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涧柏是一只兔子。准确来说,她和她所在的共和国中的成员都是兔子。柳涧柏之所以叫柳涧柏,是因为她是白色的,白卯,白卯,不就白兔子嘛;而且,还是一只生长流连在水溪间的白兔子。
柳涧柏小名柏柏,或者,白白,或者,拜拜,或者,掰掰。至于为什么,前两者好理解,柏柏就是重复尾字,白白就是多此一举地强调一下她是白色的。而后两者,很少有人叫,但不代表它们俩不存在。之所以存在,理由离奇得出奇——因为给她取定名的养父兔,有个心结的理由:为了脱敏。只要,好似只要,天天、周周、旬旬、月月、季季、年年都口口声声地叫唤着该名姓,待到下一次回不得不必须和某个谁别离的时候,就不会怎样难过。
难过,难过。柳涧柏小时候听过一个非常逗趣的小学生造句。是的,你没有听错,兔子共和国不是一个原始森林王国,更不是一个土著荒野未被开化的社会。兔子共和国是一个有深厚文化传统底蕴的古老王国。只不过地广物茂,森林簇簇,这一垛,那一垛,那那一垛,那那那一垛……森林里或洋溢或挥发或散发或难以掩抑的光辉,时而、时不时总是隐隐绰绰,时时常常刚刚盛平,却又由于天气、或者很大的气候原因,它的犹如精灵宝汇聚一堂的会晤,总是非常知趣地收敛了、偃旗息鼓了下去。倒不是为了遮掩那无法言说的美,而只是为了不能、亦不会在何曾几时会可能与那美旷别。
那么,那句小学生造句又是?收到作业本的老师读罢,评道:此句不符合汉语遣词造句的规范。小学生不服气地说,我不觉得,我刚早起来,就觉得这句挺顺口的。我一脱口,它就顺畅地出来了,怎么能叫它作“不符合汉语遣词造句的规范”呢?老师亦是不屈不挠,一本正经、亦是一丝不苟、亦是正襟危坐地正色道:我说不妥,正是不妥。我向你传授的,正是我这积累了这若干十年教学经验的、板上钉钉、有据可考的……老师顿了顿,态度霎时又温和了下来,说,也无妨。你说的“这条马路好难过”,倒也不妨是一种说法。世界上的路千千万万条,有的是先早就有的,有的是后来被一条、一条、一寸、一厘地走踏出来的。试问,其中又有几条、几寸、几厘,是不、好难过的呢?
那么,该如何面朝岁月清土——如清水般孤寡的土——那般的漫长呢?有个法子。写。文字,纸上的,白纸铅字的,是最能留得岁月的、最耐心的、最长情的、最深厚的、最朴实无华的、最酣畅的、最无声的、也是最细水长流的。
润物此无声,怎管天降雨。感时草溅泪,雨迟不逢时。莫长离离思,天下尽芳草。无凭能问君,草木自答故。泉水叮咚在,寒山梅映红。待到重逢时,红满叠翠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