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倾国(43)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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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支援天地盟的正是听风楼,由沈楼主亲自带队。

听风楼主业为贩卖消息,因此楼中弟子三教九流不一而论,譬如:贩夫走卒,青楼歌妓,酒楼舞女,茶楼跑堂,大户人家仆佣,衙门捕快差役等。

这些人平日皆分散于市井之中,探听各类消息。似今天这样,各色人等齐聚,倒也颇为少见。

他们穿戴随心所欲,说话南腔北调,长相美丑不一,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正值韶华的二八佳人,也有满脸天真的垂髫稚子。能入听风楼者,皆怀有过人之技,彼此之间谁也不肯服谁,也只有楼主沈仲义能令所有人信服,听其号令行事。

秦王留下接应的小股兵士,由李孝国将军带领。李将军正值中年,身材高大魁梧,力大无穷,兵器是一对重达百余斤的紫金锤。他少年即已入伍,早已身经百战,作战经验丰富。

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若此地有失,则秦王所率大军,如同瓮中之鳖,将任人宰割,伤亡惨重。因此,一直不敢有丝毫松懈,甫一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便借助望远镜登高远眺。

进入视野的是一群表面看去毫无章法,鱼龙混杂之辈。人数倒是不少,乌压压一片,总有数千人之众。这些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奇怪的是,步行的人行走速度分毫不比骑马者慢,可见这是一群身怀武功的武林人士,而非普通人。

望眼当今武林,有此实力的除了四海帮便只有沈仲义的听风楼。李孝国知晓,单凭自己手下这些兵士,定然无法与听风楼大批武林高手相抗衡。便赶紧放起信号弹,通知秦王速速回援。同时,趁其未到之前抓紧排兵布阵,在秦王援军到达之前,利用阵法先抵挡一阵。

片刻之后,另一信号弹腾空而起,却是听风楼所放,自然是用来通知天地盟援军已到,好让其免除后顾之忧,放心撕杀。

李孝国集合队伍,做了番简短的战前动员,便令士兵们各就各位,准备迎接一场生死决战。

未曾想,听风楼迟迟未有动静。李孝国心下纳罕,便拿起望远镜,凝神往山下望去,却见听风楼的人呆在原地未动,甚至许多骑马者,下了马,或坐或卧,竟然就地休息起来。

李孝国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么个剧本,不知他们葫芦里卖得是何药。他害怕这是听风楼掩人耳目声东击西的诡计,丝毫不敢松懈,令手下人高度戒备,自己则盯紧下面的动静,不敢稍动。

听风楼众人休息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便上马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李孝国排兵布阵之地,双方二话不说,战在一处。

不出所料,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毫无回旋余地。眼看手下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李孝国自己也受伤不轻,却拼着一死,亦不肯退让半步。

沈仲义本也不着急去剑门关助阵,必竟天地盟和听风楼所谓的联盟只是基于利益,而非道义。

双方本已商量好,听风楼挟持叶永清老爷子,天地盟挟持叶知秋南宫玉夫妇,共同举义旗反周,哪方先攻下长安,便奉哪个为主。

而天地盟擅做主张,拥立叶知秋为帝,分明是想造成既成事实,妄想让听风楼听命于天地盟。却未曾想到,弄巧成拙,生生逼死了叶知秋南宫玉夫妇。倒着实让听风楼看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如今,沈仲义表面上前来支援天地盟,暗地里却打着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算盘,准备趁双方两败俱伤之际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以来,虽说双方实力悬殊,不可同日而语。然因一方未曾全力进攻,一方顽强抵抗,这场本应速战速决的战斗,竟然拖延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结束。此时,包括李孝国将军在内的大周将士已全部血洒战场,无一生还。

沈仲义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周军尸体,仿佛看到了未来帝王之路的艰辛难走,毕竟大周国力强盛,如日中天,而非晚唐时的强弩之末。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选择了起兵造反这条路,是成是败,是死是活,也只能往前走。

正当他擦干剑上的血迹,准备率领众人继续前往剑门关之时,秦王大军业也赶到。

秦王欧阳景琦骑在马上,背负长剑,脸色凝重。身后两人,皆是一身蓝衣,相貌俊朗,正是流云谷少主谢千言和女扮男装的长平公主欧阳景臣。

传言中跳崖身亡的义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沈仲义竟然没有任何惊诧之意,只听得他幽幽道“千言,你果然还活着,而且看样子已做出选择,铁了心要与我听风楼为敌。那我们的父子之情,从今天起便一刀两断罢!”说着将手中一柄长刀用力折断,扔于地上。

千言看着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义父,内心五味杂陈。

十几年来,他表面上待自己和妹妹如同亲生,十分宠爱,从未有过苛责为难。背地里,却给自己下药,让自己忘却真实的出身来历,设法让自己仇恨亲生父亲谢流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手刃生父。

他的慈爱是真,他的恶毒亦是真。这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又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他痴恋母亲江晚晴,一生未娶,又亲手养大两个情敌的孩子,却因爱生恨,亲手杀害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这一切的根源,皆是因爱而生恨之故。

千言沉吟片刻,似是想通了一些事,便上前几步,来到沈仲义面前,”嘭“地一声,双膝跪地,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这三个头,是千言感谢您对我们兄妹的教养之恩!”

站起身后,继续道“然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您同时又是我的杀母仇人。自此后,我与你恩断义绝,以后若再相见,千言必将手刃仇人,替母报仇!”

沈仲义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悲凄,虽是在笑,却比哭声更令人难受,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注视着这个无论相貌还是脾性皆与江晚晴十分相似的年轻人,自暴自弃般说道“好,好,好......原来你都知道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沈仲义自今日起,在这世上再无牵挂!来吧,小子,你现在就来杀了我,为你的母亲报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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