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我心里安营扎寨。
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搁在纸上一年多,没敢动。这几个字一个个都成了精,滑溜的极快,我想赤手空拳地抓出来扔到砧板上切碎,太难。
细数年月已经七载有余,常言七年之痒,七年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它几乎占据了全部的青春,那些韶华美呀,只为了一季怒放。
洋鬼子早在小学就听得他大名,不在一个班,听听就过了。小学升初中,他和我一个班。关于我和他,最亲密的盛阴里就是初中时代,那时候的喜欢还算朴素,真挚,懵懵懂懂的欢喜,简单的靠近,想和你玩儿啊,多么简单直接,这大概是那时最隐晦的表白。
开学不久,莽莽撞撞的冲撞了他,踩到他的脚,心里害怕,不敢看他,他是谁,他可是混世小魔王啊,我慌乱的躬身道歉,双手合十,老实话,真怕他打我。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猜,估计是我的举动愉悦了他,等他再欺身逼近,我连忙侧身跑回座位上,坐定后想,他也没旁人说的那么凶神恶煞,流言真不可信。
新班主任,新旧同学,还是两个班,我在110,另一个班是111,当时还有人说,这个班级名好啊,以后有事就找我们班!一语成谶,我们班确实是一个多事之班,那是后话了。换座位,z充分体现了他身上那些标签不是浪得虚名的,看上一个转学的女生而威胁一个男生和他换位置坐到我后面去,刚好我是女生的同桌,后来我们混熟以后,我问他,怎么不直接和我换。他颇得意地说,和你换目标太明确。
追到女生以后,他们打情骂俏,眉目传情。我和他就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他请我吃喝,我借作业给他抄,他懒得抄,扔给我,女生的校徽坏了,扔给我,他觉得琐碎的事都扔给我。我偶尔看不过他桌子一团糟,就帮他清理,他虽然打架,喝酒,抽烟,泡网吧,一副不良少年的痞样,对我却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
他难得的对不起,谢谢你,估计给我了。
他的我喜欢你,我爱你,则都给其他女孩了。
转变是从眼红开始的,他对女生一开到底的好,女生和好友嬉闹抢一块巧克力吃,他在旁边宠溺的笑女生没出息,有什么好抢的,等下节课,我买一箱撑死你。然后,下节课后,真扛了一箱霸气地占据女生的桌子,女生嗤嗤地笑,明媚动人,把这无上的宠爱分给在场的同学。
那时我们还不兴“秀恩爱”“撒狗粮”这些词,也不会说“这狗粮洒的,我都不用吃饭了”“简直虐死单身狗啊”“秀恩爱,死得快”这些话。只愉快地吃巧克力,那是我第一次,很羡慕,很羡慕。
我的喜欢就是从眼红开始的,一个知如何起的情,也深到了岁月尽头。
我的嘴里开始避讳他的名字,心里却开始念念叨叨。什么都没变,依旧插科打诨,依旧他突然睡醒会拍拍我后背问一句,老师讲到哪了。只是我更加勤奋的帮他整理桌子,玩瞪眼,玩猜数字,玩角色扮演,我其实还不懂的喜欢,只是和他一块玩就开心啊。
弄懂喜欢是怀揣他的名字很多年以后,才确定的。他和一帮簇拥他的男生下了晚自习就会在街上寻乐子,我住在街边,有一次隔着老远就听到他的声音,那一排木头,他站在上面,对着月光,对着深深的竹林,他吆喝,每一片瓦都像打了霜花轻颤着。
我睁着眼睛看着明亮的窗外,他吆喝一声,我的心就扑通跳一下,想起独坐苍茫的诗《像一颗露珠一样爱你》里面的一句:为你引爆一生的心跳。
那时,我的心跳就为他引爆了。
他的号召力是大的,集体罢餐,打群架,出了名的混,老师们都说这个班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简直不成体统。我却觉得,他雄赳赳的,像个异类英雄。
毕业以后,我和他踏入不同的河流。这颗相思栖落枝头。我是后知后觉想起他,在沉闷的高中时代,做不完的作业,熬夜加班,考不完的试,通宵复习。
人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赶时间,永远是三点一线,宿舍,食堂,教室,一个月一次月假。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一共梦到过他三回。偶尔聊天,问一下他的近况,然后就没了,中间有过一次矛盾。
没时间去想,没时间理清,他就静静卧在时光深处,偶尔跳出心口,转瞬就如消失在海面的银鱼。
大学里,才断断续续联系上,彼时他已经从大学退学,做了微商,曾经的想念和悸动成了记挂, 我照顾他的生意,从生活费里省出钱买他的产品,就这样联系才系上。
而我的喜欢,沉默如谜,至此成了一个无需开口的谜。
此时拎着木桶打捞,打捞一井的月光和旧山洪,他的脸就朦朦胧胧地浮在那一口桶面上,轻轻漾开。
今夜,我对着星辰轻轻说:Z先生,你知道吗?你曾在我心里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