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慕宸海
01
晚上刚回宿舍,室友们就嬉笑着把我围了起来。
“李晓,那个男生是谁啊?”
看着她们激动的表情,我明知故问:“哪个呀?”
“他呀。”一舍友说着,给大家看她手机里的照片。
我低头笑着,沉默不语。
“李晓,你不会脱单了吧?你居然是我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大家一起叫着,有叹气的,有对镜自怜的,有拉着我向我打听八卦的。
你没有听错,她们用的是“居然”这个词,我早已习惯了她们的耿直,对她们的大惊小怪一笑而过。
我承认,她们三个都比我漂亮,可并没有人规定,长得不漂亮就要孤独终老,无人问津一辈子。我不漂亮,但我也有我的骄傲。
“李晓,那个男孩好帅呀,你追了多久啊?”一舍友问道。
“没想到你的撩汉技术这么高超,也教教我们啊。”另一个人附和道。
“我们谁也没有追谁,相处得多了,两个人惺惺相惜,就走到一起了。”
宿舍里又是一阵惊呼,我低头浅笑,明明是我恋爱了,他们反而比我更激动。
“他有轻微的语言障碍,有时候说话会有点口吃,但……”
“我说呢。”一舍友笑着打断我,大家瞬间恢复了平静。
“李晓,你……”舍友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笑着摇了摇头,坐到了自己的桌前。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对我们这样的“弱弱联合”她们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很可笑。
也许是我的话使她们获得了心理平衡,大家不再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我,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是的,我不漂亮,他有缺陷,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人。
有时候,爱情就是两个不完美的人,互相觉得对方是最完美的。
02
遇到江牧之前,我从未想过脱单这件事,他也没有。
我是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副会长,主要负责招募志愿者的事务。这是我大学参加的唯一的社团,因为我面试其他社团的时候都被刷了下来。
“你,你就是这个样子去参加面试的?”舍友看着我哭丧着的脸,满面惊愕。
我茫然地点着头,不知她此话何意。
“那个,你至少也化个妆吧,本来就……,还这么素面朝天,灰头土脸地就去了。”
我知道,她想说,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原来参加社团,也是要看脸的。
在舍友的帮助下,我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化了妆。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愣了很久。
世间的美女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样貌平凡的,我纵然不好看,也没有丑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至少稍微化个妆,也不是不能见人。
面试青协的时候,我顺利通过,我为此高兴了很久。我从小就乐于帮助别人,倒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而是因为只有通过帮助别人和刻苦学习,才能让我在众人中找到一点点存在感。
我不漂亮,所以只能把自己变得更优秀。
我优异的成绩获得了班主任的大力赞扬和同学们的羡慕眼神,我也更加坚定:女孩子漂亮的话,自然有漂亮的活法,可是如果不漂亮,也照样可以活得坦荡自在,叫人羡慕。
那一天,青协面试山区小学支教的志愿者,我把头撑在桌子上,听大家头头是道地讲着大道理。
“我,我叫,江牧,今年,大二,来自,中文,学院……”
我仰起头,看到面前坐着一个男生,他穿着白衬衫,牛仔外套,刘海齐眉,方方的脸清瘦俊秀,脸憋得通红,说话吞吞吐吐。
“他,好像有点结巴。”社团的同学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看得出,他一脸真诚,很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由于现实原因,难以做到。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申请表,又抬头看向他。他的言语很简洁,没有空话套话,只写着自己对志愿活动的一点体悟。
“你想教孩子们音乐是吗?那你给我们唱首歌吧。”
他一愣,抬头看着我。我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他们说每一个风浪,都能够淹没我,可我会像奥德休斯一样,朝着心中的方向,哪怕众神会在彼岸阻挡……”
我静静地听着,不觉中眼眶竟已湿润。我们都在奋不顾身地追求自己的远方,因为自己的缺陷和不完美,我们需要比别人更加坚强。
他的歌声很流利,也很动听。
离开的时候,他转头对我笑了笑,那明净温暖的笑容不禁使我怦然心动,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容貌很不自信。虽然我也常用“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但此时,我对自己不出众的外表实在怨恨。
我傻傻地呆在那里,直到下一个面试者坐到我面前,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再次见到江牧,是在志愿者培训的时候。
“知道,吗?我,之前,也参加过,一些活动,从没有人,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把话,说完的,人。”他笑着,脸憋得通红。
原来,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愿意听他把话说完的人,就像我一样。
我没有什么朋友,更不会有男生愿意陪我闲言碎语。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把心事悄悄说给自己听。
我静静地坐着,听他一句句地说着,他说得很开心,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喜悦。
我力排众议,没有把他从志愿者中筛出去。他的歌唱得很好听,更重要的是,他对志愿者的认识,与我不谋而合。
艺术,本就是为人的生活增添乐趣的,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语言,那跳动着的音符,就可以使彼此心意相通。
比起艰深的理论,这些孩子更需要的是陪伴,和音乐为他们单调生活带来的那一抹色彩。
他说了很多,渐渐地表达得越来越流利。
江牧说,这是小时候一场大病留下的后遗症,对于较长的句子常常难以表达,紧张时更会结结巴巴。
“那,看到我,你也会紧张吗?”我抬起头,笑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之后,每次见他,我都会刻意化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出门。虽然依旧姿色平平,但在他面前我已不再那么自卑。
他真诚的笑容使我感动,我知道,在他面前,我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服装只是我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只是见到他以后,我对这些更加在意了。
03
严歌苓说,美化灵魂有不少途径,但我想,阅读是其中易走的,不昂贵的,不须求助他人的捷径。
那段时间,《中国诗词大会》火遍全国,我们学校也举行了一次诗词竞赛。
从小,由于相貌平凡,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闲来无事,我便用读书来打发时间。
有人说,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虽然我的容貌依旧,但内心却逐渐丰富起来。
“江牧,你要不要参加啊?我前几天还看到你在读《宋词选》呢。”我扭过头,对一旁的江牧说。
“我,我上去连话,都不会说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一丝失落。
我知道,他很想参加,可又怕自己表达不清,遭人嘲笑。
“我们一起参加怎么样?我都长成这样了,都不怕别人嘲笑,你怕什么。再说,你可以先抢下机会,再慢慢说,一句诗也不长,你绝对可以的。”我微笑着向他点头,他犹豫不决。
我知道,要突破自己太困难,就像此时的我一样。
如今,我可以自信地走在人群中,反正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我。可要我站在全校的舞台上,我还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如果表现得太差,会有人说,长那么丑还没有自知之明。倘若赢了,又会有人说,学霸一般都是长得丑的,因为没人追,只能拼命学习。
我很少参加需要抛头露面的活动,说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外表不自信。可这次,为了江牧,我做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我,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长得,不好看,你的气质与自信,比起美貌来更珍贵。”我惊愕地盯着他,他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根。
我笑着,眼中含泪。
“那,我们现在就去图书馆吧。”我看向他,他点点头,和我迎着夕阳,穿过了那条长长的林荫大道。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在远处,两个身影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们几乎每天的空余时间都在图书馆里度过。
我翻着历代名诗,惊讶地发现,除了司马相如,谢眺和左思也有口吃,难怪江牧常常对着他们的诗默默发呆。
我轻轻合上他的书,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记得有一首古琴曲,叫《凤求凰》,说的就是司马相如的故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他对着我,笑意盈盈。
“只可惜,我不是美人。”我低下头,轻声叹息。
“我也不是,才子啊,大家都是,普通人。”他对我笑着。
“我发现,你读诗的时候很顺哎。”我惊喜地看着他,他微微一愣,也笑了。
“熟到心里了,自然就顺了,就像我现在和你,说话一样。”他顿了顿,说道。
我们相视一笑,那一刻,我们都忘记了令自己自卑的东西。
我喜欢你,单单只是喜欢你这个人,纯粹无杂念。
那天的大会现场挤满了人,我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以请舍友吃饭为条件,用了一个多小时化好妆,带着自信与从容走上了舞台。我知道自己不够漂亮,但不漂亮的人也可以拥有漂亮的人生。
也许是由于过于紧张的原因,舞台上的江牧又有点结巴了,很多时候心里知道答案,却难以说出口。
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我发现江牧笑得很开心,我忽然心里一酸,本来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他。
没有人对这次比赛的成绩表示不满,因为以往“她还不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获奖的”的质疑,在今天的场景里不存在。
“很遗憾,本来你……”在回去的路上,我扭头对江牧说。
“李晓,你今天很漂亮。”他偏着头,看着我的脸。
我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他。
长这么大,向来都是被夸:你的衣服真漂亮。对于我这个人,好像天生与漂亮这个词无关。
“一个人,除了外貌漂亮,内在也可以漂亮啊。”
我低头痴痴地笑着,握着我的那只手很温暖。
“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
“你的心我都懂,很多时候,你不用说话,我就能明白的。”
他笑着揽我入怀,我紧紧拥着他,他的怀抱就像阳光一样温暖。
变得更漂亮,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喜欢,我知道,我现在不需要再为自己不够漂亮而苦恼不堪了。
有时候,我们总觉得自己不好,也会觉得对方不够好。其实,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是用来拒绝我们不爱的人的罢了。
爱情,就是两个不完美的人,互相觉得对方是最完美的。
就像苏菲·玛索所说:爱是一颗心遇到另一颗心,而不是一张脸遇上另一张脸。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2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