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裙子

       我的一条人造棉裙子,是人造棉中的高端布料,花色也喜欢,当初是买的布料在店里做的,样式不好看,放在衣柜很久不穿也不舍得扔。今年拿出来让妈妈帮我改一个下身裙。妈妈拿到裙子就要改,我劝她不着急现在天热等天凉了再改,我也不急穿。她那里听得进去,第二天我中午回家,见她一头汗,戴着老花镜,拿着我的裙子正在拆。自己嘟囔着“裙子改好了,一看太短了,拆了再接一块”“差不多就行,反正我是晚上穿着出去遛弯”“那哪行,改就得改的合适。”

      妈妈总是这样,做什么都要精益求精。小时候与姐妹在地里挖野菜,她一边挖一遍看着别人篮子里的野菜,如果有人比她多,她就一定要赶上别人。现在会看微信步数,每天盯着微信步数,只要有人超过她,她就在家转圈走,直到微信步数变成第一。对于审美,她更是要求严谨。妈妈身材微胖尤其是上身,皮肤黑,但妈妈非常非常爱美。她在十三四岁时拍过一张照片,照片上妈妈青涩地笑着,嘴巴微微缩着,我问她怎么回事,她竟然说小时候因为嘴巴太厚,照相时就揪着嘴巴。我当时就大笑着告诉我妈:现在厚嘴唇可时髦了。妈妈的脚还很大,所以她买的鞋都是显着脚小的鞋,即便现在流行运动鞋,底稍微厚一些大一些她坚决不穿。我多次劝她,她的上身偏胖,腿很细,又穿着一双小脚的鞋,总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不协调,还给她各种拍照,在路上留意路人穿搭,现在才慢慢接受了运动鞋。她还经常骄傲地跟别人说别看我长的胖、黑,但我生的闺女又高又瘦又白。每当我穿个漂亮衣服时,我妈看我高兴的眼神就仿佛她穿在身上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我的穿搭就是我妈的穿搭。

         年轻时我妈用玉米皮编铺垫在村里是最好的,编的又快又好。来收铺垫的人见到我妈来送铺垫直接就免检。妈妈还没结婚就被选为村里的妇女主任了,白天工作,晚上编铺垫补贴家用,妈妈和姥姥的生活比一般的家庭都好很多。后来我出生了,我妈晚上给我织毛衣,用我姥姥的话说:一晚上织好了,一晚上又拆了。我妈就是不允许毛衣上有一点瑕疵,也不允许我有瑕疵,也不允许我爸由瑕疵,更不允许她自己有瑕疵。我妈这一辈子太要强,活的很累。

        第三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你的裙子改好了,布料全部都用上了,剩了一点儿布,我给你做个小布袋吧,装个手机什么的?”我那时正有工作,就随口答应行啊。晚上回家拿裙子,我妈先扔给我一个打结的小布条,“这是这条裙子仅剩的布条,你拿着吧,这条裙子的布全都用上了,一点没浪费”,我拿着裙子仔细一看,那个小布袋其实不小,而且都是用布条拼接出来的,在布袋上面又做了个精致的蝴蝶结。“哎,我这一下午,就做了这么一个布袋,把布条拼好,镶布袋就是镶不上了,不是歪了就是往下了,拆了镶,镶了又拆,想起了你小时候给你做衣服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天都在缝缝补补。”妈妈笑着说着,眼圈不觉的红了。我觉得妈妈不是在给我改裙子,她是在证明她还年轻,即使76岁的她皱纹已经爬满了脸庞。她是在回忆她的青春,即便青春早已不复。她也是在回忆她的美好人生,那时的人生刚刚开始,温暖而又让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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