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静静的,这一年的春节就过去了。新的一年好像早在昨日里就延展开了。岁月像流水,不知不觉的,把我来在惠城十余年的时光抛在了脑后,徒留我迷蒙的双眼望着一片怅惘的天空。
过去的若许年,早已没入了时光的深渊,杳不可见。再怎么努力地去想,也思想不起它的半点影子,如一缕清风,不知道吹到了哪一个角落。
只有近些年,还残有零许的记忆。每年我总要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去桃梅园看一看,像是找寻时光的影子。这一个去处,也不知留下了我多少回的足迹。
又是一年“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的季节。
从报春的梅花起,各样的花次第盛开。桃花已经谢了。小小的青梅,毛绒绒的小桃子,已挂在一树新绿的枝叶间。木棉花开了,黄花风铃木也开了,眼看也就要谢了。
惠城的春天总比家乡要来得早。这才三月初,杜鹃花已全然盛开。鲜红似火,总让人想起五月的大别山。比起来,要早两个月的样子。
今天去故乡园,杜鹃在寂静的园林池边,无声而热烈地盛开。花瓣张开,露出细丝的花蕊,沾着滴滴雨珠,格外的鲜艳。
鼻间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招引,是从莲池一角岸上的一株花树发出来的。走近去,一丛丛的白色,细碎点点的小花,或苞或开。原来是女贞花开了。
我一时讶异:不想在这里碰到了女贞。想起去年五月间,在家乡衙前河滨逢女贞花开,仿佛是眼前的事。那时闲置在家的我,心情烦闷,不知道每天的日子要怎样去度过。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女贞,便也喜欢上了这一个名叫“女贞”的花树。那个时节,我正对郁达夫的作品感兴趣十分,由此让我想起他写的《马缨花开的时候》,想起他特有的语言,情思细腻,要让人沉陷其中。想起过去的一年,从“认识”郁达夫,去读他的作品,几次去他的故乡富阳,可以说是过去的一年中主要的一件事。那个时候的富阳,有一种叫杜英的街树恰在开花。
女贞的花香浓郁。它的花语是生命,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我在观赏女贞花的时候,见有一只花蝴蝶停在上面,用手去碰它也不走,就像是殉情在那里。
三月的惠城,街边的芒果树也在开花,也有很重的香味,与家乡毛栗树的花香相似。在鳄湖路的一边都是,整个树冠被新长出的芽枝花束盖满,浅淡的黄色,树下路边落了一地的花屑。这一种花的腥味,是生命的气息。
想起往年,这些树上满枝头垂挂的青芒果,站在树下拿着长棍敲打的人影,让人有时空恍惚之感。
在上班的北门边,园内有两棵柚子树,近日也在开花。先是不知道有一股花香从哪里来的?是我第一次看见柚子花开。花苞形状犹如子弹的弹头,近看覆有点点的青点。花白色,花形有点像“倒挂金钟”。花朵并不大,花芯有个挺直的雄蕊,粗昂地伸出头来,它的蒂处即是柚果始生的地方。我十分惊奇:这样的一朵小花,居然可以孕育出那么大的柚果。想一想,这跟人的生命有某种相似。
想起去年的九十月,在富阳郁达夫故居,那一个小院内的一棵柚子树,结了一个个硕大的果实,挂在宽大的叶间,像要炸响的雷。
年年的花事,让我在想:花谢了,来年还会再开。而人的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不会有下辈子。之所以花谢又花开,一年又一年的与我们相逢,就是为了让我们来看看这世上花儿是怎样的开,怎样的谢,水怎样的流,山怎样的青吧。
一年一年的花开,一回一回的来看,是一种祭奠吧。是对逝去的光阴岁月的祭奠。片片花落,让人感伤。难怪林黛玉要葬花,在葬花时会泣不成声。一年一年的花开呀,看花的人又添了一岁。白发飞上了鬓角,仿佛青春总在隐隐之间一遍一遍地说着再见,一脸凄迷。
一个人走在桃梅园岗上的小径,湖山相连,烟雨朦朦。心底发着轻轻的叹息,询问着自己的来去,生命的何去何从。
无名的鸟儿在枝头不住地鸣叫,它们缘何总是这样的快乐。耳朵里一声声“咕咕,咕咕”鸟叫,又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听着让人有一种愁思。
与一位分别多年的朋友在微信上聊天,他说离开惠城有近十年了。想起那时在一起上班的日子,仿佛像是昨夜做的一个梦。他说,“又一年过去了啊”,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我不知怎样回搭,一种失落从深里的角落露出它悲伤又狰狞的貌样。
生命是一树花开呀!走过看过,也笑过哭过。一次次的相逢,一回回的分别,蓦然回首,往事如烟。
生命是一树花开呀!岁月经年,当下眼前,过去了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