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一只猫很难,感化一条狗就容易得多。
——前话
1、
猫儿们出生已经39天,在它们出生的那天,我买了一把黑色的吉他,可能是为了迎接那只黑色的小生命吧。
在我的记忆里,我很久都没有遇见过一只黑猫了,唯童年时代里家养的那只黑猫,我记得那时它总和我睡在一起,沾了我太多人气,以至于我小时候看起来就很阴戾。
老人很讨厌黑猫,认为它们是不详之物,奇怪的是小时候的我无灾无病,唯独只有一次撞了煞气(乡里迷信的说法),从此以后反倒还开了窍,指的是在学习成绩方面。
突然有一天,黑猫就突然杳无音信,下落不明,为此我还怏怏不乐好几天。可孩子毕竟是孩子,总会有新鲜事物取代,黑猫离去的伤痛并未在我心上记挂很久,只是夜里听到猫叫时,会打开房门拿出手电筒照射一下,看是不是黑猫回来了。
后来家里养猫,再也养不好,不是跟别的野猫跑了,就是偷了邻家的鱼被吊死在树上。
对于我来说,显然很残忍,村里习俗大多这样。一到迷雾天,早晨去上学,在荒茫茫的雾中经常会看到树娅上挂着几具猫尸,仿佛是种古老的封印仪式,将它们的灵魂锁那里,山郊野岭于是就有了许多鬼怪传说。
2、
猫是再也没养,却对别人家的猫萌生驯养的念头。比起驯服最野的狗,驯猫明显要难得多。
狗的性子倔,饿几顿给些好处,也许就妥协了。我在读初中时,曾在河边发现两只已经三四个月大的土狗,估计是住在水泵机房的守夜人遗留下来的。索性拿着两个编织袋套回家,几次放出来都想逃,对着我龇牙咧嘴,毛发竖的如针毡一般。
没办法,饿呗,饿了三四天,再没有力气跟我耗了,就老实多了。这方法有点粗俗,但行之有效。狗肯让你摸脖子,就代表认定你这个主人了。后来那两只小狗,也算是为我立下了看家护院不世之功。
猫就不一样,它带着天生的桀骜不驯,异常小心警惕。没等到你接近它,它早就遁形离去。我初到卢塞纳的时候,院子里刚好出生了一群小猫。夜里它们才肯出来,躲在蒿草丛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每当我把食物放在花坛上离开后,它们左顾右盼之后终于慢慢靠近,但我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它们准一溜烟的跑了。
时日久了,猫也习惯了这种游戏,我倒是没了兴致,就蹲在漫天星光下,看蒿草是如何长高一茬,又听风是从哪边吹来的。这时,猫才会主动的靠近我,在一个它们认为的安全距离,在我面前大摇大摆,嚣张却不跋扈。
没人养的时候,猫就全靠天收了,工人每天打扫哪里会有一点食物残渣留给它们。刚好又是台风天,在那段天气不好的日子里,猫们一下殉亡了三只。
最后一只,也就是极有可能是猫妈妈的妈妈的那只被我收养。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猫还是稍微表现出一点骄傲。所以我的用词停留在收养上,不存在驯养的问题。当我义无反顾的对它好,它全然接受。
而一旦哪天我忘了,它就不乐意了。它的性子仿佛是在说:你以前就很迁就我的……陪伴是依赖产生的开始,当我洗衣做饭,它就绕着我的脚踝蹭来蹭去,矫情得一发不可收拾。睡觉通常睡在我坐的椅子上,抖它,它还不醒,我只好外边蹲着。
可是,它每天都会在校门口认真的等我回来,听到我的脚步就出来迎接,在球场也可以很百无聊赖的看我打球,它会主动伸出爪子搭着我的腿,想要坐在我身上。它还会到处排便,在操场,在院子里,都留下了它的丰功伟绩。它又害得我被修女校长批评,被家长投诉,似乎好的坏的都和猫有关。
我回国之后,猫也离开了院子,寻找新的落脚点。或者在我离开之前,它就已经找到下家,所以同它告别说不上是依依不舍。
3、
当我再次归来,院子里还是多了一群猫,也正是我现在养的这只,它已经一岁多了,生了三只猫仔。对这只猫,我用的上驯养这个词,它做着和它母亲一样的事情,天天围绕着我,以致我在洗衣服的时候总是想这年真和去年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猫还是猫,我还是我,每天重复,机械又单调,完全与时间线重合。
我甚至想起春光乍泄里那句台词,何宝荣,不如我们重新来过。在这两年的人生里,与猫为伍,与猫对话,见到猫被欺负也会很难过,更为难的是从不肯狠心踹它一脚,几次想要夺去它生命的念头如我心头之恶魔,压抑着,压抑。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怎么能这样想,我对猫甚至比对人都要好,而猫对我是没有感情的,它的感情全是我建立在它的瞳孔里的那些目光相接,说的到底还是我一厢情愿。
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喂粮人。
猫之无情无义,与人又有何分别?没有付出,就没有伤害。
这些天好吃好喝供着它,对我以猫语交谈,我也喵喵喵回敬,家是不能搬的,尝试两次失败后,我看着它一只一只把猫仔衔回来。如何当一个母亲,大自然早有它的定律,犹如分娩,和哺育。
4、
小猫们一天天茁壮成长,顽劣的性质就出来了,三只猫相互斗狠,在花坛边游戏,夜里露宿星光之下。
我花坛旁,看它们于花坛缝隙间如游鱼般穿来穿去,又费好大力气爬上花坛,尝着薄荷叶子,又或伸爪够着吊兰,挠着芦荟。
累了就歇息,三只交叠地卧在花坛里,听到猫妈妈召唤才惺忪着睡眼,抖擞精神,弓着腰,步下花坛。
猫们的天地不限于花坛,院子简直就是它们天然的猫砂盆。草长得够高,将猫完全隐去。这时要再呼唤它们,就难了。
“格叽格叽喵,格叽格叽喵”……
瞧着,猫儿们不出来了,这时只能斗草相见。
说实话,猫们的游戏我无心参与,只享受那种招之即来的快感。脚边跟着大猫,大猫身后是三只小猫,在院子里,在厨房里,那阵仗庞大得如一场检阅。
可是它们要是不来,我也只好看着它们发呆。
悉悉碎碎的草撩动我的视线,北斗换了方位,当那盏星辰重回?
该多耀眼、多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