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寒。
暗灰的夜幕像一块巨大的布笼罩在大地上，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闺女，明儿回来吧！”话筒中爸爸的语气着急又沉痛。
我的心咯噔一声：“咋了？”
“你大爷没了！”爸爸简单地回答着。
大爷是大爷爷家的大儿子，一年前被诊断出肺癌晚期，他的去世在意料之中。
所以我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放下手机，心钝钝的，但没有悲伤。
第二天，我订了最早的一班车票赶回了老家。
按照老家的习俗，人去世后的第一天后辈男性守灵，第二天火化、第三天发丧下葬。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灵车刚走，堂屋的地上是一袋被推倒的玉米，黄色的米粒随意散落在地上犹如一个正在消散的灵魂。
象征地哭了两声便进屋陪大娘说了两句安慰的话，期间我没有掉任何眼泪，心里难受得紧，悲伤却难达眼底。
第三天，丧葬仪式正式开始。
各路亲戚来了不少，视野之中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空气中回荡着孝子的哭声，还有从掌事人口中喊出的一个个肃穆而庄重的仪式。
下午三点是上祖坟下葬。
远远的便看到一堆黄土孤零零地堆在露着小麦轻苗的田地里，旁边便是一个长方形的坟坑泛着潮湿的土色。
下葬之前，要由孝子也就是大爷的大儿子在坟坑内躺上一躺。
这是从祖辈延续下来的古老丧葬仪式中的重要一步，让儿子尽上最后的一点孝心，替再也不能起来的父亲试试是否舒适。
不知道祖先是出于什么本意想出的这个环节，作为现代人的我在大哥躺下的那一刻，积蓄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如打开了一个止不住的阀门。
一股巨大的悲怆之感将我淹没，无法呼吸！
那一刻，我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大爷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大爷是父辈中的老大，爷爷辈的人走得早，记忆里但凡家族中的大事大爷就会出来主持。
他的死，让我想象到一个不可掌控的事实，曾经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父辈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像大爷一样一个个离开我们，这里面有我的父亲、母亲！
芒果台《我家那闺女》高亚麟说：父母是我们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没了，你便会直面死神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尽头。
我的悲伤是自私的，是源于我对死神的恐惧。
大爷的去世让我突然间清醒，自己已经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恣意生长欢笑的孩子。
头发花白的父母开始老了，他们温暖的羽翼也随着岁月的流逝不再丰满。
现在我必须学习如何张开臂膀来保护照顾他们。
父母在不远游，趁父母在世要多陪陪他们！
因为他们没了，再也没有为我们遮挡与死神的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