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寒梦一场

寒梦,寒梦

秋风吹落树枝零零散散的枯叶,吹灭风中摇曳的火烛,吹醒了归人一场凄凄寒梦。

再次踏上这片故土时,原以为会抑制不住地恸哭,可真正身临其境时,原来不过如此。林桦拂了拂身上的尘埃,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这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楼房,周围的荒草都蔓进了一楼的窗户,看来已经有些年没人住过了。她搬走了,自己竟不知道,或许,在林桦的心里,那个叫笙的女孩从来没有搬离这个地方。

大学四年,林桦从来没有收到笙回信和任何电话,他以为,那只是他和她的一个承诺,不过时间久一些罢了,要四年。转过正门,走到侧边,他隐约记得这面砖墙上挂着一个邮箱,为什么不在了?许是拆掉了。

林桦恹恹地走出了白色篱笆围着的楼房,周遭乳白色的漆脱落的很厉害,踩在脚底立马碎成了几瓣。屋子从外面看还是老样子,只是屋里的陈设都搬完了,该是废弃了。不经意间在后院瞥见一个新的邮筒,崭新的绿色漆皮,上面白色印刷体一排小字“枫杨街道302号”很清晰。

林桦走近去看,从投信口看到,里面信件快要满了。他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楼房,摇头笑了笑,暗自悱恻:这也难怪。

摆弄了一下上面挂的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钥匙?钥匙是么?林桦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他撞到的那个像笙的女孩,莫名其妙塞给了他一个钱包,当他正想追上去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人海吞没了。

他说,很像她,可一定不是她,他们之间的约定是她提的,她一定不会忘的,况且,她现在一定是在S大努力学习,期待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但是巧的是,里面就有一把钥匙,大小好像也刚好适合那把锁,他记得钱包还有一张便签,上面还有字,内容是……

呃!实在想不起来了。钥匙,钥匙,林桦一边不停重复嘟囔着,一边放下身上背的大包,从内侧口袋里翻出了那枚钥匙。

这把钥匙做工很精巧,材质也特别,他叫不上来,三年过去不见一丝锈迹。钥匙倒是很神,开遍宿舍柜子,甚至隔壁宿舍也包场了。林桦便将它当作万能钥匙来使,放在了背包里面,关键时刻还真派上用场了。

拿着钥匙看着邮筒上的锁,不知道为什么,林桦有种预感,一定可以打开。比对一下大小,缓缓插进锁芯,转动钥匙,咔的一声,打开了。

这个邮筒是谁立在这里的,这把锁又是谁挂上去的呢?林桦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小心翼翼地拿掉锁,打开邮筒的门,里面的信哗哗地往下掉,看到信纸的封面,他就愣住了,那熟悉的字迹,分明看的清楚。

他一封一封的查看,收信人,笙;收信人,笙;收信人,笙;收信人,笙……这些信,都是他四年来寄给笙的,怎么会到这里,不是应该在S大的吗?

平滑的封口,丝毫未动的痕迹,她都没有看吗?

笙,我回来了,你还是避而不见吗?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可以见面了。林桦望向二楼那个窗口,像四年前分别的那个夜晚一样神情落寞。

既是他写的信,这些信,他自要带走。只是怕误带了别人的,他一封一封的查看寄件人的名字。

直到有一封信写着,收信人:林桦。

给我的信,为什么寄到了这个地方?林桦正奇怪时,猛地看到了,寄信人:南笙这几个字。原来她有回信,只是为什么要寄到这里呢?

他抽出了那封信,细细地看着封面,有些发旧了,应该是早几年寄出的。

他抚着那娟秀的字迹,字字句句映入心扉。


忘了我吧

林桦:

我知道,你一定能看到这封信,不管时间早晚,一定可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正在美国漫步曼哈顿街头欣赏夜景,或许是在金门大桥看着夕阳,或许淹没在时代广场的人潮中。不论我身处何地,现在的我很满足。也请你不要来找我,异国他乡,你也找不到。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等到你回来。对不起,我等不到了。我只是一个被现实骄纵坏的女孩,父母视我为掌上明珠,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而你,给不起我想要的生活。

我没有勇气拿青春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我承认,我曾经喜欢你,只是现在不爱了。当爱不在的时候,也就没有在一起的执念了。

至于那个四年的约定,忘了它吧,你就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是想让你多记住我几年的时间。

林桦,忘了我吧。谢谢你!

                                                                                                                              2008年9月23日

                                                                                                                                                  南笙

字字读来,心就像是被针一下一下地扎着,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当他满心欢喜以为能见到她时,却被告知,再也不见到。那个陪他走过青春的女孩,他再也看不到了。

笙,你知不知道,你真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等了你四年,你却连一声当面的告别都不敢。林桦纂着手中的信,手心因用力有些微微发白,那信纸不禁力道,竟破了。

林桦感觉到,慌忙公开手掌,小心翼翼将信纸铺展,对着有些皱巴的纸看了很久,真的结束了?蓦地,他看到落款时间:08年9月23日。

08年9月23日,那天不就是他离开这座小城,远赴B市读大学的日子吗?

呵呵,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打算,四年来的时间,不过是我一人演了一出独角戏罢了,真是可笑啊。看着旁边那堆积成一座小山的近百封信,林桦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傻X,被人家骗了四年还浑然不觉。

想来真是一个大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承诺过的话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呢?


四年前。08年9月22日,星夜。

“阿笙,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只有寒暑假才能看到你了。”

“阿笙,以后要记得常联系哦!不然,会忘记的。”

“阿笙,这是我新的手机号,你记下来哦!”

“阿笙,你怎么都不说话啊,就我在这说。”

林桦转头望向身边的女孩,一双干净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杂质,她正抬头看向星空,美得像一幅画。

“你不是说,找我来有事情说?”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山间清澈的小溪一样。

林桦,一下子想起来,他今天可是有正事做的。

他鼓起勇气郑重其事地,冲着星星大声喊“南笙,我喜欢你。”

南笙连忙拉着他:“喂,你小声一点。”

他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做我女朋友可好?”

顿了几秒,她冲着他眉眼倶笑,甚是好看,说“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肯定答应啊!”林桦爽快的回答。

“我们到大学以后,先不要联系彼此好吗?”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联系啊!一个星期后还是一个月后?”林桦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满心欢喜地问。

“四年以后。”南笙声音很小,但却干脆决绝。

林桦嘴角的弧度渐渐收回“四年后,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像男女朋友。”

“林桦,你相信我吗?我有我的考虑。”

“我相信你,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你不同意,或是做不到,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说完,笙就回家了。

小洋楼二层窗户亮起了灯光,林桦怔怔地抬头看着,星夜下那片温暖的亮光。眼神中有疑惑,有迷离,也有落寞。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提这样要求。

那些记忆愈加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四年前,就是在这座楼下,他确定了她的心意,她是喜欢他的,那种眼神不会有错。可如今,还是在这个地方,确定了,她是真的不爱自己。

林桦带着自己的信,还有那唯一一封笙写给他的信,拖着步子离开了。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不告而别的。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他这一辈子都会恨着她。


寒梦,寒梦

“姐姐,那个大哥哥是谁啊?他怎么会来到我们的秘密基地呢?”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奶声奶气地问着旁边稍大的女孩。

“他,也许是来找人的吧!姐姐也不确定。”

“找人?这座房子不是一直没有人吗?”

“不知道,只听妈妈说,以前有个特别有钱的人家住在这里,后来那家人的女儿得病死掉了,他们就搬走了。”


后来,林桦想起那张便签没有字,便没有去找。当年那张便签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才渐显字迹:林桦,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

南笙:林桦,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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