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卡拉马佐夫兄弟》"一部伟大的作品"

    首先必须要感叹的是,这部作品给予了我极大的震撼,从去年开始逐渐阅读经典文学作品到现在也是看了些伟大的作品与名著。但《卡拉马佐夫兄弟》所带来的感受却是空前的,它让人在阅读时为之兴奋与激动。我知道这是一部未完的小说,所以很难想象当从以完整的角度去看时它又将带来怎样的震撼。惭愧的是我在阅读作品上下部的时候中间相隔了几个月的时间,这种断崖式的阅读让我接下来将会把重点放在下半部内容上,所以我这次的内容主要会对于卡拉马佐夫三兄弟的大哥和二哥。书中的下半部让我感受最多的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物性格刻画的功力,接下来我就想谈谈自己对三兄弟的感受。

    首先是大哥米卡,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大哥几乎可以作为下半部作品的主角,作者围绕他展开了相当长的篇幅,这也使得米卡其实是在书中我最喜欢的角色。如果光从书的上半部去看米卡这个角色,其确实令人难以喜欢,其暴躁的性格甚至让书中很多人害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但在下半卷中作者却为我们揭开了他疯狂外表下一颗高尚单纯的心灵。而米卡的心灵最让我感动的地方是在于他那难以启齿的秘密,我觉得这也是对他人物性格深处一个彻底的展现,而作家这样的写法也着实让人赞叹,接下来我们看看原文。

     “据我看来,您没有完全花掉,留下一部分,甚至是有见识,有道德的举动,”“究竟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这缝好的一千五百卢布挂在我胸前的时候,我每天,每小时都在对自己说:“你是贼,你是贼!”我所以这一个月以来耍野蛮,在酒店里打架,还痛殴父亲,就因为感到自己是一个贼!我甚至对弟弟阿辽沙也不能下决心,不敢说出这一千五百卢布的事情,因为我是那么深深地感到我真是卑鄙的人,真是扒手!”   “我一面藏着这钱,一面又时时刻刻都自己说:不,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你也许还不是贼哩。” “为什么?就因为你每天就可以跑去,把这一千五百卢布交还给卡嘉。”     “但是这一摘下来,也就立刻成了完全肯定无疑的贼,一辈子成了小偷和不名誉的人了。为什么?因为随着扯下护身香囊,我走到卡嘉面前去说“我是卑鄙的人而不是贼“的幻想也就一块儿撕碎了!”

    “哦,诸位!我再痛心对你们重复说一句:这一夜里我明白了许多事情!我明白了不仅做一个卑鄙的人活着不行,连作为一个卑鄙的人而死也是不行的。不对,诸位,死也应该死得正直!”

    在米卡秘密刚被揭示出来的时候估计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确实这极像一个荒唐的笑话,是一个临时编出蹩脚的谎言而且也拿不出任何证据。但让我们来关注这件事情本身,当检察官等人对这被称为秘密的事情提出质疑时,觉得此事就算有也本身无关紧要,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同检察官的观点,但我却为米卡心中这样的延宕而感到流泪的激动。或许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不敢将这样的道德感强加于所有人身上,但当其出现在米卡心里时绝不是我们能冷漠忽视的。米卡为自己之前放荡,行为上的不自制而承认自己是畜生卑鄙的人,但按他自己的话说终究不是贼。这一下就将米卡与其它浪荡子给区分开来了,除了他那似乎天生放荡的性格之下,还有一颗单纯的良心在将其约束不至突破最后的底线,这良心正体现在关于这一千五百卢布上,还有为那被自己误伤的老人而感到难过。

    自己留着一千五百卢布却不肯还回去,这与一次性将所有三千卢花完绝不是一码事,在这之间存在很严重的差别,如米卡所说一个是贼,一个是无节制的浪荡行为。我想这是每一个被称为正派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将一千五百卢布留下不还”,这也是米卡为自己深深自责的根本原因。当你处于难以约束的性情下犯罪,与你可以自由选择时犯罪是不一样的,就如愤怒之下将人打伤,和你可以无人察觉的时候拿走放在你身前的一百块钱,哪一个罪更重呢?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为米卡的心灵能认识这一点感到激动,又为检察官那些人的毫不在意,以及现实中充满这样的人而失望。在最后米卡是以自己的死亡做回应才突破了良心最后的防线,但当格鲁申卡意外的转变之后米卡也对自己这念头深深的否决,“不仅是作为一个卑鄙的人活也不行,死也不行,也要死的正直!”

    接下来则是二哥,伊凡·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在上半卷中伊凡带给人的印象是极差的,他那些似乎极端的想法和自负的神情让人感到阴暗。但也同样是在下半卷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对他发生了转变,而在此前我认为其几乎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伊凡对自己父亲死亡的负罪感是出乎人意料的,甚至比米卡的秘密还让人意外,当他这个人物出现在我脑海中时,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跨不过这道门槛,但我却为他的灵魂感到欣慰。

    “也许我是有罪的,也许我果真怀着难以见人的愿望,希望……父亲死去,但是我可以对你起誓,我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有罪,也许我也并没有嗾使你!不,不,我确实并没有嗾使你!但是不管怎样,我要把自己供出来,………”

    “……特别是因为‘什么都可以做’那句话。这的确是您教我的,因为您当时对我说了许多这类的话;既然没有永恒的上帝,就无所谓道德,也就根本不需要道德。这话您说得很对。我就是这样看法的。”

     “您当时一直说,什么都可以做,但是现在为什么自己又这么惊慌呢?甚至打算去自首,…您不会去自首!”

    伊凡在上半卷里曾以他异想天开的思想令阿辽沙令我震惊,但却很难想象在这件事情上他尽受到了这样的折磨,就如他自己说的“无所谓道德,什么都可以做”,而当他自己的思想被别人行出来时他尽受不了了,他无法跨过自己嗾使人杀自己父亲的这个门槛,甚至其实还不是嗾使,只是自己心中希望父亲死去的这种念头。这是令人费解的,他不是如同《罪与罚》主人公因为将理论行了出来而开始折磨,他被自己心里产生阴暗的想法折磨。而这想法从某种角度来说和米卡的秘密一样是被看成微不足道的,许多阴险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而伊凡这位提出什么都可以做,在思想上如此极端的存在却跨不过这道槛,甚至还是为了这样一为卡拉马佐夫式的父亲而跨不过。他最终选择自首将一切说出来以免除这折磨以达到解脱,这是正确的尽管这会让自己处于名誉上极大的损失,甚至结果会使所有人都不理解与相信。作者在伊凡与斯麦尔佳科夫最后一次的会面中于开头结尾安插了段伊凡与流浪汉的互动,当伊凡谈完话出来后将流浪汉救助的行为与此前他进去时完全相反,看着他状态如此的转变我是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与感动,同是惊叹作者写的太好了。

    伊凡在上半卷自己建立的理论在下半卷被动摇了,甚至说是摧毁了。这不光是体现在对父亲死亡道德的谴责上,还体现在他和自己魔鬼梦魇谈话上。虽然这一段冗长的对话我真的没看懂,但在魔鬼以他的宗教大法官思想讽刺与折磨他时,伊凡的羞愧与愤怒证明了这一点。我觉得这表现出他为自己以前的理论感到难堪,但这到底是出于自己做不到知行合一的缘故还是伊凡自己真的动摇了,我还并不敢确定。

    阿辽沙,阿列克塞·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我们全书的主角阿辽沙在下半卷中占的内容被自己另外两个兄弟挤压的并不多,所以对于阿辽沙的形象随着上半卷读完的时间远去,我已经逐渐淡忘了。在这里我也就不过多赘述,但很可惜没能再有机会看到即将以阿辽沙为中心展开的故事。

    “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爱生活,不要爱生活的意义”。当初正是这句话让我在阅读前对《卡拉马佐夫兄弟》一书赋予了极大的期待,这句据说出自于作品之中,我在阅读时只在伊凡与阿辽沙的谈话中找到“爱生活”这个词,但没看到太多延伸。而“爱具体的人”则出现在了佐西马长老回忆时与他谈话的那个人身上,那是一段相当动人与精彩的表述。

    “我爱人类,但是自己觉得奇怪的是我对全人类爱得越深,对单独的人,也就是说对一个个个别的人就爱得越少。我在幻想中屡次产生为人类服务的热望,也许真的会为了人类走上十字架,如果忽然有这个需要的话,然而经验证明,我不能同任何一个人在一间屋里住上两天。”   “然而事情常常是我对于个别的人越恨得深,那么我的对于整个人类的爱就越见炽烈”

    在书中那个人关于是否将自己罪行公布延宕的摇摆,与米卡的秘密,伊凡的折磨似乎都有某种程度上的共通性,而这三个部分也都是我尤其喜爱的。因为我自己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与感受,那种只有自己懂得的心中不安的延宕,一遍又一遍在疯狂的摇摆着。以及在最后时刻你做出正确决定的释放,而你做的这一切又是别人所不能理解,这在我看来是种与自己原则之间的斗争,与良心准则的对抗。

    最后我还想要感叹一下这部作品中的伟大,快结尾时法庭那段写的也是让我十分赞叹,我本身就是对庭审这类片段较感兴趣的人,检察官出色的证词且尤其米卡律师辩论精彩的角度都让我对作者佩服不已。我到是有一个问题想替律师回应检查官,“假设格鲁申卡已在老卡房间里了,那他又如何肯为米卡开门呢?”一提起庭审部分就又还有一大堆想要分享的地方,这部作品真的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在之前阅读其它名著作品的时侯我就有过一种想法,我感觉这些作品写的很好但他们还有空间,有一个顶峰没被触摸到。而当我阅读完《卡拉马佐夫兄弟》之后却得到了满足,我觉得它只需要继续保持就可以了,所以对它未能完结我感到深深遗憾,也希望在接下来的阅读路程中能被更多的作品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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