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头极为敏感的我,到了毕业这一年也不自觉地收起自己的矫情。朋友都说我这么做真让她们感动,毕竟,我以前打死都不肯入镜,那场面真的跟要杀了我一样。
最近大家也总是变着法地凑堆出去玩,那股作劲,好像是想把我们前些年没出门的时间,靠吃撑扶墙、熬夜伤身、夜不归寝都挣回来。
那天晚上趁着宿管阿姨还没有锁门,我们赶紧洗洗漱漱,收拾收拾到寝室楼下集合。
夜晚的寒气灌进透风的大衣,怀里裹挟着冷风,我们一行人走在安静的校园,黑夜让我们感知着彼此。
这个点还在大马路上晃荡的人说话再小声都显得嘈杂,晚上10点左右的小吃摊才是最齐全的,没了城管的盯梢,小摊老板手上的动作都放慢了几倍。
在冷风中呲牙咧嘴的奔走了十五分钟,灯火通明的大厦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点进出大厦的人还一拨接着一拨。
一楼有家经营惨淡的清吧,在夜里变成了怪异的迪厅,躁动的电子乐仿佛涨潮的海水,都漫到大街上了,路人都避让不急,让我想起了白天的菜市场。
来到大厦的五楼,一进KTV楼层,耳膜都被震耳欲聋的伤心情歌堵住了,这家KTV被种草这么多次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装潢是大上海的风格,充满奢华年代感的七彩玻璃,皮粉的沙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完全没有死亡芭比粉的既视感,还有着金色的镶边,很精致。
我径直走到最角落的沙发,独自霸占。打开WPS的这一刻,360°猥琐地环视一周,在这么嗨的环境果然适合我自由散发文采。我窝在粉皮沙发上等待进入包房,不到一刻钟,形形色色的人一群群的入场。晚上十一点,也不太能看出他们脸上是开心还是其他什么表情,又有几个人和我一样除了想睡再没有别的情绪。
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能够开嗓了。想着可以肆无忌惮地,毫无技巧地嘶吼,我全身的细胞都在亢奋。然而随后的一个在KTV常有的搭讪,完全降低了我们包房的气压,向来我们都是主张拒绝"混房"的,也不知道她们抽哪门子风居然答应了。
因为途中两个陌生的男生加入我们,也好,我借口害羞去大厅找个地方酣睡。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显示到了第二天,一点半。大厅的灯光都灭了,前台也不见人影。刚刚被别人霸占的按摩椅空了出来,我一屁股深深地坐了进去。刚闭上眼,发现那些彻夜通宵的包间可没有下班,此时的歌声多少有些寂寥,更没有意义,偶尔还是能听到几声破掉的高音。我塞上耳机,就那样渐渐失去意识,进入浅睡眠。
中途因为身体不能位移,脖子都僵硬了,意识逐渐清醒,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包间传出来的歌声,只有微弱的伴奏,我刚睁眼,右眼余光瞥见一团黑影,旁边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脸正好朝着我这边,心里一惊,那么多位置不睡,怎么偏偏就睡得离我这么近。当然是我想多了,毕竟他躺的是唯一可以睡的沙发。
蓬松的卷发,金边的眼镜滑落,正好露出了紧闭的双眼,利落的高鼻梁,薄薄的嘴唇,格子衬衫,军绿色的外套。大概是腿太长,他一条腿搁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条撇在地上。
我就这样假寐,差不多到了五点半,整个KTV很安静,偶尔飘来的歌声就像冲厕所的水声,听到声音才发现原来还有人在啊。
再等我睁眼,沙发上躺着的人好像已经走了。穿着红马褂的工作人员催促着打烊了,我们一行人狼狈地走在大街上。你多久没见过六点,能看见哈气的早晨?
柏油马路上还能看到呕吐的残迹,昨天的垃圾,好像除了我们和红绿灯,这座城市还没有睡醒的迹象。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强烈地想在一起,以后不管因为距离,还是时间,可能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想要聚在一起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