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朵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那是大家公认的漂亮,是最天然出水芙蓉般的漂亮。不像李二妮,是那种靠雪花膏,涂胭抹粉伪装出来的,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伪装,也没法和刘五朵相比。刘五朵的皮肤在村里也是最好的。白白净净的,也不知道同在一个村里住着,都吃着清河湾里的水,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刘五朵之所以叫五朵是因为她有四个姐姐。几个姐姐虽然也都漂亮,不过还是没法和刘五朵比。刘五朵的几个姐姐都早早的找了婆家结婚了。两个在别的村,一个嫁到了县城。还有一个被本村的张老海弄大了肚子。张老海那都是四十多岁的人,种着几亩地,养了几只破羊。住着三间茅草房,一个人清锅冷灶的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那么好看的四朵心甘情愿的为他大了肚子。村里的光棍又不是他一个,再说张老海都四十多了,也没看出哪里稀奇。不过还真别说,张老海这人还不容你小觑,没有手段,人家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跟你啊。
刘五朵和我那时是小学同学,天天上学正好路过她家门口,那时候男孩都腼腆,不像如今忽然出现一个漂亮的女孩,无论在哪里都有人过来搭讪。我们那时候可不行,虽然小不懂得什么,可是谁要是看见哪个男孩和女孩牵手、或者单独在一起走。就会被人家认为你们是在相好,无论当面或者背后,人家都羞你。
我家到她家相隔不远,她家做饭的话,我都能清楚的辨认出哪个是她家烟筒里冒出来的烟。不过光辨认哪个是她家烟筒冒烟没用。你得准确掌握刘五朵出门的时间才行,不然怎么和她一路同行。我家因为哥哥在镇里上初中,所以早饭一般比别人家要早点,虽然哥哥骑自行车像风一样快,往往比我到学校还早。可是在妈妈眼里,到镇上的中学是很远的路,总要为他把更多的提前量打出来。所以我就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等待刘五朵。
开始刘五朵上学的时间是没有规律的,莫一天早点,莫一天又晚点,害得我三番五次的跑出门,跑到刘五朵家门前的那条道上观望。妈妈老说我毛毛躁躁的,还以为我又拉下什么东西了。可是她哪里知道我是在等刘五朵呢。往往就那样跑了三次她还不出来,我心里管她叫“娘娘”。可是当面一次也没那样叫过,刘五朵在班上倒是有一个外号的,那是村长的儿子吴满仓给起的,叫“仙女”。不过刘五朵就是仙女,名副其实的仙女。
后来我掌握了刘五朵出门的规律,那是因为我用一个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煮鸡蛋买通了刘五朵的妹妹六朵。六朵那时候还在学前班,不过学前班和小学是一起的。只是不一样的教室,每天刘五朵都和妹妹一起去上学,放学也是领她回来。
我们那时候是七点半上自习,原来我不那么苦心等刘五朵的时候都是6;50左右 从家里走。到了学校还能玩一会。后来我发现这样总也等不到刘五朵。不能和她同行从村里到学校的那段路。后来我趁着下课的时候,在一张纸上画了很大的一个钟,上面正指着七点那个位置。给了六朵一个煮鸡蛋。告诉她天天就这个点出来,开始六朵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一看到我手里的鸡蛋,眼睛就发直了。那时六朵笨得要死,我反复的给她说明,那个短的指针到了七,长的指针到12。你们就从家里出来。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不然我就回家告诉你妈,说你吃了我一个鸡蛋。我的教导和威胁起了作用,六朵一直为我保守着这个秘密。为此我还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可是很多年之后我们都长大了,六朵和我说,其实她五姐早就识破了,只是没有当面说穿,怕你尴尬才每天仍然还是那个点出来。
刘五朵领着妹妹走在前面,我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每次都是这样,我可以无所顾忌注视的只是刘五朵的背影,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很满足。刘五朵走在前面,两个小辫子一跳一跳的,手拉着妹妹很少回头,只有一次例外那是黑子家的狗突然跑出来,把她和妹妹吓坏了,她领着妹妹就往后跑。我也看见了那条大狗,平时都是拴着的,忽然奔跑在路上凶凶的样子确实可怕。我也吓坏了,不过我不能跑,尤其是在刘五朵面前,我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冲着大狗就扔了出去,没打到,可是大狗已经不再追了。那天刘五朵给了我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当天的晚上我还把这个笑带进了我的梦里。
从村里到学校要经过一条小河,小河平时很窄,河水也不深,这段超近到学校的路也没有桥。河中间是几块也不知道开始是谁扔到水里平坦的石头。我们都踩着那两块石头过河。河水特别清澈,有时候能看到几条小鱼就那样自由自在的在河里游。看到有人在水面上过,就藏在了河里的石头下面。这条小河的上游是一条小溪,有一个泉眼,一直那么汩汩不停的流。这条小河别看平时那么温柔,一到了雨季,山里的水都下来的时候。那样呼啸而来的样子是很可怕的。那滚滚的水最后都流进了清河湾里。
清河湾的水,是一片辽阔的水,很宽很宽的河面,没有多高的河床,却能容纳山里突如其来的暴雨。清河湾里的水总是静静的流淌,波澜不兴的样子。清河湾的岸边是一片浅滩,那里有各色好看的石头,没事我们常常去那里玩,捡自己中意的石头,也在那里下河洗澡,用网捉小鱼和小虾。回来养在闲置的玻璃瓶子里。
清河湾的对岸是连绵不尽的大山,郁郁葱葱。每到雨季过后,松树下长满各式的蘑菇,在山岭间跑动着准备冬藏食物的滑鼠。每到这个季节,是清河湾举家出动的的日子,挎着大筐小筐,满山都是采蘑菇的人群。
在小河的对岸是一片荒草滩,没人去那里种地。长满绿油油的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空气中吐露着一种芬芳,常常让人陶醉。每到春天来了,那里简直就是我们的乐园,每天放学回来,背着书包都是在那里玩一阵才回家写作业的。那时张老海还不是一个40多岁的光棍,只是一个没有找到对象的未婚大龄青年。那时他就有几只羊,放羊也不着调。往往把羊赶到那里,他就躲在大树下的阴凉里睡觉去了。直到被人推醒才知道,羊都跑远了,又吃了人家的庄稼。
学校处在一处山岗上,院墙后面是一片不大的小树林,远远的能看到山岗上埋着好多无名的坟,如今还在那里,没有墓碑,清明也没见谁来祭奠过。两排醒目的红砖瓦房,教室中间是过道,一圈四四方方的大院套。大墙两米多高,墙头上还布满各式的玻璃,尖尖的。在阳光照耀下都晃眼睛。院墙中间是两扇黑漆漆的大铁门,过去是日本人一个特别行动队的兵营。平时常年关闭着,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一有行动铁门大开着,就从里面开出来好几辆黄色军用三轮摩托车,上面插着日本旗,耀武扬威的样。
门口常年有两个拿着长枪的日本兵在那里站岗。原来这里是禁地,想要进入这里都要特别通行证才行,之后抗战胜利了。有过一段时间在这里关押着的,就是好多原来住在这里的日本兵。原来他们不要人随便进去,被关在这里,我们也不要他们轻易出来。
原来被日本人占着的这个大院,远近十里八乡只有李二妮的爷爷能进去。他也许是在那个时候唯一能自由出入那个院子的中国人吧,李二妮的爷爷是伪军的连长,背后村里人都叫他“李走狗”。对他恨得不行,可是当时他可是鬼子的红人,张狂得不得了。谁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无论什么时代,最怕知根知底的汉奸,鬼子都不知道的底细,本村人当然知道。征粮的时候,无论你家的粮食藏得有多隐蔽,最后都会被李二妮的爷爷带人翻出来。也不管你是三叔,还是二大爷。隐藏粮食那就是对皇军不忠。被他搜出来那都免不了一阵拳打脚踢。好在李二妮的爷爷当伪军连长没多久,日本鬼子就投降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呢。李二妮的爷爷作为第一批反革命就被镇压了,执行枪决的地方就是村西那片大荒草甸子。
这个学校有几间教室还做过生产队的仓库,原来张老海的大爷就是仓库保管员,他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在松骨峰阻击战刚开始的时候就受了伤,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能下大田干活。村上照顾他,让他做了保管员。可是因为“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家家粮食都不够吃。张老海的大爷他们家人口多,到最后连稀粥都喝不上,就偷偷的往家里拿东西,被老队长发现,撵回家去了。
后来这里做了学校,在两排教室中间,种上了好多李子树,外面一圈由竹坯子和铁刺围起来。那是为了防止李子没熟就被学生偷吃,我们只有设法弄断一两处竹坯子,从中间钻进去。把两个兜都装满之后,再偷偷的跑出来。李子真要是熟了其实也没有我们的份。学校那么多老师,一家分一点,我们连什么味道都尝不着。
刘五朵是大班长,学习还好。自习课的时候,老师若是不在,就要她维持班级的纪律。刘五朵有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上面记着谁谁上课说话,谁谁不遵守纪律上课又偷吃零食。这个小本上都有。我们那些淘气的男生平时怎样都好,老师不在天都敢捅个窟窿。可是就怕被刘五朵给你偷偷的记在她的小账本上。刘五朵的权利是老师给的,一点也不徇私枉法。
我们之所以怕刘五朵的小账本,那是因为她若是交给老师,老师就会按着账本上的名单收拾我们。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是隔壁邻村的,过去生产队孙会计的女儿。她老公也是这个学校的,是教导处主任。孙老师有方法收拾我们,即使是班里再淘气的孩子,见到孙老师发怒都有点怕她。
孙老师长得倒是很清秀,一看就属于那种贤妻良母型的,说话也很温柔,他们都说孙老师是最有女人味的。可是他们谁也没看过孙老师的另一面,那一面用“母夜叉”来形容才是恰如其分。孙老师打人毫不手软,她有一个专门的教鞭,是一尺多长的木条,窄窄的,看上去挺光滑的,可是打在手掌心特别疼。那条红印子好长时间都不会下去,下去之后手心还是肿着的。孙老师对于那些上课说话、捣乱,不按时交作业的,一律是打手心。班上被打得最多的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村长家的吴满仓。吴满仓因为总也不能按时交作业,我是因为调皮捣蛋的事做太多了。凡是班里有了什么乱子,找不到主儿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我做的,老师进来目光首先就往我身上扫。为了能让我时时处在她的监控之中,老师把我和李二妮换了座位。
李二妮原来是和刘五朵一张桌的,班上谁都愿意和刘五朵一张桌,一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二是她学习好,和她在一桌能抄作业。还有三,三是她是老师的红人。与她相处好了,那个能致人死地的小账本,你一定是榜上无名的。我也是因祸得福,经常被老师打,也许老师也感到絮烦了,就把我换到了这个被全班同学羡慕嫉妒恨的座位上了。我高兴坏了,心想早知道这样就能如愿,早点闯下大祸就好了。看来过去那些打没白挨,到了一定时候还是有收获的。就这样我变成了刘五朵的同桌,故事也就这样开始了。
其实老师这样调动座位李二妮是不愿意的,可是又不能违抗老师的旨意。也只有赌气收拾东西,我等在一边,李二妮故意慢吞吞的,末了起身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我两眼。不过我心里高兴老师的大发慈悲,也就没有去计较李二妮。和她这个伪军连长的后代计较什么,当年她爷爷那样微风霸道,还不是一样被当做反革命被镇压了?
就在我和李二妮换座位的第二节课,刚下课吴满仓就神秘兮兮的找到我,提出要用他最好的一把弹弓另外再加五个崭新的大号玻璃球和我换座位。他要和刘五朵坐在一起。吴满仓的那个弹弓,我是垂涎已久了,银白的把手,被磨得光滑无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个弹弓用的皮带也是上好的,不是一般废弃的自行车内胎。弹力相当好了,只轻轻的一拉,再一松手,就听啾的一声,泥球就能轻易的飞上树梢。那时候我们男生都爱打弹弓,下课了没事也玩玻璃球,在地上挖几个小坑,之后划定一条线,看谁的玻璃球先进坑儿,进到第一个坑里,弹到别人的玻璃球,可以再接着弹它,完了再陆续进下面的坑。进到最后的坑里,再用玻璃球弹到别人的玻璃球,他就输了,就出局了。
吴满仓弹玻璃球、打弹弓那都特别准,在整个年级来说也是赫赫有名的。只要你指出个地方,只要是在弹弓射程之内的,没有打不到的。吴满仓打弹弓用的子弹,不像别人随便在哪里捡一个小石子就打,吴满仓也有那时候,不过那是在他团的泥球用尽的时候。吴满仓打弹弓用的泥球,都是他提前用黄泥自己团的,之后放在阴凉处自然风干。不能放在大太阳下晒,那样泥球容易开裂。吴满仓团的泥球大小均匀圆溜溜的,除了没有玻璃球光滑之外,其余的没差什么。就冲吴满仓团泥球的那份细心,也是无人能及,也难怪人家弹弓打得那么准了。后来吴满仓当了兵,据说打枪也是一流的,还得过队里射击比赛的二等奖。
平时我们玩的玻璃球都比较小,吴满仓承诺给我的是那种不多见的,高年级学生玩的。并且一次就要给我五个,这不能不让我动心。为了吴满仓的那些承诺,我考虑了一堂课,一堂课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不过后来我还是没干,我知道吴满仓喜欢刘五朵,这个在班上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我也喜欢刘五朵,不过我是在心里喜欢的。
刘五朵对于我成为她新的同桌,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三八线”。刘五朵特别认真的用尺子量了整个书桌的长度,她那个尺子只有十五厘米长,反复倒了好几次,才量出书桌确切的长度。之后把数字记在纸上,运用刚学不久的除法运算,除以二。就按照得出的那个数,将书桌一分为二了。中间的线是用一只细铅笔画上去的,又反复的描画了两遍,就格外清晰了。就这样我被刘五朵抛弃在了“三八线”的南边。想要过界,我想不引发一场战争,也会被刘五朵的口水淹没。
刘五朵漂亮是真漂亮,不过她可不是安静的女孩,在课堂上遵守纪律,下课了也是叽叽喳喳的,话特别多,这点一直到她长大也没有改变多少。
刘五朵这点随她妈妈,她妈妈年轻时就是清河湾的美人,不过不是那种矜持的美人,也是话特别多,用老村支书的话来说那叫话唠。那时还没分产到户,在生产队挣工分,男的壮劳力,挣的是整个人的钱,成年女人是壮劳力的八分。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干不了壮劳力那么多活,都算半拉子,就是挣整个壮劳力的一半。那时虽然在大集体干活,也不是大家在一起乱糟糟的干,干多干少都行,都有明确的分工,每个人干多少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刘五朵的妈妈那时还没结婚,在生产队修梯田。她也和别人一样的,只是她有一个别人所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漂亮。同样那么长修梯田的段,她总是第一个完成,不是她多有力量,干得多么快。那是因为那些未婚的男劳力哪个先干完了自己分的量,都来帮刘五朵的妈妈干。让那些身边的妇女们嫉妒坏了,后来刘五朵的妈妈,就在那些帮她干活的小伙子们中间挑了一个最能干,长得还帅气的嫁给了他。这些事我当然不知道,这都是妈妈和爸爸赌气的时候无意间和我们哥俩说的,妈妈说当时爸爸也是那些帮刘五朵妈妈积极干活的人其中的一个。不过刘五朵的妈妈没看上他,爸爸才反过来追她的,我一听那些就没心没肺的笑。不过妈妈也有她骄傲的地方,那就是给爸爸生了两个男孩,那时候农村特别重男轻女,不然刘五朵的妈妈也不会一直生了那么多女孩还不甘心。最后到六朵出生还是个女孩,她才彻底死心了,以后说什么也不生了。六个女孩加上她,大小七个女人。所以刘五朵的妈妈才有后来“七仙女”的外号。不过她那些女儿倒是真的个个漂亮,也是名不虚传。
和刘五朵同桌的第一天下午,我就被罚站了,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阳光特别好,照在刘五朵的脸上,好像花儿一样的好看。我隐隐的闻到一种香味,好像就来自于刘五朵的身上,我看着她的脸,有些情不自禁的就想靠近她,可是等我刚挨近她的身子,刘五朵就用胳膊肘把我顶了回来,还很疼。她小声说你过界了,看把我都挤到哪去了?我一看此刻我已经跨过“三八线”把刘五朵挤到桌子的一边去了,自己的这面倒是空出来一大片。我脸一红,好像我的心事一下被刘五朵看破一样,之后老师讲的什么我都没听见,喊我名字的时候我还在恍惚着,可是老师却没给我机会恍惚。一双眼睛那么盯着看我,期待从我恍惚的眼神里得到问题的答案。可是没有,我一紧张也没听清刘五朵小声告诉我的答案。刘五朵急得反复又说两遍,我这下听清了,刚想回答。就听到老师说这堂课你站着吧,我讲了半天你还没领会,你都听什么了。刘五朵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看到我被罚站吴满仓给了我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一张脸躲在翻开的书后面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花,看他那个可恶的样,心里恨恨的。若他不是村长的儿子,一定给他点教训尝尝。
村长那是谁也惹不起的,在村里是有一定权利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首先就得请村长到场。尤其是杀年猪的时候,几乎家家不拉,请了村长,屋里最重要的位置永远都给他留着。杀年猪的时候要请好多街坊四邻,关系不错的人都来帮忙。不过开始吃饭的时候是轮不到我们小孩上桌子的,得什么时候村长吃好了,他一下桌,主人把准备好的杀猪菜,和一条好肉给村长拿着。村长假装客气几句,主人要反复推让,最后是村长实在受不了盛情,才勉强接受,拎着一条猪肉大摇大摆的走远了。
在学校几乎每个家长都会告诉自家的孩子,要和村长的儿子搞好关系,班里唯一敢公然和吴满仓叫板的就是刘五朵。只要吴满仓完不成作业,刘五朵都会记在他的小本子上,之后上课的时候呈报给老师,绝不姑息。任凭吴满仓是用零食贿赂,还是拿他当村长的爸爸来威胁,刘五朵都不为所动。刘五朵在班上不仅是仙女,还是正义的化身。
吴满仓学习一直不好,总也不能按时完成作业,到最后考试分数最低的总是他。每次考完试之后,都免不了被他当村长的爹狠狠的暴揍一顿。可是在吴满仓小学四年级下学期之后,他那个当村长的爹再也打不动他了。他爹由于经常喝酒,得了肝癌。那时瘦得只剩下了骨头,再也不是那个在杀猪宴上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村长了。
那段时间每天上学吴满仓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没人注意的时候还偷偷的流眼泪,也不打弹弓、也不玩玻璃球了。每天早晨自习,不等刘五朵收作业,早早把写好的本子放在刘五朵的书桌上。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刘五朵对吴满仓网开一面的。
不过吴满仓这样翻天覆地学习上的变化,却并没有阻止得了他爹肝癌的硬化。就在一个秋风飘满落叶的清晨,当了12年村长的吴长贵悄悄的走了,无声无息,不曾惊扰了谁的梦,只有窗外一片落花在无绪的飘零。
之后吴满仓很多天也没来上学,期中考试他也没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吴满仓的妈妈要改嫁了,要嫁的那个人与我们这个村相隔很远,再以后吴满仓他们家搬走了,他也转到了别的学校去上学了。在他家搬走之前他把他最心爱的弹弓给了我,没说什么话,就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之后眼泪就下来了。
许多年之后我还记得那样一张流泪的面孔,还有他远去时瘦瘦的背影。不过可惜的是那个弹弓早就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从此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吴满仓,只是零星的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听说他不满十八岁就当了兵,听说在部队里表现不错,还得过射击比赛的二等奖。后来又听说他退伍回乡,去了别的城市打工了,再之后就没了消息,犹如一片沉入大海的树叶,被浪花翻卷着,裹挟着随波而去。
小时候一直喜欢刘五朵,喜欢她的笑,喜欢看她花儿一样好看的脸,小时候回忆起来总是很甜,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莫过于和刘五朵同桌的那段,虽然从始至终同桌两年我连刘五朵的手都没碰到一下,可还是无比的怀念。
小学毕业我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了,刘五朵去镇里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给我买了一头黄白花的小牛,刘五朵每天上课的时候,我都在村西荒草甸子上放牛。
后来刘五朵一直上学,高考考到了外地,一个车水马龙的大城市,刘五朵是我们清河湾第一个大学生。她在上大学的时候,我背着沉重的行囊,正领略着生活的艰辛。刘五朵出嫁我没赶回来,不过她做新娘最美的样子早就印在我心里了。那时我正在一个大城市的角落里,给一个姓王的瓦匠搬砖。一天25块钱。据说刘五朵的老公家很有钱,光别墅就有好几栋。他们结婚后定居在省城平时很少回来。一晃我也许多年没看到刘五朵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是那么好看,笑起来是不是还是像花儿一样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