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极大。
雷也极响。
城墙外的几棵梧桐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哗啦作响,叶子掉了一地。此时已经是宵禁时分,守城的卫兵似乎也不堪这雷雨天气,竟然留了个空门。不过总归还是虚掩着的,怕是料想如此大的雨,也不会有人进出这座边陲小城。
然而还真就有这么一个人,一路从城外走了进来,正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这人一身黑衣,披着蓑衣,戴着草帽,浑身早已湿透,水不断地从草帽和蓑衣上滴下来,和脚步声一起迅速被雨声掩盖了。这人也不急着寻个客栈住下,仍径自走着,目光似有搜索之意,不时地看着街道旁。走了约十分钟,终于停下了脚步,来到了一堵墙前。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字迹早给雨冲得模糊不清了,只能隐约看出这是一张人脸,旁边的字大概是"悬赏","作恶","必有重谢"云云。人脸虽然轮廓五官都已糊成一团,但仔细分辨,是一个面目有些粗犷的汉子,但是眉眼却无端有几分俊秀。
"唰"的一声,这张告示就这样被揭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此人正是魏无羡。这声轻笑有两层含义,均是嗤之以鼻,一层是"他们动作真快,连这等偏僻的小城都有了悬赏缉拿的告示",另一层则是"本公子好歹也是一表人材,这画的跟我长的差的也太远了,连我自己都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堪堪认出,遑论那些觊觎赏银却与他素未谋面的普通人了。"
魏无羡将这张告示胡乱地拍了几下,抖了抖,随意揣进了怀里,也不在意是不是太湿——毕竟虽然披着蓑衣,大雨之下内里衣服也早已湿透了。
之后魏无羡又继续在街上晃了起来,三下两下总算寻到一间客栈。这间客栈不大,是城里少有的还亮着灯的,此前他曾住过几次。魏无羡推开门,正要出声问问店家还有无空房,却发现大堂里竟兀自坐着一个人,一个"熟人"。
魏无羡虽然心下惊讶,但嘴上一点听不出,他开口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含光君吗?怎么有空来这偏僻的塞外小城?早听闻姑苏蓝氏近年来剿匪上颇有建树,莫不是...来剿我的?"魏无羡并没有问蓝忘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毕竟他现在颇有些"放浪形骸",早不似当初那个世家公子了。他看到蓝忘机正定定地看着他,身前的桌子上铺着的那张纸,同他怀里的通缉令一模一样。
蓝忘机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去,说"......不是。"
等蓝忘机开口时,魏无羡才有空细细观察蓝忘机,还是那张熟悉的没有表情的脸,还是那身熟悉的"披麻戴孝",还有...那柄熟悉的避尘。正是他同江家不告而别的那晚,离开云梦时见到的那把避尘。当时蓝忘机只是站在他离开云梦的路上,带着这样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问他,"为何要走?",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挽留。魏无羡当时没多想蓝忘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无心去想,他只有些不耐地道"堂堂的含光君,不去剿匪行侠仗义,不在云深不知处陶冶情操,在这堵我作甚?如你所见,江家我呆不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听他这样讲,蓝忘机眼中闪烁,手按在避尘上,却按而不发。夜里魏无羡看不清蓝忘机脸上表情,只能看见蓝忘机去摸避尘的动作,他说:"难道含光君是今日武意兴起,想来找我比试比试?我打不过你,切磋就免了吧,我须走了,还得赶路呢。"蓝忘机却是看得清魏无羡的,他的脸色发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蓝忘机没有接这话,却道"你受伤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魏无羡的脸色更不好了,只说"不劳含光君费心,就算是受伤,难道含光君还能将我带去姑苏蓝氏好生医治不成?"蓝忘机有些发怔,他刚刚的确有过打晕魏无羡,然后带回去的念头。而趁着这一会子发怔的功夫,魏无羡已经迅速离开,三两下就不见人影。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也离去了。
客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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