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明:
见信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我还没给人写过信呢。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去年今日,你走的多么突然,但相信我,至少,你解脱了,我还得继续。想想我们的曾经,你以前是多么的在乎我,而我又是多么的迟钝。我跟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羁绊,但我惜命,是,我还没想开,等我哪天想开了去找你,见着我,你可得原谅我啊。
你就听我倾诉吧,抱怨一下,你可算得上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了,也只有你,现在你走了,可别嫌我唠叨,给埋土里了我也不放过你,你那边应该大把耳根清静的时候吧。
我也知道,赌博不好,你老劝我戒了,我们为此吵过多少次,可我就是特烦你劝我,每次你劝完,我手更痒了,我也闹不明白自己,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长不大的人吧。
你以前常说“吾日三省吾身,探寻生活可能存在的意义”。我现在每天都在反省,相比如你,我的人生充斥着诸多的失败,你有前途光明的事业,又孝敬父母,家里一团和气,而我,赌博已经让我失去一切,心想着一无所有总该失无所失吧,每天的日子都是赚来的,过一天是一天,每天没心没肺的穷开心,但我的心还是会痛,最让我心痛的是我妈,我欠的债已经让她一贫如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偷偷回家,你知道其实我心里已经有思想准备了,没有人会待见我,但至少我妈,会在心底的最深处给我留个位置,我是家里的独子,但我错了,她连门都不让我进,说跟我断绝关系让我滚,她骂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圆睁,奇怪的是她的眼神让她整个人倒显得更有生气了,我知道我让她失望了,还不止是失望吧,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指望呢,她早就放弃我了,但你没有,谁能想到,你从来没有放弃我,从未有过,你知道待你走后我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吗,我是多么后知后觉。
跟你发信息说过年被赶出来了,你二话没说就过来接我了,你说我忘了,我其实还有一个家,我们是兄弟,那里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我想你的心肠是柔软的,愿意收留我这个落难兄弟,我又怎么会忘呢,小学时候每次放学在你家玩得忘记了时间,你妈妈总是极力挽留我一起吃晚饭,我常常走到门口嘴巴又软下来了,谁叫她做的菜这么好吃呢,家常豆腐,土豆红烧肉,鸡肉炖蘑菇,还有我最爱的爆炒猪肝,一餐能干掉好几碗米饭,同样是妈妈,在厨艺上的区别大的让人惊讶,我想这也是我老爱去你家玩的原因,我妈为这还说我呢,说郭明家到底有什么魔力,给你迷的家都不着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天打两份工,根本就没时间管我,可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啊,对成年人的生活一无所知,怎么可能理解一个单亲妈妈要面临的生活压力。这辈子跟我妈就这样了,少了我这个麻烦,她兴许能过的好点儿吧。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自私了,自私就自私吧,我为谁活呢,我可能早就死掉了。
你走的这一年里,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没人再听我说话了,听我没完没了的抱怨,也没人骂我了,骂我堕落,骂我狼心狗肺,你骂我的时候我感觉踏实,奇怪吧,我能感觉到你真的在乎我,你再骂我啊郭明,你没有,你永远沉默了,你就继续听我啰嗦吧。
你一直挺我,从小就是,你小时候也不爱说话,总是我说你听,你的沉默寡言和处事的镇静都给人一种沉稳的印象,但你骗不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跟年长的班级学生抢操场仅有的一个乒乓球台吗,我们经常要等到他们玩很久才轮到上场,有次我们去的早,才打一会儿,一个学长走了过来,让我们靠边儿,他可比你高一个头呢,你没动,他把你推倒在了地上,指着你说下次看到他们自觉一点,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你当时可真淡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吓的呆在那里,还是你拉着我才走。放学的路上,你捡了块石头放包里,让我先走。第二天那个学长的头上裹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来上学,老师问的时候还说是自己跟人玩跳水泥板不小心磕的,有谁会怀疑呢,只有我知道,从那个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个狠角色,做事不漏声色,不爱废话,行动派。
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跟人抢球桌了,那个学长看到你甚至都躲开了,非常自觉。你不知道,我当时为能有你这个朋友感到多么的骄傲。
明儿,我其实是嫉妒你的,你有那么多人爱你,你身上的爱是满溢了,一部分流到了我的身上。多少个夏夜里,我们趴在你家天台的竹榻上纳凉,你听我絮叨,絮叨我早出晚归的妈妈,脾气暴躁的妈妈,生活给了她什么,她又给了我什么。还有那些关于大人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的事情。我们也聊班上的女孩,讨厌的语文老师,哪些想揍的同学,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我们当时想着长大后做什么了,大概也是些科学家宇航员之类的吧。后半夜我们还爬起来一起找过北极星,可总也找不着。
有一年你爸爸跟随勘测队去了西部支援当地的基建开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红白机,我们都迷上了,在你家玩红白机是我最兴奋的时候,你玩游戏可不行,游戏白痴,你给我展示了各种低级的花样死法,魂斗罗里的勇士不是还没跳起来就是还没趴下被缓慢的子弹击毙,超级玛丽惨死在乌龟爬行的路上,双截龙里老有跳楼的情节上演,boss一般都是我打给你看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在同一个位置能死上十几遍。你耸一耸肩,撇着嘴不屑的看着我,你说只要我认真,你随便死,最后总能通关。你看,等你真的死掉了,我认真不起来,我没有认真想干的事情,我甚至没有什么赌瘾了,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你走的那些日子我每日都在酗酒。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么,我还记忆犹新,你偷偷把你爸的稻花香带上阳台,你说有好东西要跟我分享,你说大人们喝这个的时候一般都闹的可开心了,半瓶的白酒,两个十二岁的小孩,捏着鼻子一杯杯喝完了,结果当晚你就发烧被送到医院,打了两天点滴,医生说你体质弱差点没捱过来。我全程都在飘,跟梦游似的。论酒量你可从来没我好。
后来我们一起读高中,你成绩比我好,在各大综合考试上的校刊表彰名单里总能看到你的名次。你天生就是块学习的材料,学什么都快,除了游戏,我们在网吧里度过了许多个快乐的周末时光,到了高三,你就很少跟我去网吧了,甚至把我拽出网吧跟你复习功课,你常把解答写的极为详细,因为怕我看不懂,因为我可笑的自尊心,因为一遍又一遍还是听不懂的口头辅导。你说你有了目标,以你现在的成绩考取你理想的大学还不保险,中国人民大学,你爸的母校,你要当他的学弟,要拿人大的录取通知书作为他那一年的生日礼物。你有天分加上后天的努力,你当然做到了,你就是这么厉害,从不给人失望的机会。
填报志愿的时候,你问我要报哪所大学,我一时答不上来。其实我就没想过,没考虑过上大学,我妈也没准备送我上大学,她指着我早点出来赚钱呢。
我妈托一个表叔的关系把我送到电子厂上班,一开始我不想去,但一说是在北京,你上学的地方,我开始有了期待,期待尽早出发。
厂在北京郊区,吃住都在里面,宿舍里的工友都是烟民,每天下班烟雾缭绕的,很快我也抽上了,刚进厂那会还挺新鲜的,能自己赚钱了,我领了第一份工资就去找你,诺大的校园,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了你,你在一群愣头愣脑的大学生里抱着书向我走来,我吸了口烟,饶有兴趣的看着你,你说抽烟不好,可后来呢,你也抽上了,你笑着说我是社会人儿,要我请你喝酒,我们在后海的酒吧赶场,你酒量还是那么差,扶着烟袋斜街吐了一路。
我们就是在那里碰到了陈妍。
她背着把吉它,在昏黄的灯光下伴着晚风信步走来。回过头来想想,你就是从那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的吧,我扶着灯杆,你扶着我,按照两个灯杆的呕吐频率不偏不倚正好吐在她身上,谁能想到呢,那个晚上会有个女孩,还是我们老乡,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操,大兄弟,我这刚买的袄呢。
她说自己是中国传媒大学的学生,晚上在后海的酒吧兼职驻唱,她去哪个酒吧,我们就转哪个场,你老喜欢点痛仰的那首再见杰克,每次去都点,我们之前在MAO HOUSE听过现场的男版,她说其实不用点,破费,她节目单上一般都会排这首歌,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你说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你爸的车里,当时就迷上了。
有次一个小青年拎着酒瓶跑到舞台上要陈妍喝酒,戴着眼镜,衣着光鲜,看着挺斯文的,酒劲儿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明显喝多了,陈妍见惯了这种场面,接过酒杯就干了,小青年以为得到了鼓励,瞅着大腿就摸过去了,你一个箭步冲过去,比我还快,以你娴熟的爆头水准击倒对方,正准备过去助攻,谁知道起来一桌子人,不是大金链子哥就是花臂男,气势汹涌的向我们冲来,我拉着你跑,你还没觉察到危机,还陶醉在英雄救美的良好感觉中,我们没命的跑啊跑,跑过了银锭桥,跑过了酒吧的喧嚣,再扎进拥挤的人潮,顺着后海北沿躲进了路边的一个厕所,在最里面的格子里蹲着抽了半小时烟。
渐渐的我们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陈妍跑完夜场,小费挣得多的时候就请我们去簋街吃火锅,周末我们也腻在一起玩儿,去听迷笛和草莓,那时候宋冬野还没有唱董小姐,还在不起眼的酒吧里唱着不起眼的民谣,赵雷还没有去拉飘,痛仰还在地下,将要到来的新时代弄潮儿们都还在萌芽。
而我们也渐渐走进陈妍的世界。
那阵子她常常隔段时间就去吃一次南锣鼓巷的云南过桥米线,进去必点秀才米线,腌菜罐那么大的碗,陈妍吃到最后常常要举起大碗,开始喝汤,喝到碗盖住脸才肯放下。她享受这种仪式感。她也乐于把我们介绍给她的朋友,相比与我们,她可社会多了,我们认识了住在郊区废弃工厂的摇滚歌手阿航,长发飘飘的阿航,自己组了个乐队,叫破工厂乐队,乐队就他一个人,他担任主唱,也是乐手,在一堆破旧的重金属乐器里面制造我们听不大懂的摇滚噪音,他邀请陈妍去排练,为难得的机会得来的一些商场开业的商演做准备,其实不排练的时候阿航很静,喜欢看电影,陈妍传播系电视编导专业,从她的老师那里弄来了一堆市面上买不到的影碟,《发条橙》《战舰波将金号》《金基德系列》,你最喜欢看发条橙,说哪里要有里面那样的‘奶吧’你天天去喝东西。还有刺青师小磊,每天拿着电针扎人的小磊,脖子胸口没一块干净地儿,人看着面相凶狠,但其实非常礼貌,握手的时候双手伸过来,言语间透着诚恳,他说有次坐地铁把对面坐着的一个小男孩给看吓哭了,直喊妈妈,我们对他表示了同情。还有大沐,他有杯子收藏癖,在各种餐饮场合,只要看到喜欢的杯子就会顺走,大沐是交道口派出所的常客,民警都懒的审他了,进去先关三天,有一次我们接他出来,顺道经过一个教堂,他说想进去,感受一下宗教气氛,在里面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兜里揣着神父洗礼用的袖花杯,他邀请我们进他住的地下室参观,我还没一下子见过那么多杯子呢,铺满了一地,直堆到墙角的天花板,每个都不重样,玻璃折出的光线映在天花板上,像遥远的星尘。
这些朋友都是陈妍在酒吧认识的,他们从陈妍的生活里慢慢也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伴随着你走完大学生活,也润色了我枯燥的工厂生活,陈妍毕业的那一年圣诞节,我跟她告白了,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浪漫的神秘礼物,我只是诚恳的告诉她我的感受,我有许多缺点,我感觉她会让我的生活变得艰难,但我仍然期待。她笑了笑说人都有缺点,人要没缺点,就全身放光了,成仙儿了,谁愿意跟仙儿在一起,不踏实。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可你从来不开口,你把感情都憋着,烂在心里,你就是如此。陈妍毕业后进了央视电视台实习,你进了建外SOHO的建筑名企,成了一名建筑设计工程师,你们俩都是名校高材生,前途似锦。而我从流水线作业员李由变成了具有四年流水作业工作经验的李由。
说这些干嘛呢,你都知道,可我就是要说,不管你在奈何桥是不是喝了孟婆汤,我得写下来,我怕我忘了啊,酒精日益侵蚀我的大脑,我怎么可以忘了我们的记忆,我要记下这些点点滴滴,就包容我的赘述吧。
我跟陈妍的感情并不顺利,她确实让我的生活变得艰难,她各方面的独立以及对生活的众多可选择性让我们的亲密关系日渐疏远,矛盾也愈来愈深,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工厂作业的麻木和压抑感捆绑着我,我寻找排泄的出口,开始沾上了赌瘾,起始还是小赌,跟着工友玩牌掷骰子,后面越赌越大,慢慢接触到一些地下赌场,玩起了百家乐,这几年给我妈寄的钱全都回流到了赌桌上,我赌也不是为了钱,就为了赢,为了赢的那种掌控感,这虚无的掌控感,让我最终走上了那一步,借高利贷。
我丢掉了工作,丢掉了陈妍的感情,可我不想丢掉你,为此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向你开口,催债的到处找我,我流窜到昔日的朋友那里,窝在阿航的破工厂,没多久工厂也要拆了,我在小磊的刺青店做事挣点生活费,又辗转到大沐的地下室蹭住过一段时间,一有钱就回到了赌桌上,有一次玩百家乐,本来运势非常好,命运女神似乎特别关照我,我变得贪婪,久久不肯收手,一个给我放贷的在赌场发现了我,我把赢的钱全都给他们,可加上利息还是远远不够,他们把我关到了地下室拳脚交加,身体上承受着疼痛,内心却感受到了释放,这是我应得的,我并不害怕,可是他们关我,把我关在漆黑的地下室,一天,两天,三天,我被巨大的空洞孤独感攫住,终于崩溃,只能找你。
你挎着一个旅行包,里面装着十万现金,你工作一年的积蓄,出现在了地下室,我都不敢看你,一个小跟班拎进来台点钞机开始点数,点完了你扶着我往外面走,可他们拦着仍不放,你掏出把弹簧刀,横在自己脖子上,你真勇敢,管事的光头愣了一下,怕闹出人命,说限期一个月,把剩下的补上,敢跑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知道我没地方去,把我领回你的公寓,可给我们开门的却是陈妍,我其实已经从小磊那里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感觉不真实。陈妍不看我一眼,收拾简单的行李就走了,回想一下,那段时间你们一定为我吵过很多次吧,你尽量的多花时间陪我,逛夜市,看电影,去游乐场,更多的感受正常的生活气息,想让我振作起来,我们一起坐在公寓的阳台上,像小时候一样,喝着不再难喝的稻花香,你醉着说我上辈子肯定是对你施了什么蛊,这辈子解不开了。
可后来的事情,来得多么突然,带着席卷一切的汹涌,你爸在麻将桌上突犯心脏病,当场就走了,我们赶回去奔丧,你妈枯槁的不成样子,仿佛一夜老去十年,你看到你妈没有哭,你爸下葬的时候也没有哭,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你哭过,你真勇敢,亲友离去,你在墓碑前一包接一包的抽着万宝路,你说由子,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当然陪你,去哪里都可以,可我当时要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会去,我多么后悔,仿佛这一切都命中注定。你要去走一趟西藏,你爸爸曾在那里援建,回来常跟你说起,那里山高水远,横亘的山路从地平线绵延到天际,那里的土地上有匍匐的信仰,天上有盘旋的神灵。
你说也要有仪式感,该死的仪式感,你要以骑行的方式切身感受藏地,我们讨论了简略的计划,选了滇藏线,从芒康进藏,骑着山地车准备沿318国道直抵拉萨,在芒康的所见是非常失望的,这里不见青山绿水,只有荒山野岭,光秃的山脊,天空始终阴云笼罩,稀薄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吃压缩干粮,一路风雪,每到一个村落就补充营养食物,喝腥热的酥油茶,大快朵颐着土豆炖的牦牛肉,我们坐在藏民的火炉前烤火,你笑着说着你爸给你讲的西藏往事,仿佛你爸还在,仿佛你的忧伤已经远去。休憩调整之后,我们继续出发,路上有时也会被热心的皮卡司机捎上一段,你说前面有美丽的然乌湖,低洼的桃源圣域林芝,终年白雪覆盖的米拉雪山,你爸不会骗你,你眼睛里泛着光,如今我们来了,我们跋山涉水,来到左贡,来到田妥,来到怒江72拐,我们并排骑行,你骑在外侧,我们说着笑着,对着峡谷嘶声叫喊,你说这是一条死亡公路,骑行要小心一点,每年多少亡灵…可你还没说完,你就顺着一道急弯冲了下去,冲向幽幽的山谷,冲向那些亡灵,你坠崖了,这一切发生的多么突然,仿佛只用了一秒,你的笑声还停留在前一秒,这一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你在翻滚,你的山地车在翻滚,你枫红的冲锋衣在翻滚,很快滚出了视野,搜救队到晚上才赶到,我们在离你的山地车好几百米的山石堆里找到了你,你是那么的安详,像沉睡的婴儿般平静,只是没有了呼吸。
你死在了26岁,你的年岁定格了,你不会更老了,你永恒了。你妈来接你回去的时候我逃走了,我怎么敢面对她呢,我告诉她你出事了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勇气。
我没有回家。
那些要债的在那里候着,这些人都无招不用其极,派一个褴褛肥秃的中年人带着艾滋病诊断证书,在我家客厅里蹲着拉屎撒尿,不凑到钱就赖着不走。
我家里蹲过好几个了,我妈也学乖了,也想开了,这个洞越填越深,索性一起僭越人类文明的底线,也跟着蹲在地上大小便。跟无赖打交道,人也渐渐活成了无赖。我家在行业里出名了,蹲门的几乎也不来了。
就说到这儿吧,明年我再来看你,明年换伏特加吧,尝尝洋味儿,别老稻花香了,明年见,明年这个时候,如果还有明年的话。
由子 2019/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