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份我曾读过汪曾祺亲传弟子写的一篇文章，说那段时间，国家提倡摆摊，以地摊经济带动消费，拉动内需，增长收入。于是这位亲传弟子便精心挑选了一些汪曾祺的作品去卖，地点选在了北京的一条地下通道。结果整整一天，一本书也没卖出去，连问的人也很少，人和狗（他带了自己的宠物狗去解闷）饿得前心贴后背。不得已他只得请教旁边卖菜谱的小伙子，人家那才叫什么人做什么事，仔细给老先生讲解了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老先生才恍然大悟，感叹世事颇深。
汪曾祺，这个名字，我相信很多人都很陌生。我是极爱文学的，一听到高邮这个地名，我就只能想到汪曾祺，除此，一无所知。上中学时我学到他写的一篇课文，名字叫《胡同文化》。我感觉风格跟老舍、郁达夫都很像，究其原因，应该是他们都在北京有过多年生活经历的缘故。老舍是第一位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的人，我们学过他写的《养花》《猫》《趵突泉》《济南的冬天》。郁达夫的《古都的秋》，相信很多人记忆犹新，因为读起来长短句一样，平平仄仄，朗朗上口。纵观他们的文字，平实可亲，带有浓重的北京地方口语，也叫京韵儿、京片子，后来这个团体又加入了王小波、王朔、史铁生等人。我很喜欢《胡同文化》里的最后两句——也许像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还会保留一两个名目，使人怅望低徊。再见吧，胡同。
汪曾祺的其他词句，我喜欢《冬天》里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喜欢《大淖记事》里的“他们俩呢，只是很愿意在一处谈谈坐坐，都到岁数了，心里不是没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飘过去，下不成雨”，更喜欢《人间草木》里的“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阳光的钟情。”
我的简书名叫“Hua度”，其实就是花的国度，我是极爱花的。从小到大，也见过几种花，因此我想借这些多情的草木，写点有关人间的大爱，如此甚好，也就罢了。
（一）枣花
疏疏淡淡星，黄蜂掩其中。
待到重阳九，串串枣通红。
附评：鲁迅先生在《秋夜》中说：“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有人说这句话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为什么不直接说“有两株枣树”呢。但我很喜欢这样的句子，意境拉长，意味深远，而不是平常人所说的那么啰嗦、肤浅。可惜我家只有一棵枣树，没办法，我只好虚幻一棵出来。请看我的《月夜回家》（儿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月亮照我还。我家就住那矮矮的山，矮矮的山里升起白白的烟。坡儿陡，路儿弯，月亮贪玩在云里钻；清风吹，小腿欢，两棵枣树站前院。其实谁都有这两棵枣树，那就是父母。
（二）芍药花
草本变木本，岂是十年功？
爱在山阴处，含笑送东风。
不把浮名争，孑身无一朋。
高德怀若谷，亲近香乃闻。
附评：木本的芍药花，我只在发小王晓锋家看到过。那是一棵树，开花的树，而不是平常所见的草本，一株花，或者说，花的植株。由草本到木本，该有多少年？十年还是几十年，上百年？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准确答案，晓锋也不知道——他出生时这花就已经在那儿了。它生长在一个三面环土的僻静处，状若山谷，只有北边敞开着。它无人欣赏，除了晓锋和我；但它有人惦记，后来被“贼人”偷偷挖走了。这让我想到了《红楼梦》中妙玉判词的后两句——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三）李花
枝干黝黑花纯白，最简最繁两色彩。
世上成败多少事，皆从博弈此中来。
附评：李花，连我也常常忘记它们的样貌来，只记得仲春时节，满树满树的米粒大小的白花，还有黑黢黢的嶙峋的枝干。但是李子我却怎么也忘不掉，一想起就两颊酸酸的，小时候它还没完全成熟，我早就惦记上了，因此总是摘了硬硬的酸涩的青果下来，塞进嘴里，脆生生的。邵寨塬有句俗话，“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父亲告诫我说李子这种水果最是伤人，一定不要多吃。但为什么单单只记得果实而忘记花朵呢？小时候学过一篇叫《我要的是葫芦》的课文，主人只要葫芦，却不管叶子上长了虫子，最后小葫芦都掉光了。是了，我们总是记着想要的结果，却经常忽略了关键的经过。
（四）冬瓜木花和核桃花
此花说来最奇葩，常于盛夏落树下。
一是赭红一是绿，状如毛虫吓哭她。
附评：冬瓜木，是我们邵寨塬一种较为常见的树，但是这种树木质疏松，经常惹来各种虫子“穿凿”“附会”，鸟雀也在树洞里安家落户，因此成不了材。核桃树在北方就较为常见了，但它木质较为坚硬，但有个缺点就是成材很慢，往往要好几年才长到碗口大小。但它们有个共同点：开出的花很相像，都是毛毛虫那个样子，不过颜色却是一个红一个绿。小时候我们经常拿它去捉弄女孩子，偷偷放进她们的脖颈，吓得她们哇哇大哭，而我们喜笑颜开，拍手称快。这一幕倒是很像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某个情节。
（五）蔷薇花
童话夜莺荆棘鸟，西方文学可不少。
心有猛虎嗅蔷薇，子规啼血谁知晓？
附评：《夜莺》是丹麦作家安徒生唯一的一篇以中国为背景的童话故事。《荆棘鸟》结尾写道：“鸟儿胸前带着荆棘，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荆棘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在《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中有这样一个句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余光中译），但在我们中国，曹公芹溪笔下的“龄官画蔷”，永远是《红楼梦》，乃至中国文学史上最美的画面之一。
（六）黄花
傍晚清晨一时开，霜重雾寒蝶难来。
昨日黄花非彼愿，只因无人来采摘。
附评：黄花这种植物，一般在傍晚开花。所以在邵寨塬上，晌午时分，人们乘着它将开未开之时，采摘下来，蒸熟后一根根晒干水分，就成了人见人爱的“黄花菜”。它不光食用起来美味可口，而且还具有极大的药用价值。此外，它还给我们的俗语贡献了“黄花菜都凉了”这一诙谐有趣的说法。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成语明日黄花里的这个“黄花”，其实指的不是黄花，而是菊花哦。当然在成语的传承与使用过程中，诞生了“昨日黄花”这个词。其实严格来说应该写作“明日黄花”，出自苏东坡《九日次韵王巩》，昨日黄花算是“伴生矿”吧，都表达同一个意思。
（七）玫瑰花
白玫瑰与红玫瑰，分不清楚谁是谁。
齐人之福不可享，这个成全那个愧。
附评：一说到玫瑰花，张爱玲那番经典之经典的见解便不能不提，“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先贤孟子有文《齐人有一妻一妾》，但是很明显，张爱玲的原意两者是平等的，“齐人之福”虽好，但身份上不对等。我要说的是，张爱玲的两种玫瑰，某个层面上来说，就像《红楼梦》里林黛玉、薛宝钗之于贾宝玉，《情深深雨蒙蒙》中陆依萍、陆如萍之于何书桓。
（八）葵花
春来信手三两下，夏中长成太阳花。
非是孩童学上树，不为炫技为新芽。
附评：葵花又叫向日葵，我们经常称作“太阳花”。“他生下来。他画画。他死去。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天空。”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用这样的诗句纪念一个人，很明显，他叫梵高。不必说印象派画家，不必说他的《星空》，只要提到梵高，就一定首先想到他的《向日葵》。每年大约有500万人前去艺术馆参观他这个系列的作品。有人发出这样的评价和赞叹，“恣意盛开的花朵，明艳灿烂的色彩，如火坚韧的生命力汇集在画布上，纯粹，炽烈地表达着梵高的内心世界。”但对于广大中国人来说，我们熟悉的还是海青出演的那则广告——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啦！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用葵花牌小儿肺热咳喘口服液，清肺热，治疗反复咳嗽，妈妈一定要记住哦。对于任何一个妈妈来说，无论你是在梵高的诞生地——荷兰，还是在这种口服液的诞生地——中国，孩子就是葵花，就是向日葵，就是心中的太阳。
（九）月季花
培土插瓶皆能活，一生苦辛她不说。
大雨过后复斜阳，苍颜泣露亦无多。
附评：我今天在个人公众号“青涩阳光花儿少年”刚写的文章《我的父亲，更像个孩子》当中写道：“我父亲很爱种花花草草，一有时间就去侍弄。他曾经用插瓶的方式培养月季，等长出根须，再挪到花盆里”，一看到月季这两个字，我就想到父亲。我很爱我的父亲，尽管我从没亲口对他说，尽管我们父子很少交流。
（十）菊花
万里晴空朗金秋，又比牡丹瘦八分。
好女不入荣国府，我自亲近向渊明。
附评：《爱莲说》中这么讲，“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很能看出陶渊明对后人的影响之大，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知在多少文人墨客内心留下归隐的种子。“三径就荒，松菊犹存”，一曲《归去来兮辞》，写尽辞官回乡归隐田园的坦荡风流！肯定也让曾经读过的贾政牢记在心。游览大观园，途经稻香村，他这么一个方正呆板、迂腐老套、不谙世事的“旧人”，竟然也想要丢开一切，归隐田园。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更是巧借菊花，道尽了人间闲愁万种唯有相思最苦的心境。
（十一）喇叭花
自古文人轻藤蔓，无节攀附君子嫌。
粉白红青蓝靛紫，晨风微动尽开颜。
附评：千百年来，人们喜欢的是“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断而不可毁其节”，厌恶的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尖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人们喜欢的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厌恶的是“碾涡深没马，藤蔓曲藏蛇”，但这只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断章取义”，你又不能辩驳。岂不知这些正是你的天性，自然而然，也是你的天赋异禀！为此，李太白诗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人们因为象征有了取舍，有了选择，也因成见变得傲慢，不可理喻。《哪吒之魔童降世》借申公豹之口讲出了“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搬动”这句返璞归真的至理名言。《傲慢与偏见》中，经历一番周折，几多风雨，伊丽莎白解除了对达西的偏见，达西也放下傲慢，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十二）荠菜花
三月山家徐春风，相逢总伴麦苗生。
小蒜清香荠菜辣，童子散学挎竹笼。
附评：说到荠菜，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当代女作家张洁写的《挖荠菜》，它入选了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这篇诞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中篇散文，娓娓道来，含情脉脉地向读者展示了热爱是多么淳朴，生活是多么有趣，生命是多么美好，幸福是多么简单，思念是多么隽永。文章视角新颖，底蕴深厚，读起来轻松明快，使人满口生香，又从细小处着笔，其含义发人深省。张洁是我很喜欢的女作家，虽然我知道她曾两次获得茅盾文学奖，虽然铁凝、王安忆、宗璞等女作家也丝毫不差，但我还是喜欢她这两本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名字——《沉重的翅膀》《无字》。
（十三）桃花
林花开时万蜂在，春红谢了无谁睬。
明艳并非大家爱，总有一人轻轻来。
附评：《红楼梦》第十七回回目是“大观园试才题封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其中讲到贾宝玉在游览大观园时说：“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青莲居士游览黄鹤楼，远眺汉阳城、鹦鹉洲，写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然后搁笔而去。因此，我挑两首古人旧文，算是膜拜，也属致敬。一是香山居士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一是陶潜的《桃花源记》（节选）——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十四）葫芦花
一条藤上十朵花，此花说来最奇葩。
只有母花才结果，却把公花喂蚂蚱。
附评：“快看！葫芦开花啦！”弟弟妹妹们欢呼雀跃，纷纷指着菜地里那棵刚开花的西葫芦说。“别指，别指！”奶奶急吼吼地打断了我们兴高采烈的叫嚷。“葫芦花一定不能指，一指，第二天肯定就死了。”奶奶语重心长地跟我们说，眼睛里满是可惜，神情哀叹落寞。第二天早上，我忙忙去看，果然那朵花焉了，朝着枯黄、败落和死亡的路上一步步挨过去。我自然不信，偷偷试了几回，结果一试一个准儿。我丝毫没有因为得了这种“点石成金”的本领而自豪，反倒是心情低落下去，既为奶奶的经验智慧而满心折服，又为天地间这种神秘且伟大的力量而充满敬畏。
（十五）小野菊花
别人已发我未发，伴篱飒飒住山家。
人人花开朝两都，我自天性向天涯。
附评：宗璞有两篇散文，都入选了我们初中语文课本，一篇是《紫藤萝瀑布》。这篇文章写于1982年，当时弟弟身患绝症，她非常悲痛，徘徊于庭院，看到了一树盛开的紫藤萝花，睹物释怀，转悲为喜，感悟到了人生的美好和生命的永恒。我最喜欢文末那句话——在这浅紫色的光辉和浅紫色的芳香中，我不觉加快了脚步。还有一篇是《花的话》，它以童话形式讲述了花园中各种花儿互相吹捧，自我标榜，结果最后一个小男孩飞快跑进来，在墙角采摘了一朵野生的二月兰，想送给他敬爱的辛苦的老师。让我们来感受一下何谓大家的风采——忽然间，花园的角门开了，一个小男孩飞跑了进来。他没有看那月光下的万紫千红，却一直跑到松树背后的一个不受人注意的墙角，在那如茵的绿草中间，采摘着野生的二月兰。那些浅紫色的二月兰，是那样矮小，那样默默无闻。 她们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特殊招人喜爱的地方，只是默默地尽自己微薄的力量，给世界加上点滴的欢乐。小男孩预备把这一束小花插在墨水瓶里，送给他敬爱的、终日辛勤劳碌的老师。老师一定会从那充满着幻想的颜色，看出他的心意的。月儿行到中天，花园里没有再开始谈话，花儿们沉默着，不知怎么，都有点不好意思。顺便说下，我还是喜欢最后一句，画龙点睛，提纲挈领。
（十六）梅花
虬龙一枝出悬岩，樱桃万点向苍天。
出名非是靠题跋，已留冰雪在心田。
附评：梅花，被人说烂了的话题，好像人人都喜欢它的气质、风骨。选入语文课本的，有王安石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有《梅花魂》这样的讲述华侨对祖国和家乡的思念、依恋之情，但也有龚自珍《病梅馆记》这样的通过“病梅”揭露和抨击了封建统治束缚思想，摧残人才的恶行，强烈表达了破除陋习，追求人性的愿望。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红楼梦》中“芦雪庵争联即景诗”这段，宝玉“赛诗”再次落第，被众人罚去栊翠庵向妙玉讨红梅，结果宝玉掮了一大枝极精神的红梅回来，最后众人又据此补写了四首咏红梅花诗。
（十七）兰花
是叶不是花，破石伴入画。
常居深幽谷，君子思无涯。
附评：梅兰竹菊，独兰花最幽。空谷幽兰，象征着遗世独立的佳人。西汉有个音乐家，叫做李延年，一首“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歌曲吸引得汉武大帝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此等佳人。结果李夫人就这样走入了历史，历史也因此流传下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戏台上，最美的手部动作要数兰花指，无论在梅兰芳的舞台艺术中，还是张国荣主演的《霸王别姬》里，都美到人的心坎上去了。
（十八）石榴花
盛装叶似篮，红花火欲燃。
待我十月秋，珠玉献人间。
附评：说起来有点丢人，我是2012年才在兰州第一次看到石榴，吃到石榴，但石榴花我却不陌生，因为祖父的苹果园子边上就栽有一株石榴树。不过邵寨塬秋季早冷、冬季风大，春季短暂，夏季酷热，又加之常年雨水不足，土壤贫瘠，于是这棵石榴树长势不是很好，花开得也小，很是羞怯懦弱，不如我在上海看到的那样手掌大小，恣意盎然。一首苏东坡写的有关“石榴花”的词分享给大家。《阮郎归·初夏》——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十九）桂花
南国有青树，黄花缀满枝。
窗外唯风静，幽香透过来。
附评：桂花的花期之长，是我见到的诸芳第一。从9月到11月，都能闻到那淡淡的细细的悠悠的香味来。纯朴淡雅，像是一位邻家姑娘，丁香般独自撑着油纸伞，走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恬静温婉，又像是一位小家碧玉，青石的街道向晚，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还有，江南的桂花糕乃是一绝，听说早些年是上贡的极品，专供宫里头皇上娘娘品尝。
（二十）苹果花
细叶才结出，红花早泛白。
蝶儿不见来，蜂儿已徘徊。
附评：苹果花没有开的时候，是粉红、殷红、绯红、绛红的花骨朵，小巧玲珑，及至完全开了，就只剩下一种颜色——白，纯粹的白，怒放的生命。苹果花让我想到了祖父。有一年，苹果刚开花，我蹑手蹑足地拿着从书本上撕下来的纸张做成的小镊子，捉正在采花蜜的蜂儿。祖父呢，在树周围掏了个坑儿，准备把肥料撒下去。一会儿七爷来了——七爷在这辈中行七，曾经我们很多人一起看了一部电视剧，其中有个很厉害的土匪头目也行七，生得又黑又矮，于是他们便把我七爷叫黑老七，我是不敢这样称呼的。原来他是来收苹果税的。在2006年国家取消农业税前，农村地区有很多税收，这些税务明目繁杂，不伦不类。就比如这个苹果税，七爷拿的是一张蓝白相间的纸，撕下来直接交给我祖父了。那上面应该有乡政府某部门的大印，但我没看到。我只觉得那种颜色很像我们那时候用的复写纸，也叫复印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