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外星人”系列科幻】 心中之爱

“我的爸爸是外星人”系列科幻:归去来兮

一、总算降落了

话说那天晚上,我真该跟爸爸好好复习一下时间坐标的定位。而没有复习的恶果就是,在我兴冲冲驾着飞船,从翘曲空间一步跨过卡门线[1],再心急火燎地冲向脚下的广袤大陆时,就差点与一只恐龙撞了个满怀。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它飞得刚猛无比,好像一架战斗机,凌厉地俯冲过来,又从我头顶急速掠过。那伸展长达十五米的翼翅,遮天蔽日,那白森森的利爪,堪堪划过舱顶,发出一阵瘆人的吱声。在如此亲密接触之后,如果我还不认不出那是什么,那真是对不住我看了不下十遍的《侏罗纪公园》。

风神翼龙!

我浑身一个激灵,双手猛拉操纵杆,飞船立刻灵巧地一头栽进海里。

“上浮!上浮!重新定位!重新定位!”我一边随着飞船做自由落体,一边对着智能操作系统大吼。

两分钟后,飞船气定神闲地浮出了水面。

然而……

周围一片漆黑,头上万点星光,一叶扁舟,悠然浮于湖面之上。飞船出水惊起了数只寒鸦,呱呱怪叫着四下飞起,使这夜色更添情致。

我看到舟上有人,心中欣喜,一时忘情,就想上去问个路。

“请问……”

那人一脸呆滞地指着我,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我这才注意到,他轻袍缓带,美髯及胸,俨然是位——古人

“啊!”我们同时尖叫。长长的颤音,划破夜空,将那几只惊魂甫定的老鸦再次吓得四散奔逃——今夜注定无眠。

“下潜!下潜!重新定位!重新定位!”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合上舱门,一边又对着智能操作系统大吼。

这件事一直令我懊恼不已,生怕这次超时空接触,会让不知哪位老祖宗思考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进而改变历史进程。直到很多年以后,我读到一首古诗,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妥妥地落回到肚里。

诗是大名鼎鼎的苏轼他老人家写的:

“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

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

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

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惊我顽。

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人,总是习惯以自我为中心去认知世界,旷达如苏轼,也不例外。在他看来,这次旷古难得的邂逅,竟是江神在为他的人生指点迷津。自恋如斯,自信如斯,着实让我倾倒。

第三次,我总算把飞船降落到了小区的草坪上,而小区告示牌上的时间,离记忆中我离开的时间,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

我冲上楼,在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我有一丝迟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二十年光阴荏苒,物是人非,妈妈,还能认出我吗?

指纹锁“咔嗒”一声轻响,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二、这是用密码写成的

在亚美利加那一个个孤寂的夜晚,我曾无数次梦见与妈妈重逢的场景。在梦里,我扑进妈妈的怀里号啕大哭,尽情享受着久违的母爱,醒来枕上总是洇湿一片,心中更是愁肠百结。

可是,当多年的念想功德圆满时,我才发现,我二十年的生死契阔,对妈妈来说,只是半个小时的白驹过隙。那彻骨的相思,还没有来得及生根发芽,就被重逢的意外冲了个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对我突然大了20岁的无限惊奇和爸爸妹妹为什么没有同来的刨根问底。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将后者的原因归结为妹妹即将举行婚礼,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沦为了妈妈眼中嫁不出去的剩女,令她一片愁云惨雾。总之,两个小时后,我费尽无数口舌,才将妈妈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如何尽快制作出病毒抗体上来。

好在离我家很近就是K大学,一所世界顶尖的科技院校,犹以生物制药见长,那里肯定有制作抗体所需的材料和设备。离家时,妈妈从刀架上抽出了两把菜刀,我默默接过。自从病毒爆发以来,有关感染病毒侥幸不死却神智尽失行为疯癫的传闻不绝于耳,虽然我们并未亲见,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K大学已是一座空城,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生物实验楼。实验室里随处倒着几把椅子,桌上凌乱地堆着一些文件和试管。一排笼子靠墙而立,几只试验用的兔子,看见我们进来,慵懒地挪动着短腿,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拉着妈妈,急匆匆地往里闯。突然,也许是在亚美利加打了十年架训练出来的直觉,一种危机感如触电一样袭遍全身,我迅疾一个闪身,左手猛地拉开妈妈,右手飞刀出手,一声断喝:“谁在那里?!”

一把解剖刀擦着我的脸飞过去,同时,我那把菜刀也后发先至,“铎”的一声钉在门框上。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你们……不是疯子?”

“你才是疯子,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扔刀子!”

我们面色红润、皮肤光洁,看上去实在不像感染了病毒的样子,兼之言语清楚、行动敏捷,也没有半点疯傻之态。观察片刻后,那人终于直起身来。我这才发现,这企图暗箭伤人的宵小之徒,居然是个看上去颇高大威武的男生。

“我是这里生物系的博士,你们是谁?来实验室干什么?”

“我知道怎样制作病毒抗体……”

“什么?”对方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自从病毒爆发以来,我一直在这里研究抗体,几乎没有进展,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

“废话少说,快拿纸笔来!”我心中得意,面上却不肯露出,只凛然发号施令。

“刷”、“刷”、“刷”,我笔走游龙。少顷,扔给他一张纸:

(。ò ∀ ó。)(ಡωಡ) ✺(∗❛ั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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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头黑线,满脸错愕,一边抬眼看我,一边左手微动,将另一把解剖刀藏于袖中。

敢情他还是觉得我像疯子?

下一秒,我明白过来,当年爸爸在地球观光考察,结婚生女,掌握的地球语终归有限,回到亚美利加研究病毒抗体时,用的自然是母语。因此,我从他那里学来的全套生物学知识,包括病毒抗体的制作方法,也都是亚美利加语,到了他眼中,自然成了鬼画符。

我正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扯“我的爸爸是外星人”这样更加疯狂离奇的事情时,妈妈在一旁开口了:“这……呃……是用密码写成的,需要破译。”说完,还使劲拽了拽我的衣角。

确实,这个时候跟他扯那些,只会让他更加坚定地认为我们是疯子。

“你这里有没有病毒学基因学的书?那种像字典一样,能对号入座的?”

他将信将疑地递过来一本。

我一看书名:VIROLOGY。这是英文吗?我八岁离开地球,英文?嗯,Good morning,how are you?

“你是不是中国人?给我中文!”我宝相庄严,再次大义凛然地命令道。

他从善如流地又递过来一本。

我翻开第一页,一段文字映入眼帘:“一般而言,DNA由五种基本脱氧核苷酸排列组成,它们是:胞嘧啶、鸟嘌呤、腺嘌呤、胸腺嘧啶、尿嘧啶……”如果没有那么多口字旁,这些字我还能认识一半。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我是我那生物学和宇航学双料博士的老爸亲自调教出来的,但如果用地球母语来考量我的文化水平,我其实是个小学二年级都没有毕业的文盲。

场面瞬时有些尴尬。我努力回忆着妈妈的谆谆教导,在与人交谈不幸冷场的时候,身为一位腹有诗书、秀外慧中的高知女性,应该如何救场?是故作高深地微笑,还是胸有成竹地大笑,抑或是嘿嘿两下皮笑肉不笑?

这厢我还在苦苦思索,那边他倒是善解人意地笑了。

“同学,没关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这一届的新生吧?这些知识是很深奥的。师兄我硕博连读,钻研了六年,也只得了皮毛。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继续研究的,你还是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躲起来吧!”

我脸皮紫胀,恼怒地把肩膀一甩,“躲什么躲!看字太浪费时间,我要看图!”

他十分配合地打开了电脑,一个静静旋转的双螺旋结构出现在眼前。

“你要看就看这个天花病毒的基因序列三维立体图吧。这些天来,我虽然茫无头绪,但总感觉这次爆发的病毒,有点似曾相识……”

“这里!第273对碱基!”我猛然大叫,一手指着电脑,一手重重叩着刚才那张纸上的一段文字。

“还有这里!第653对!”

“这里!第1106对!这里!第2387对!……”

我行云流水地往下指,他笔走游龙地在纸上记。他的表情,渐渐由戏谑变得庄重。

“这些是天花病毒发生突变的关键基因组,就是这些突变,让人类的免疫系统和现有的药物措手不及!如果针对这些突变,采用常规的单克隆抗体杂交瘤法,就可以制作出抗毒血清![2]

他匆匆扫视着自己的笔记,欣喜若狂:“原来是这样!我一直有点怀疑,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我心里有点吃惊。爸爸用了好几年才将这种病毒与古老的天花联系起来,又花了好几年才将突变的基因序列筛选出来,他几天时间居然就开始怀疑了?他不是个生物学天才,就是个吹牛皮的天才。

他立刻扑到实验台,摆开那些瓶瓶罐罐,开始制作抗体。他是那样的急切、专注和忙碌,甚至都不曾转过身来,将我谢上一谢。

夜色渐渐降临,他终于夹起培养皿,小心翼翼放进恒温箱,长吁一口气道:“好了,过一晚上,这些抗体就培养好了。”

这时,他才像重新发现我们的存在似的,转过身来,对我重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讪讪地回了一个微笑,正想着要不要和妈妈先回家,他已经端来了三碗泡面:“这里只有这些,你们将就着吃吧。天黑了,现在回去不安全,今天晚上你们就睡这里吧。这里是国家级的实验室,虽比不上军方,但安防系统总比民宅要好。”他指了指刚才我们进来的地方,“那里一道合金门,放下来之后,外面的东西进不来。”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而且,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第一时间注射抗体了。”

他搬出一张折叠床:“这是我的床铺,你们不嫌弃,就睡吧。”

“你睡这里?”

“嗯,我没有家,学校就是我的家。”他面沉如水,“这里做实验方便,泡面也是免费的。”

那一夜,我和妈妈挤在他的折叠床上。他一直守在电脑前,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时而观察一下培养皿,时而戒备地看着钢化玻璃上投下的憧憧鬼影。我看着他的背影,记忆中,也曾有这样一个背影,为了心中所系,为了天下苍生,在灯下熬过一个个无眠的夜晚。

三、正是年少轻狂时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他摇醒了。抗体培养成功了,他将抗体注射进自己的体内,片刻后又从自己身上采了一滴血,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半天,终于紧握拳头,发出一声欢呼。

“太好了!”他激动地打开电脑,“昨晚我已将所有发生突变的关键基因序列列出来,连带抗体的制作方法,写成了中英文两种版本,现在就群发出去。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实验室、制药公司和医院,只要有人坚守的地方,就会看到邮件。抗体很快就可以被生产出来,人类有救了!嗯,我现在可以想办法把抗体做成喷雾剂[3],这样使用起来更加简单高效!”他喃喃说着,连电脑也来不及合上,便又转身去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突然,妈妈指着电脑,大叫起来:“你们快看!”

他的收件箱中,未读邮件的数量直线上升,刚刚发出去的邮件被纷纷退回,好像倒灌的洪水,瞬间撑爆了他的邮箱。

我和妈妈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个传言:这种病毒,有可能是一种对人类满怀敌意的智慧生命……

追查拦截邮件的源头,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但说服妈妈让我去冒这个险,却很费了一番功夫。我甚至豪情万丈地念了一首她曾经教给过我的诗,才最终得到她的应允: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很多年以后,我自己也做了母亲,才体会到妈妈当年听我念这首诗时的苍凉心境。她一定没想到,她教给我的东西,会这么快就被我拿来说服她;更不会想到,她用来激励我的凌云壮志、千秋功名,转眼就成了她最深的无奈。当时,真是年少轻狂。

离开实验室时,他交给我一样东西。

“枪?”我顿时两眼放光。

“麻醉枪。有时做实验,动物们会挣扎得厉害,给它们来上一下,就老实多了。”

“能撂倒几个?”我拿在手里比划了几下,心里着实兴奋,虽然不是真枪,但好歹也沾个边不是?

“能撂倒兔子,撂不倒人。”他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坦诚相告。

我顿时有些泄气,他连忙安慰道:“但能让对方犯困,总好过没有吧。”

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要是遇到危险,我还是给自己来上一下吧,这样脑袋里一团浆糊,对方要打要杀,我也不觉得痛了。”

安顿好妈妈,我拉着他直奔飞船:“坐我的飞……机去!”听到这句话,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等看到我的“飞机”时,他更是惊掉了下巴。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飞机!这肯定是最新的机型!”

“嗯,”我含糊答应着,“是最新的,三分钟就能到那里。”

这番他惊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四、他乡遇故知

三分钟后,飞船停在了三千公里之外的一个无名沙漠。极目远望,尽是浩渺沙海。几匹野骆驼远远看见我们降落,撒开蹄子疯跑。由于怕被敌人缴获,我们不敢把飞船停得太近。靠着他手环上的GPS,在沙丘上深一脚浅一脚,徒步了三个小时,却仍未找到任何建筑的入口。太阳渐渐落下,没一会沙漠里就冷得厉害。我们又渴又饿,抖抖索索地爬上最近的一座沙丘登高远望,黑暗中竟看到不远处飘动着荧荧火光。我大喜过望,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跑向那些火光,却在快到时一跤绊倒,再也爬不起来。

等我醒来时,眼前的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好容易适应了,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六角形大厅,一台硕大的主机矗立在房间中央,旁边的架子上支着一台小巧的平板电脑,比寻常家用的要厚上一些,看上去像是人机界面。

平板旁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容,但显然不是他。我的眼睛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我心中正有些吃不准,那人转过身来,轻声问道:“你醒了?”

这下我看清了,那是一位女子,六十上下年纪,身形削瘦,面容沉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像我以前的班主任。

“你很聪明。我听他说,是你找到了病毒突变的关键基因序列,研制出了抗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她的声音初听十分温软,细辨之下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寒。我正不知如何开口,刚才还遍寻不着的某人走了进来,亲热地喊了一句:“林教授!”

“你醒了?”他疾步上前,将我打量一番,见我没什么大碍,将我一把拉起,走到林教授跟前,兴奋地对我说:“昨晚你昏倒了,我抱着你,死沉死沉的,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是林教授救了我们!林教授是国际生物学界的泰斗,我的偶像!我那时还是个初中生,特别痴迷生物学,还给林教授写过几封信,没想到她居然回信了,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他隔着衣袖攥了攥我的手腕,又转过头去,对着林教授,一脸仰慕道:“那时我的理想就是考入K大学生物系,作您的学生!可是等我考进去,您却离开了,我问了很多人,大家都不知道您去了哪里。林教授,这些年您一直在这里吗?”

林教授缓缓点头,脸上波澜不惊,像一口古井,暗幽幽的望不见底。

我心里有点着恼。一半是因为他把我说的那么重,一半是因为,这个林教授看上去着实有点古怪,而他还沉浸在粉丝见偶像的激动之中,浑然不觉。

我沉吟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问:“林教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结果。”她倒是十分坦然。

“什么结果?”我追问道。

“我设计了一个算法,要筛选出最完美的人类基因。不久前,我们进行了第一次测试,我正在等结果。”

我的脑中瞬时划过一道闪电,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载沉载浮,渐渐汇成一条线。

然而,我还是不死心的问:“什么测试?”

她轻笑一声,但那声音殊无笑意,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凛冽入骨:“你还不明白?你们一路过来,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测试吧?”

头顶如有巨雷滚过,一股勃然怒气直冲胸臆,我上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厉声质问:“你是说,这次病毒爆发,是你整出来的幺蛾子?为了完成你那狗屁测试,你杀了成百上千万的人?”

我吼得声震屋宇,她却恍若未闻,只是若无其事地取下平板,用手指在上面点点划划。

我还想上前,他却从后面拉住了我:“你不要这么激动,林教授有她的理由。”

我狠狠甩开手:“她有什么理由,能让无数人生离死别,深陷苦难!”

“苦难?”她轻轻摩挲着平板,将这个词在嘴里咀嚼片刻,继而转过头来,对着我,淡然一笑,“你懂得什么是苦难?”

“1520年,西班牙舰队将天花带到了墨西哥。短短十天内,舰队登陆的港口就成为一片墓地,人们仓皇出逃,又将天花传遍了整个美洲,90%的美洲原住民死于这场瘟疫。因为他们的基因,天然地对天花没有免疫力。”

“1914年,一个热血青年在萨拉热窝刺杀了斐迪南大公,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人们在一起厮杀了四年,死了上亿人,却意犹未尽,二十年后又狠狠打在一起。人们的偏执、冲动、贪婪、无序,将人间化为炼狱,埋葬了无数生命。”

“现在,你以为你生活在一个高度发达文明的世界,可是,疫苗、抗生素、不计成本的医疗投入,新生儿死亡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无数本该被淘汰的基因流传了下来,无数不可再生的珍贵资源被耗费在奢侈舒适的生活上。每个人都不想失去,结果就是整体覆灭。到那时,又有多少的苦难等在前头?”

“所以,你看,我并没有给人类带来苦难。人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才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她抬眼望向庞大的主机,似乎在仰望通往天堂的巴别塔:“我用了十年时间,写出了这个算法。我要运行一场场测试,将潜藏于人类基因30亿个碱基对的缺陷,一一剔除。我要穷尽毕生所学,创造出最完美的人类基因,那会是一切苦难的终结。”

她侃侃而言,双眼缓缓扫过我们的脸,那知性的声音,沉静的双眸,别有一番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回身望了一眼,只见他一言不发,眼中几番明灭,脸上写满了挣扎。

我气急败坏:“你要用这个算法,再造人类?你任由它屠戮众生,因为他们在你和这个冷冰冰的机器眼里,都是不合格的基因载体?”

她傲然点头,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它可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机器。它连接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台中央处理器,监测着每一个角落的动静。你穷尽一生也不会知道的秘密,它早就了然于胸,你几辈子都看不完的数据,它能在几秒钟内分析出结果。如果有需要,它可以调动这个实验室每一处暗藏的武器。决胜千里,谈笑杀人,也不过如此。”

浓浓的杀意迎面袭来。然而,还未等我做出反应,后颈就被人重重一击。在倒地前一刻,我还在想,他乡遇故知,背后捅刀子,这两样人生快意之事,他今天不会都占全了吧?

五、你想哪儿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被捆成了粽子,扔在一个不知道哪里的房间。房间素净得很,只有办公桌上一台电脑并一副相框,显示出它曾被人使用。我用反绑的双手努力摸索了一下腰间,麻醉枪果然被搜走了,不由心里将自己骂了千万遍。

她是他少年的偶像,学问的导师,那浓浓的仰慕,我隔着三米开外都能闻出来。他追寻着她的足迹考到K大,却在十年后才在这里重逢,好比一个粉丝,在机场蹲守五天五夜,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偶像,除了掏心掏肺,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呢?

正在我心中无限懊悔之时,偶像和粉丝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他阴沉着脸,径直走到我跟前,扳过我的肩膀,在我指尖上采了一滴血,放进一个仪器里,仔细看着上面跳动的数据。

我使劲挣扎着,狠狠盯着他俩。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俩现在一定尸横就地。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她低着头,瞥一眼数据,又在平板上面写了点什么,“虽然你对我还有点用,但总这样闹腾,我也会厌烦。”

“我绝不会为你们做任何事,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杀你?不会了。” 她的眼睛在我和他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突然暧昧一笑,“他说的很有道理,算法能创造出最完美的基因,但再完美的基因,也要变成孩子不是?”

我已经不是八岁孩童,她话里的意思,我自然听得明白。

一股绝望漫过心田,我手足冰凉,浑身乱战,哑着声音说道:“你做梦!我就是一头碰死,也决不让你们如愿!”

他似乎有些吃惊,蹲下身来,细细打量我一番,旋即恍然大悟地道:“你想哪里去了?你要是胸再大一点,腰再细一点,或者起码智商再高一点,也许我会很乐意亲力亲为,但是,现在就你这条件,我委实没什么兴趣。”他的言语轻浮无比,脸色却十分平静,看上去说不出的阴冷诡异。

“是吗?”林教授向他投来一个探究的眼神,“可是,我的算法告诉我,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身形微微一顿,继而转过身去,坦然面对着林教授:“您觉得我在说假话?唔,她也不算难看,也许长夜漫漫,我觉得无聊时,可以将就一下。”

林教授的眼睛在他脸上逡巡着,又掠过手中的平板,终于没再说什么话。

临走时,他将房间的灯也关了。我靠着墙撑起身子,借着电脑的微光,将房间上上下下瞅了个遍,却连一条裂缝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六、只有这个办法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我感到有人在摸我,突然,那人将身子压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我心中大骇,剧烈挣扎起来,拼命用膝盖顶住他的肚子,可是他的双手如铁环一样紧紧箍住了我,并且把嘴唇也凑了上来。一股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屈辱的泪水滚滚而下。

他将头深深埋在我的颈窝,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几个字。

“不要停,听我说。”

“对不起,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接近你而不被她怀疑。” 他附在我耳边,急急说道,“很多事,我一直没办法跟你说。”

“还记得那晚我们看到的火光吗?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死尸的鬼火。绊倒你的,也是一具尸体。在这个实验室的外面,散落十几具尸体!”

“我进到里面,偌大的地方,却只有她一人。除了她这间办公室和那个大厅,到处房门紧锁,门缝下隐约渗出血迹,墙上还可以看到累累弹痕。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你想过没有?她是怎样凭借一己之力,控制了这个地方?”

“我确实和她通过好几年的信。她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她有个儿子,从小体弱,她又是单亲妈妈,自然着紧些。那孩子长到十几岁,变得很叛逆,与她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再找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这事在K大轰动一时,她也自此没了踪影。”

“我从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她早就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但当时我的手环没电了,没有GPS,没有食物和水,我也几乎冻僵了,还抱着你,无论如何走不回去。”

“我和她虚与委蛇,争取时间。我几次暗示你,不要与她冲突。可是她还是对你起了杀心,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听他急速轻声地说着,身体渐渐僵硬,头脑一片混沌。

他猛然直起身来,作势按住我的肩膀,口里嚷嚷着:“真是不识抬举!”紧接着用眼神示意我,千万不要停止挣扎。

他又俯下身来,将手探入我腰下,用解剖刀一点点割着绳子,一边继续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很快就会离开。门边的包里我放了食物和水,手环也充满了电。你沿着逃生标志,就可以从撤离通道走出去。快!趁她在睡觉,赶快走!”

一股别样的情绪在心中融化,我望着幽暗的天花板,喃喃问道:“你呢?”

他手上动作一滞,紧接着又割了起来:“她随时会来查看,我想办法拖住她。”

“要走一起走。”我哽咽道。绳索终于被割断,我浑身一松,心里却无比沉重。

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神色骤变,抱住我迅猛往旁边一滚。只听耳边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如同巨大的洪流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被他紧紧抱住,但仍能感到周身上下炙热无比,四肢百骸被气浪裹挟着,如同溺水之人被海浪任意抛掷,一时间只觉得胸闷如堵,气血翻腾。

他伏在我身上,突然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喷在我的颈窝。

七、一切烦恼为如来种

硝烟散去,林教授缓缓地踱了进来,居高临下玩味地看着我们。

“长夜漫漫,你们可真是好兴致。”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把我掩在身后,继而扯开嘴角,嬉皮笑脸道:“您才是好兴致。我还以为,这种时候,就是我妈也不会跑进来。”

“你妈?”她哼哼两声,笑得阴毒无比,“你妈不是早死了?十八年前,和你父亲一起,被一个愚蠢莽撞的卡车司机,碾得血肉模糊。”

我的心骤然抽紧,颤巍巍地看向他,却见他眼底的痛苦一闪而逝,再抬眼时已是神色如常,平静地望向林教授。

“我本以为,这段经历能让你多少明白一些人生无常的道理,也多少能领悟一点我的苦心。没想到,你却一心护着这个蠢货,真是让我失望。”

林教授说着,将一件东西抛在地上。他神色一凛,脸上最后一点笑容也消失不见。

那是他曾经送给我的麻醉枪,几只嵌在其中的药剂管已经空了。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怎么?你还不明白?”林教授的目光向我射来,“他比你可机灵多了。他一眼看出了这里危机四伏,我手中的平板,连接着整个实验室的主机,控制着这里所有的监控和武器,包括你们身上的那些穿戴设备,都无时不在我的监测之下。所以,他一直在给自己注射微量的镇静剂。这样,无论怎样去监测他的血压、心跳、呼吸甚至神色,算法给出的结论都是,他没有撒谎的迹象。

“咳、咳……”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血丝,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看来,您也有不相信算法的时候。”

“过犹不及,反常则妖,你的数据太过完美,让我无法不怀疑。”

他仰天打了个哈哈:“真巧。您描绘的世界也太过完美,也让我无法不怀疑。

他凝望着天花板,声音飘渺地如同来自天际:“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他的父母都是平凡人,他们没有什么金钱权势,却把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可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场车祸永远夺去了他的父母。当他在太平间里看到血肉模糊的父母时,他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无比的愤怒!”

“他痛恨那个司机,痛恨那场大雪,痛恨这世上的一切。他质问苍天,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苦难降临到他身上?他的父母那么善良,为什么偏偏落得个尸骨不全?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这个世界一片混乱灰暗。”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嘶哑。一时间,我心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扎过,我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样伤心的过往。

他收回了目光,头靠着墙壁,定定地看着林教授:“后来,有一位慈祥的长者,给小男孩写了一封信。我至今还记得,她在信里说的那些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朗朗背了出来:“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淤泥乃生此花。是故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 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4]……”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5]……”

他气息微弱,压抑着咳嗽,将这些句子背得断断续续,听在我耳中,却是从没有过的雄浑有力。林教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一时间也沉浸在往事之中。

他深深看着林教授:“我还记得,您那时说过,没有经历过痛苦,人们就不会心生同情,没有对终点的恐惧,我们就不会珍惜沿路的风景。一切伟大,都是苦难上开出的洁白莲花。纵使这个世间有千般灰暗,也不能淹没我们心中的善良与光明。这都是您跟我说的。您,还记得吗?”

八、岁月的尽头

林教授一言不发地听着,脸上微微动容,然而那份柔软很快消融,她的眼中冰冷如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命运如此残酷,有时也只能编些这样的话来骗骗自己。但现在,有了这个强大的算法,我生杀予夺,乾纲独断,自然不用再相信这些鬼话。”

她将手按在平板上,两架小型无人机像幽灵一样从她身后缓缓升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你们已经被锁定,击杀程序也已经启动。30秒后,你们身上就会多出几十个弹孔!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出来吧。”

30,29,28……

是的,她有算法。控制着一切的算法!听命于她的算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算法!她创造了它,却深深依附其上,连自己的灵魂,也迷失其中。

我突然大笑起来,慢慢走到她跟前。她戒备地看着我:“你最好不要再动,否则死得更快。”

21,20,19……

我站定身子,饶有兴味地问道:“你那算法,真的能洞悉这世上所有的秘密?掌握这世间地一切?”

她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神色傲然不已。

“那它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只有八岁?”

她微微一怔。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猱身而上,出手如电,右手一把解剖刀,直取她面门,她下意识往旁避让,我左手见缝插针,灵蛇一般绕进她腋下,穿过她的肘部,借力一格,就将平板抓在手中。

我疾退三步,迅速拂向“终止”键,屏幕上跳出了六个大大的方格。

密码!密码!

10,9,8……

她尖声大笑:“你抢了平板又怎样?没有密码,你照样控制不了它。它在你手中,不过是个死物。”

5,4,3……

死亡的气息像雪崩一样将我们覆盖,无数场景纷至沓来,如海啸般充塞于脑海,其中却有一幅画面,是那么的清晰。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笑意浮上唇角:“它怎么会是个死物?你将你最珍贵的东西埋藏其中,却要说它,是个死物?”

我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下了六个数字。

2,1……

“啪、啪”两声,两架无人机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死死盯着我。脸上,有震惊,有恐惧,有愤恨,有羞辱,但更多的,却是虚空破碎的幻灭。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相框,那个曾经摆放在电脑旁、却被气浪震翻在地、落在我手边的相框。相框的镜面早已粉碎,但透过那片四分五裂、看上去狰狞不已的玻璃,仍然可以看到,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半睁着眼睛,被一名女子抱在怀中。那女子身着产妇制衣,苍白的脸色带着一抹潮红,看向婴儿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温柔。

在照片最下角,即使岁月晕染了墨汁,仍能辨识出那娟秀的字迹:

某年某月某日,我的天使降临人间。”

我抖落相框上的尘土和碎片,和平板一并放入她怀中,柔声道:“万千岁月,终有尽头。失去心中之爱,这孤寂的世间,你又要来何用?莫如珍藏这份甜蜜,期待着来日的重逢。”

她脸如死灰,嘴唇翕动着,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回过头去,看着半死不活喘气的某人,揶揄道:“对一个母亲来说,这世上最难忘的,就是那一刻的幸福。连这点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的智商比较低。”

说罢,我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身子,背到背上,一边狠命撑起打颤的膝盖,一边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死沉死沉的那个。”

九、尾声

不过那天到后来,他还是不知好歹,死活不让我背,我也就乐得轻松,跟在他后面,一步三晃地走回了飞船。爬上飞船后,他又喷了一口血,就此彻底晕菜。

见他面白如纸,我心里还算笃定。这艘飞船,配备了冷冻冬眠系统,如果找不到医生,我就在他断气前,将他冻成冷鲜肉,运回亚美利加,交给我那妹夫,保证一个月后,就是妥妥的一个钢铁侠,横空出世。

可是,为什么我拉着操纵杆的手,会不停地颤抖?为什么当我看到飞奔出来的医疗人员时,会觉得欣喜若狂?为什么我蹲在急救室门外不知所措,直到妈妈赶来,还感觉如在梦中?

后来,听妈妈说,那天我们离开后,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后来不知怎么邮件就都发出去了。各个单位,包括实验室、制药公司和医院,多少都藏着一些人,抗体很快被大量生产出来。政府还出动了所有的飞机,在城市上空到处喷洒,病毒立刻得到了控制。一两天之内,街上就又有了人烟。人们虽然还沉浸在悲痛和茫然中,但恐怖的黑夜总算是过去了。

……

一个月以来,我一直蹲在家里啃老。不是我脸皮太厚,而是实在找不到事做。我学过生物学,可是没人听得懂我的亚美利加语;我会修飞船,可是满大街跑的全是汽车;妈妈甚至想方设法,把我弄进她朋友开的饭馆里端盘子,却在被人发现我连菜名都认不全且打碎了三套餐具后,惨遭辞退。

妈妈给她的朋友打电话:“梅老板,你就再收留她几天吧!大不了我们不要工钱,全当给她练练手吧!”

电话那头的梅老板声音带着哭腔:“宋姐,不是我不帮忙,只是你这个妹妹(说我是她女儿没人会相信),实在是……唉,打碎餐具都还是小事,可老是把松茸当成蘑菇端给客人,我实在是伤不起啊!”

妈妈彻底绝望了。

痛定思痛之后,妈妈改变了策略。她突然很庆幸自己生的是女儿,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还能找个有为青年嫁了,跟着老公混口饭吃不是?

所以,此时此刻,一个有为青年就坐在我家的饭桌上,“哧溜哧溜”地喝着鸡汤。

其实,他出院之后,就来找过我。那天爆炸使他受了点内伤,本该卧床静养,他却非要拉着我去实验室进行学术探讨。然而,在无聊地逗了三个小时兔子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向他坦言,我其实对生物学不感兴趣。

“那我们去图书馆?”他挠挠头,提出了新的建议。

我无语向天。犹豫片刻后,还是对他坦诚相告,我其实对一切与书本有关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好在这时妈妈已经认定他就是那个有为青年,隔三岔五地把他叫到家里吃饭,我也不用再客随主便,可以从知识的海洋里爬上来,喘口气了。

吃完饭,妈妈照例叫我送他。我们无言走到小区门口,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对我说道:“你妈叫我明天还来吃饭。”

我没有作声,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

“还有后天、大后天,接下来的双休日,她叫我都来你家吃饭。”

我望了望天:“你要是不想来,可以跟她直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急辩白,憋了一会儿,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想不想我来?

几只晚归的鸽子从天空中扑棱棱地飞下来,清脆的鸽哨将我从梦游状态惊醒。

他这是,在跟我表白?妈妈的目标,竟然这么快就要实现?还有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我们都没跟他说,就想诓着人家为我的后半生负责,这委实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有件事,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紧张地望着我。

我端肃神色,郑重地说出了那个秘密:

我的爸爸是外星人。”

(本篇完)


备注:

[1]地球大气层与外太空的分界线。

[2]此处纯属瞎掰。

[3]2014年非洲埃博拉病毒疫情爆发时,日本京都府立大学的研究小组开发出利用鸵鸟蛋大量制作埃博拉病毒抗体的技术,并将这种大量生产的抗体制成喷雾剂。一些机场使用含有这种抗体的喷雾剂,达到防治的作用。

[4]鸠摩罗什《维摩诘所说经》注

[5]司马迁《报任少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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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是外星人”系列科幻: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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