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预则立,不预则不立。搞果子狸养殖,我们做了准备工作,不过是些战术准备,是缺乏战略眼光的。把场址选在咸阳机场二期工程场管处是个大失误。既是机场二期工程,这个地方的土地用途是很明确的,迟早要建机场。人家管理方跟我们签合同的时候是一年一签。随时可以让我们滚蛋。我们滚蛋不要紧,养殖场里的固定资产投资就打水漂了。
第二年,我们就陷入了进退为难的境地,养殖场的规模扩大不扩大?如果扩大规模,就要继续盖圈舍,如果不扩大,养殖规模太小,根本挣不了钱。当时果子狸的行情很好,广东那边有多少要多少,价格也是年年走高,我们不能困死在咸阳机场。
有朋友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地方,是个现成的养殖场。过去看了看,很符合我们的要求。这个养殖场在西安东郊浐河岸边的湾子村。这儿属于河滩地,村儿里为了挣点儿活钱,就租给西安搞养殖的人了。
这个养殖场占地三十亩,分为生活区和养殖区。生活区占地两亩,办公室员工宿舍厨房厕所一应俱全。生活区的大院子里种了很多梧桐树。中间一个大花园儿,花园儿四周是一圈水泥地,水泥地外面是菜地。养殖场里有一眼自备的深水井,水泵把井里的水抽到房顶上的水箱里,再把水箱里的水用自来水管通到各处。
生活区和养殖区用砖墙隔着。墙中间又有一道月亮门连着。养殖区有两大间厂房,其中一间是空的,另一间一分为二,一半做库房,一半是煮饲料的厨灶间,灶台很大,四面贴着白瓷片儿,上面架着大铁锅。
这个地方太符合我们的要求了。我们跟对方吃了两次饭,协商了出让的价格。对方是决心要卖,我们也是真心买。最后商定的价格是22万。对方把村长介绍给我们,往后在人家地头上混日子要靠村长罩着。
签合同那天,对方来了好多人。他们共有五位合伙人,连同家属都来了。五位合伙人都是好朋友,本来各有生意,生意都还不错。他们想在这个地方养狐狸,同时做养老的地方,把别墅的地基都打好了。但想象总跟实际情况有差距,只好把辛辛苦苦盖起来的养殖场半价卖给我们。其中出力气最多的那位临走的时候跟他媳妇儿抱在一起哭。他是亲手把一片菜地变成眼前的养殖场的,为此得了很严重的关节炎。那两口子一哭,其他人也都泪汪汪的,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心想,我们将来会不会也是哭着离开这个地方。
签完合同,我们咸阳西安两头儿忙。好在这个地方离我家很近,有公交车,比去咸阳方便多了。咸阳那边,除了李莎,还有一个帮手,张新宇的一个外甥没考上高中,暂时没什么事儿干,那孩子虽然不怎么灵光,好歹是个伴儿。
那段时间很忙,每个人都是焦头烂额的。张新宇和李莎平时见不着面,一见面就吵架。张新宇比李莎大十几岁,平时都让着她。李莎在家里是独生女,凡是都要占上风。
一次为点儿屁事儿吵起来,张新宇回了几句嘴,可不得了了,李莎立刻大哭大闹寻死觅活的。张新宇躺床上睡觉没理她。李莎竟然从墙角拎出瓶儿敌敌畏喝了几口儿。李莎喝完后悔了,跑过来告诉张新宇说她喝敌敌畏了。张新宇一边问喝了多少,一边打了120。李莎说没喝多少,也就两三口吧。张新宇让李莎抠嗓子眼儿往外吐,李莎吐完说,好了好了,没事儿,让张新宇打电话别让120上来了。
张新宇跟他同学打电话,这个同学是红会医院的医生。刚才张新宇也是先给同学打电话,同学让他打电话给120的。同学告诉张新宇,一定要把李莎拉到医院来,依他的经验,服毒的人用呕吐的方法能把一部分毒药吐出去,但肠胃在这个过程中会吸收一部分,依然是很危险的。
救护车上,李莎清醒而亢奋,话多的不行。我给张新宇打电话的时候,张新宇还很乐观,说没什么大问题,估计住几天院就好了。当天晚上,李莎的情况变得严重起来,首先就是双眼失明,接着意识也模糊了
我到医院看李莎的时候,李莎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两只眼睛空洞洞地瞪着天花板,嘴里说梦话一样胡说八道。张新宇抓着她的双手,防止她乱抓把针头弄掉了。
李莎的父母和一些知情的朋友来医院看望。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引起了我的注意。张新宇把这个女人叫姐,也不知道是哪种姐。
张新宇这个姐看起来不善,有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我仔细观察这个女人,总觉得她看人的时候不是用正眼看人,而是用眼角儿自下而上地打量。我看过点儿命相书,斜眼看人的女人不正派。后来又从哪儿本书上看到,这种看人的方式叫“猪眼看人”,养过猪的人都知道,猪就是这样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