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今年五十七,三月上九作生日。肥肉大酒恣飲瞰,藏神尚许称厥职,酔里朱颜失老醜。不甘𠒇輩諡曰叟。高歌直欲作龙吟,健步犹能追马走。炯炯双眸不受欺,文章一见辨雄雌。兴酣落笔生风雨,遽肯人前乍低眉。丈夫在世贵称意,得志失志奚暇计。蒼狗白云变幻多。而翁那晓如许事,平生事业无所传,好栽桃李遍东阡,桃李花开春满眼,老夫亦足乐餘年。况有汝遭侍左右,奉觴争为阿爷寿。祝爷活到一百年,著述从容看写就。笑谢儿曹善贡諛,转令思往动长吁,五車早被咸阳火,焉能终古作书癡。忧患由来识字早,请看头上霜浩浩。九十春光已无多,休教花月空妍好。放怀且进杯中物,听我作歌助酒力。生逢盛世忧愁少,未用呻吟效椘屈。
【父亲这首诗作于57年三月,这是父亲少有的极为高兴的一首诗了,57年三月,56岁,作生日,当时我等必竟年少,什么也不懂,基本没有印象,从诗中看,“不甘𠒇輩諡曰叟。高歌直欲作龙吟,健步犹能追马走。”追马走,身体棒棒的呵,而且“炯炯双眸不受欺,文章一见辨雄雌。兴酣落笔生风雨,遽肯人前乍低眉。”当时他给学校的青年老师办古文讲座班,深受好评与尊重,看来心态还是有点自我得意的吧,我的记忆中,有一次见他穿着长袍马褂,尤其头代一顶高高的民国时期文人那种山型皮帽,显得十分优雅,当时除了中山装,很少老师除汪佩斯丶陈健农个别年纪大的老师外,就没见过什么人那种穿戴,很是使人注目。这个印象很深!或许就是他生日的那天吧。当时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鼓励知识分子说话,学术争鸣,似乎以为政策宽松了吧。“桃李花开春满眼,老夫亦足乐餘年。况有汝遭侍左右,奉觴争为阿爷寿。祝爷活到一百年,著述从容看写就”诗中更是信心满满,桃李满天下,尔等侍左右,百年之愿,从容著述,看来他是有将满腹文章退休后好好完善诗文学术著作的计划的,“放怀且进杯中物,听我作歌助酒力。生逢盛世忧愁少,未用呻吟效椘屈。”这种歌颂时代的句子,很难得了,也说明了父亲当时晚年的希望与打算。这是多美好的愿望,但是,必竟一个书呆子,他錯误的估计了局势! 六月份,人民日报发表关于知识分子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形势徒然生变,大字报开始贴满学校,印象中,课也不上了,就是开会,反右开始,很快放寒假了,很快58年2月,因其前妻柏忍被害的原因,定为反革命分子被抓,后判刑五年,又遭遇60年全国饥荒,父亲的命运走向人生的苦难末日。 2021-3-23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