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 兄 亦 师
当年福山(现烟台市福山区)全县人口近30万,设一所高中,每年招生两个班。我哥是这所学校文革前的最后一届高中毕业生,他的年级成绩很是不错,但闹革命不得高考的机会,退而求其次,被推荐当了民办教师,算人尽其才吧,可以发挥一些特长。他教物理,实际上数学和化学也都很好。
哥大我十六岁,十分关心我的学习。或是因为出生于三年自然灾害,先天营养不良影响了智力发育吧,起初我的学习总是有些不得要领。初中的无机化学课,开学都半个学期了,但我还是对基础知识理解不透掌握不牢,做题死搬硬套,题目稍有变化便不知所措。哥利用半个月的时间对我进行了系统的辅导,从原子结构,核外电子排列讲到元素的化学性质,还有钾钠钙镁铝金属活泼性在化学反应中的规律……,让我顿时进步不小,在班里也可以与同学探讨解答他们的一些化学问题,一时间大家都十分惊讶。甚至参加工作后,谁说家里孩子化学成绩不好,我都以自己为例建议找个好家教,半个月一定大见成效。
我对一些数学综合题理不出头绪,到他那里就能够很快甄别出题目涉及到的知识点,并建立起不同知识点之间的等量关系,把数学概念和公式运用的得心应手,以至于后来作为数学系的毕业生,与他相比,我还自愧不如。
问他问题他总是不厌其烦,如果我不懂,他就换一个思路再讲,几次下来还是不懂,我会摔书本或铅笔撂起挑子,每到这时他会暂时离开,看我平静后再凑过来边安慰边继续讲解,似乎刚才是他错了。
他不仅对我,对他的学生也很有耐心,从不保留,甚至可以不计自己的得失。那是1977年高考前夕,大家都想一试身手,但苦于没有考试范围、没有复习资料,备考无从下手。一些他曾经的学生来找到他,他都来者不拒,牺牲了不少自己的复习时间。上天公平,当年他和他的学生如愿一起走进了大学校门。
父亲在外地工作,哥在四姊妹中排行老大,肩上的担子自然重些。生产队分的秸秆不够烧,上山拾草是每家每户都要做的。拾草的人多了,山上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不知道长了几茬的小草在瑟瑟寒风中颤抖,镰刀割起来很是费劲。哥很有办法,他先找一些粗壮点的草扎成炊箒状,从地堰的一头开始,左手用炊箒抵住矮小的草,右手持镰刀贴着地皮割下去,动作连贯麻利,割完一片,拿起耙子收拢起来便是一小堆,快到中午了,把一堆一堆的草集中分成两份,压实捆紧,分别插入扁担两头。
冬天取暖用煤,对非农业家庭实施配给制,农业家庭很难买到。秋天,哥用手推车到17里地以外的发电厂,在锅炉冲渣沟里挖没有燃尽的煤灰。煤灰含水量很高,一车煤灰应该有500多斤,丘陵地区公路坡道很多,一车煤灰推到家里定是大汗淋漓。煤灰不能直接使用,必须参些黏土拖成煤坯晒干,再掰成小块填进炉内。煤灰燃烧快、热量低,火不硬,每隔一会就要添加一次。这样的火最适合烤东西吃,把地瓜切成薄片,放在炉盖上,等表面呈金黄色,里面也熟透了,吃起来外焦里面,满口甜香,很是好吃。小块的地瓜也可在炉灰中焙烤,只是时间要长些,和地瓜片相比它又增加了一些酸甜的味道,这是冬天的乐趣。
是1974或1975年的秋天,我上初中,家里决定把外院打成水泥地面用于晾晒粮食。本家叔叔是瓦匠,请他估计了各种材料用量,在一个多星期时间,哥带我推着独轮车到采石场捡碎石,每天天不亮出发,七点多回家,吃过早饭再上学。碎石数量估计够用了,再到夹河里挖沙子,又花钱买了七袋水泥。材料准备就绪,本家叔叔先铺垫好碎石,再用水泥灌浆,最后罩面压光。之后晾晒粮食方便了很多,邻居也经常借用。作为劳动奖励,经过哥哥说情,母亲给我买了一套秋衣秋裤,这是我的第一套秋衣秋裤,在这之前穿什么内衣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哥已年近八十岁了,应该经常打个电话问问,回家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