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驿记:血染门楣》

刚拐过巷口,李安就看见黄泉驿门楣上挂着的东西——那抹刺目的红顺着“黄泉驿”木牌往下淌,混着符纸焚烧后的黑灰,黏在青石板上结成硬壳,风一吹,木牌上的血珠还会顺着边缘滚落,砸在地面碎成细小的血花。他心里“咯噔”一下,脚下步子不受控地加快,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待看清那悬空挂着的是老道的头颅时,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似瞬间凝固,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

沈青玄紧随其后,腕间传承的微光刚触到巷口的风,便瞬间炸亮成一团暖光,可这光却在靠近驿馆、触到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时剧烈颤抖——老道的尸身被拆解得七零八落,胳膊腿直挺挺扔在门槛两侧,断口处血肉外翻,细碎的骨碴嵌在门槛边缘的积灰里;他常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碎成缕缕布条,沾着暗红的血和褐色的泥土,有些布条还缠在门环上,风一吹便簌簌晃动。铺子里更是一片狼藉,柜台被劈成两半,木屑混着散落的符纸铺了一地,货架歪倒在墙角,上面的法器、丹药摔得粉碎,他上次帮忙补的阴阳阵纹被黑狗血泼得发黑发臭,连李安藏在灶台后、准备当晚饭的半袋红薯,都被踩成了黏糊糊的泥团,糊在青石板上。

“谁干的?!”李安突然嘶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沙哑,他猛地冲过去,伸手就想摘下门楣上老道的头颅,却被沈青玄眼疾手快地死死拽住胳膊。沈青玄的声音比寒冬的冰还冷,带着一丝急切:“别碰!尸身上缠着淡黑色的邪咒气,碰了不仅会沾晦气,还会破坏凶手留下的痕迹,不利于查案。”

他蹲下身,腕间微光凝成细细的光丝,缓缓扫过散落的尸身碎片,在老道道袍胸口的破洞里,发现了一块嵌在腐肉里的金属碎片——碎片泛着青黑色的暗光,边缘刻着半道扭曲的符文,仔细辨认便会发现,这纹路竟与金甲派蚀骨甲的纹路同源,可符文末端又多了层佛门特有的、带着镇压意味的“镇”字纹,两种纹路交织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是金甲派余孽,还勾结了佛门中人?”沈青玄眉头紧锁,指尖捏着那块金属碎片,抬头看向驿馆门口站着的几个老和尚——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袍,手里捻着油光发亮的佛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没看见门楣上悬挂的头颅,也没听见李安撕心裂肺的嘶吼,只是笔直地站着,目光落在虚空处。

李安用力挣脱沈青玄的手,眼眶红得几乎要滴血,他几步冲到最前面那名僧人的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拽得一个趔趄:“是不是你们干的?!我老道叔之前还接济过你们这些云游僧人,待你们不薄,你们凭什么杀他?!”

那僧人垂着眼帘,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却对李安的质问不答半个字,连眼神都未曾动一下。旁边的僧人见状,上前一步想拉开李安的手,沈青玄突然抬手,腕间微光化作几道细细的光绳,精准捆住那名僧人的手腕,光绳收紧时,还泛着克制邪祟的淡金光晕:“别装哑巴。老道尸身上的金属碎片,既有你们佛门的镇邪纹,又裹着金甲派的邪气,老实说,你们跟金甲派余孽到底是什么关系?”

被捆住的僧人脸色终于微变,原本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施主误会了,我等是从城郊古寺来的,专程为超度亡魂而来,并非杀害老道的凶手。”他抬手指了指门楣上的头颅,指尖微微发颤:“这等身首异处的邪杀之相,是‘血祭阵’的开端,凶手是想用老道的性命和怨气,破了黄泉驿地下的阴阳枢纽。”

“血祭阵?”沈青玄眯起眼,腕间微光瞬间扩散,像一张薄网般扫过整个铺子,果然在地面纵横交错的血迹里,发现了几缕若隐若现、顺着地基流动的暗黑色阵纹,“你们既然知道是血祭阵,为何不提前阻止?又为何偏偏守在这里,看着尸身挂在门楣上?”

“我等也是刚到。”领头的僧人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发脆的符纸,符纸边缘还沾着些许香火灰,“昨夜深夜收到师门传讯,说黄泉驿近日有血光之灾,恐波及阴阳秩序,我等连夜赶路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这张‘寻邪符’是师门所赠,能循着邪气找到凶手踪迹,也算我等对老道的赔罪之物。”

李安一把夺过那张寻邪符,狠狠摔在地上,符纸落地时还沾了些血泥,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满是悲痛与愤怒:“赔罪?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用一张破符纸赔?!我老道叔昨天傍晚还跟我开玩笑,说等我从巷尾买完菜回来,就一起煮红薯吃,现在人没了,铺子毁了,你们一句轻飘飘的赔罪就想完了?!”他越说越激动,积压的情绪终于绷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青石板的血渍上——老道是他接手黄泉驿后,第一个主动站出来帮他对抗地痞、抢回铺子的人,是铺子重新有了烟火气后,最常来陪他吃饭、听他说心事的人,可现在,却成了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

沈青玄弯腰捡起地上的寻邪符,指尖凝起一丝微光注入符纸,符纸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红色光点聚成一道细弱的光线,直直指向巷口的方向:“李安,现在不是跟他们争执的时候。凶手刚离开没多久,身上的邪气还没完全散,寻邪符能锁定方向,我先顺着符纸追,等抓到凶手,咱们再好好给老道报仇。”他伸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声音沉而有力,带着安抚的意味:“老道为人和善,一生积德,绝不会白死,我们一定得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安用力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攥紧腰间的护驿令——令牌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是在呼应他心底的怒火与悲痛。他走到门槛旁,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将门楣上老道的头颅取下,又弯腰把门槛两侧的尸身碎片一一收拢,解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外袍,将这些尸身碎片轻轻裹住,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疼了老道。“我先把老道叔安置在铺子里,你用寻邪符先追,安置好他,我马上就来跟你汇合!”

沈青玄点头应下,接过寻邪符,又转头对那几个僧人冷声道:“你们最好待在这里别动,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或者偷偷溜走,我不介意让你们跟老道一样,也挂在这黄泉驿的门楣上。”说完,他攥紧寻邪符,脚步飞快地跟着符纸指引的红光,很快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李安抱着裹着尸身的外袍,一步步走进铺子里,将尸身轻轻放在原本放藤椅的地方——那里还留着老道上次帮他修补藤椅时,落下的几星桃木屑,藤椅的扶手上,甚至还能看到老道特意打磨光滑的痕迹。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灶台里早已凉透的柴火,又看了看地上被踩烂、散发着甜腥气的红薯泥,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哽咽:“老道叔,对不起,我来晚了。你等着,我一定把凶手抓回来,让他给你抵命,给你报仇。”

他站起身,将腰间的护驿令攥得死紧,令牌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混乱的心绪多了几分坚定。转身冲出铺子,李安朝着沈青玄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刚跑出巷口,就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沈青玄捂着胸口,脚步踉跄地从林子里跑出来,唇角挂着暗红的血迹,玄色的衣袍从胸口到腰间,都被鲜血浸得发暗,原本亮着的腕间微光,此刻也变得微弱黯淡。

李安连忙停下脚步,放下怀里裹着老道尸身的布,大步冲过去扶住沈青玄,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担忧:“青玄!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追上那黑袍人了?有没有问出什么线索?”

沈青玄靠在李安的臂弯里,胸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肩膀随着咳嗽不停发颤,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她攥紧李安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虚弱却带着不甘:“没追上……我追进林子深处时,趁那黑袍人不备,伸手撕开了他背后的黑袍,看到他后心绣着‘天机’两个银色的小字,肯定是天机阁的人!可我刚要动手扣住他的肩膀,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那人的掌风带着刺骨的阴寒,我一时没躲开,被他一掌拍在胸口,体内的内息全乱了。”

她抬起头,看向李安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声音也低了下去:“那戴面具的黑衣人没恋战,架起受伤的黑袍人就往东北方向跑,我强撑着伤势追了半里地,实在撑不住,内息逆行才不得不退回来……老道他……”话到此处,她瞥见不远处裹着尸身的布团,声音骤然哽咽,眼底涌上浓浓的愧色,“是我没用,没能缠住他们,说不定……说不定还能问出老道被害的真正缘由。”

李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沉稳:“不怪你,是天机阁的人早有预谋,还安排了帮手,你能伤到他们、看清‘天机’二字,已经很厉害了。先别管这些,我先帮你稳住内息——你这掌伤是阴寒之力所致,拖不得,等你缓过来,咱们就带着老道的尸身回驿馆,再顺着你追出的痕迹,一点点找天机阁的人算账!”说着,他扶着沈青玄在旁边的青石板上坐下,掌心贴在她的后心,指尖凝起温和的淡金色灵力,一点点顺着她的经脉梳理紊乱的内息,目光却落在不远处老道的尸身上,眉峰拧得死紧——这血海深仇,他无论如何,都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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