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礼物

从记事起,父亲就没有给我送过什么值钱的礼物。儿时既没有时髦的玩具、闪耀着烛光的生日蛋糕,成人后也没有安家、购房、买车等方面提供过赞助,但我从父亲手里接过的是独立、坚毅和责任。这份珍贵的礼物从小伴我成人成长,并愈加感受到沉甸甸的价值和分量。

我的父亲在家排行老大,生于民国十年间。15岁还未成年时,因家境贫困不得不外出到矿山打工挣钱,自己还得省吃俭用略有节余以补贴一家老小5口人。当我出生时,父亲早因过度操劳,疾病缠身无法继续工作退休回乡养老了,那一年,我的父亲只有26岁。当我渐渐长大时,父亲时不时的给我讲述了他的切身经历,有些事,让我终身记忆犹新,也让我终身受益无穷。

民国末年,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就是哪个时候,父亲不得不背负起男儿的责任,含着泪花,背起一卷破旧的行李,告别童年,徒步到100多公里远的庞家堡龙烟铁矿工作。据父亲说,到了矿山报名点第一天报名时,因身高不足,报名未成。当天晚上,父亲背靠在矿山一个避风的墙角角落整夜难眠,饿着肚子想了一个晚上,因为路上所带干粮早已经吃光了,而且报不上名,参加不上工作,回家无法交待,也无法面对正在忍饥挨饿的兄弟和妹妹们。第二天的报名工作快要开始时,父亲突然看到了墙角处的一块砖头,灵机一动有了办法,报名时就将这块砖头垫在脚下,报名顺利通过了。就这样,父亲在这个矿山一干就是11年。

矿山工作属于高危作业,哪个年代也没有什么职业病防治措施,也就是这11个年头,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从事着现在一个未成年人相像不到的十分艰苦的井下作业工作。父亲26岁时已经身患严重的矽肺病无法进行重体力劳动而退休。据父亲讲,每个月发了工资之后,除了自己能够吃饱肚子费用外,全部寄回家里,供一家老小糊口。有时为了节省几分钱的饭票,父亲常常购买饭堂处理的快要馊的窝窝头,还要存下来吃。有一次,当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后回宿舍吃他存留的“美食”时,怎么也找不到了,经再三询问,才得知早已经被发现有霉味的一个舍友将他的”美食“扔到沟里了。为了下午还有体力干活,父亲含着泪花,跑到沟沟里,拣着一块块略有酸味的窝窝头碎块去填饱前胸快要塌到后背的肚子。

病退回家无法从事体力劳动的父亲,为了让我们兄弟姐妹能够吃饱饭,买了几本缝纫相关书籍,置办了一台缝纫机,先是找些废报纸,在报纸上学着划线、裁缝,后来就给村里人裁布料、扎衣服了。也许是因为父亲的执著,父亲学什么会什么,学得也快,没有多长时间,一门缝纫的手艺就学到手了。记得快过年时,家家老小一般都要换一身新衣服欢度春节,来我家里裁布料扎衣服的人多的要排队,为了让乡里乡亲大年初一穿上新衣服,父亲有时在大年三十还要给村里人赶制衣服。

父亲为了养家糊口,未成年时努力走上工作的道路,吃下了别人不能再吃的瘦“窝窝头”碎块,不顾职业矽肺病的影响,自学手艺再度谋生,给我传递了独立、坚韧、负责的正能量,这笔财富伴随着我的成长经历和心路历程,让我在爬坡过坎面临艰难抉择时,总能回忆起父亲的身影,催促我趟过人生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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