的婆婆,“妈,你和我爸辛苦帮我照顾孩子几天,可以吗?我今天有事要回老家一趟。”

“没问题,没问题。”婆婆爽快答应。巧女不想告诉婆婆事由,婆婆也不变多打听,只是告诉她,“你回去踏实处理家里的事情,还有我们照顾,你放心。”

孩子托付给公婆,巧女自然放心。自从离婚之后,每个周五的晚上,爷爷奶奶都要接走两个孙子,周日晚上再送回来,一则满足祖孙同乐的心愿,二则也让巧女自在地过个周末。最初,巧女有些不放心,怕爷爷奶奶娇惯两个孩子,完不成作业。事实证明,巧女的担心是多余的,因此巧女也不再自寻烦恼,清闲地度过周末,从心底里感谢两位老人对自己的照顾和体贴。工作上的事情,只要能拒绝的出差,巧女一律推掉。实在不能拒绝的出差,巧女自然还是把孩子们交给爷爷奶奶来照看。

“谢谢您!”巧女无心多说,道谢之后,挂了电话。

最后,巧女分别给哥哥和妹妹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晚上是爷爷奶奶接孩子放学。

交待完家里和工作上的事宜,巧女简单收拾几件行李,开车踏上回家的路。车辆驶上高速公路,巧女强迫自己不去想晨卉的来电,安全行车,却还是做不到,好端端地还是会走神。没办法,巧女找个可以停车的路段,停下来,伤心地掉一会泪,安慰自己要坚强,再继续开车往回走。走走停停,原本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巧女开了将近七个小时。

离家越来越近,巧女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家乡还是那个家乡,却再也听不到夏花的欢声笑语。巧女把车停在夏花家门口,隔着车前窗玻璃,看到夏花家里的人进进出出。夏花推开车门,勉强站好,慢慢地锁上车,却迟迟不肯挪动脚步,好像只要不进这个门,就还能看到夏花似的。

有位邻居大妈从门里出来,认出站在门口的巧女,“巧女回来啦,快进去,到夏花灵前上香烧纸。”大妈过来,拽住巧女的前胳膊,往里领。巧女机械地跟着大妈来到夏花的灵前,双膝跪地,接过大妈点燃的香,按照大妈的吩咐,双手举着香叩拜三次,把香插进香炉里,再接过大妈递来的黄纸,在正在燃烧的白蜡烛上点燃,放进面前的瓦盆里,随着大妈吩咐巧女再磕三个头。

晨卉得知巧女回来的消息,也赶到灵前,看到刚刚祭拜完的巧女,坐到她身边,两个人抱住,禁不住又是一阵痛哭。

旁边的大妈大婶们免不了也都在一旁陪着落泪,看两个人哭起来没有停止的意思,有人上前劝阻,“哭几声,行啦,夏花知道你们的心思啦!大热天的别再哭啦,人死不能复生,当心哭坏身体。”

在众人的劝慰下,两个人停止哭泣,周围的大妈大婶们也相继散去。有人找晨卉商量事情,留下巧女一个人坐在铺散着麦秆的地上,守着夏花。巧女抬眼打量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偌大的一个厅里,中间与门垂直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躺着自己熟悉的夏花,一动不动。夏花身穿一件绿色连衣裙,脚蹬黑色高跟凉鞋,脸上蒙着一块红布。透过红布,巧女能隐隐约约看到夏花“熟睡”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惯有的甜美的笑容。夏花的身前放着一张矮腿小桌。小桌上,左右两侧各有一根燃烧的白蜡烛,中间摆放一个香炉,香炉里有徐徐燃烧的香,除了巧女刚才插上的,还有一些。香炉前面有一个装满菜的碗,碗上摆着一双筷子,筷子上放着一个馒头。小桌子前方的地上,放着一个瓦盆,里面有烧纸的灰烬,瓦盆边缘摆着一根筷子。灵堂的其他地方,到处撒落着新收的麦秆。泪水又再次袭来,巧女从身旁拽了一根麦秆,塞进嘴里,咀嚼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怕惊扰梦中的夏花。

刘大妈过来,站在巧女面前,“巧女,你守在灵前,别忘记盯着这香和蜡烛,别让它们熄灭。每次在香燃尽之前,要赶紧续上一根新的。这香是给夏花在阴间领路的,千万不可熄灭。每次续好香之后,烧一张这里的黄纸,在拿筷子敲一下瓦盆边。续蜡烛的时候,不需要烧纸和敲瓦盆,它是给夏花照明的。”

刘大妈不放心,让巧女再复述一遍,得知巧女没有记错,才放心离去。

巧女盯着蜡烛,盯着香,心里默默地跟夏花道别。

晨卉领着两个叔叔辈的男人回到灵堂,打断巧女的思路,“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巧女站起身来,跟认识的两个叔叔顺便打声招呼。

“他们商量着给夏花准备棺材,问我需要什么档次的。我说过来跟你商量一下。”晨卉回答。

巧女虽然没有操办过丧事,可是自小在村里长大,知道白事的规矩比红事的规矩还要多,不便造次,因此问两位叔叔:“叔叔,像夏花这样的年龄,应该用什么样的棺材呢?”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规矩,只是不知道目前棺材铺里有哪些现成的。”

“那你们去看看吧,尽可能地买一口质量比较好的棺材。”巧女把斜跨在身后的随身小包转到身前,想掏现金给两位叔叔。

晨卉上前阻止住巧女掏钱的手。两位叔叔也赶忙说:“不用给我俩钱,棺材的费用我们会到理事们的账房预支,凭着收据,多退少补。”叔叔们转身离开。

晨卉嘱咐巧女收好钱,“强子已经预支五万给了账房,应该够用。不够,回头再说。”

两个人坐在夏花的灵前。来找晨卉的人络绎不绝,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巧女陪在晨卉身边,和她一起商量着出主意。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帮忙的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回家。家里渐渐安静下来。从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巧女的母亲,手里端着一个方形木质的餐盘,巧女看见,马上迎上去。盘子里放着三碗母亲手擀的酸汤面。

巧女把盘在放在灵堂的地上,母亲也坐在地上,端起其中一碗,拿好筷子,递给晨卉,“趁热快吃点,你都忙乎一天,肯定饿坏啦!”吩咐巧女自己端一碗赶快吃。她回头跪在夏花灵前,拿起早已凉透的菜碗和馒头,放回自己的餐盘,把第三碗酸汤面摆在原来的位置,放好筷子,“姑娘,你也吃点,吃饱喝好,慢慢上路。”

巧女和晨卉含泪吃完酸汤面。

母亲收拾好两个人吃完的碗筷和夏花的祭食,看到两个人对菜和馒头有疑惑,解释道:“这个祭食不能扔,明早我给你爸热热,吃了对他好。”母亲端着餐盘离去,巧女陪同,送母亲出门,转身把大门插好。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她们三个人。

“也不知道招弟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收到我的短信?”晨卉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巧女。

巧女给供桌上续了一根蜡烛,“我也给她发了短信,她最近在山里,信号不太好。”

晨卉叹了口气,“哎,但愿她能赶回来,送夏夏最后一程吧!”

巧女坐回到晨卉身边,脸都朝着夏花。巧女问:“夏夏穿着便服走?”

“不。”晨卉解释,“今天强子去镇上订的寿衣正在赶制,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应该能够送来。到时候再给她换上。”

“她有啥事,这么想不开呢?”巧女心头的疑惑终于说出口。

巧女的问题令晨卉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她回来这两天,看起来心情挺好的,说是回来给她爸做生祭,每天和我一起吃饭,一起下地,我也没发现异样!”晨卉停止说话,愁容满面地看着巧女,“哦,我想起来啦,她们上午帮忙收拾东西,说是在枕头底下发现一封信,我当时忙着其他事情,没工夫看,也许在她的信里,她会告诉我们答案?”晨卉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封对折的信,递给巧女。

巧女接过来,夏花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信封上写着“给晨卉”三个字。巧女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递给晨卉。

晨卉打开信纸,慢慢地读给巧女听。


卉姐,见字如面。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原谅我没有跟你说实话。这次回来,一半原因是要给我爸爸做生祭,一半原因是我下定决心,决定追随他而去,所以,我不是休年假,而是在单位办完辞职手续回来的。

18岁,我少不更事,冲动之后做了蠢事。之后,我发誓,不再轻言放弃,为了我的父亲。这些年来,不管生活多么地曲折,我都咬牙坚持。可是,谁曾想,如今却是她让我心灰意冷,我恨她,我恨她的冷酷无情。也是她,彻底摧毁我心中最后一点点的美好。我实在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我决定去找寻父亲,跟他在一起,我才会感觉安全、踏实和幸福。

随身的行李箱里,新衣服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套衣服,另外一侧是我这些年的部分日记和咱们四个之间往来的部分信件。留给你们,以作念想,也让它告诉你们最后的谜底吧!

卉姐,替我转告巧女和招弟,谢谢你们的陪伴,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包容和呵护,谢谢你们!

外面好像开始下雨,卉姐,我也该走啦!

来生再见!

爱你们的夏夏

                                                     2008.06.10


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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