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隔壁紫公子
我已经很老了，
很多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和他认识，大概是在唐朝，对，就李世民那个年代。后来它被你们称为：盛唐。
确实很盛兴，上下交通便利，左右贸易往来，大街小巷人声鼎沸。节日时分，城镇大大小小的老人孩子，大家都会出来走走。街上几乎都是人挨着人，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热闹极了。
而他，却很少出门，而且还经常会把自己关在黑暗屋子里，没有人知道在干嘛。
他没有正当的营生，也没见在哪里做生意，但他很有钱。在镇上造了个院子，很宏伟，很漂亮，就像贾府的院子那样。
红楼梦，你们都读过吧？对，就是清朝，那个曹雪芹写的。可他家，在唐朝就这么气派了。
他们家大门平常都是紧锁，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敞开，但也没有几个人进出，冷清极了。真正要找他办事的，一般都是长衣秀袍，想把自己整张脸都遮住的人。每次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的走。从他旁边院子，那个侧门进进出出。
来的人，听说都和官府有千丝万缕关系。街上的所有人都对他好奇，但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他的来历。在一年中，总有几个夜晚，镇上的人都会强烈感觉：整个空间都会被一股无影的力场所包裹，一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会涌上心头，但睁眼醒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心透不过气来，会有什么东西缠绕着它”村里的人时常会去店里，对郎中这样说到。
号完脉，所有郎中都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能说不知道。只好胡乱的抓几个养身方子应付了事。
前几年，在他家，老管家经过时，断断续续听到他对来访者说：在玄武门……..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他们就要动手了。
没过几个月，坊间就爆出李世民在玄武门，精准预料到他那几个可怜的兄弟的布置，抢先一步动了手。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么准确的消息，是怎么被人知道的？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拜访他。当然，全部都是行色匆匆。有问前方敌军动向、政局变化、甚至还有人来卦问前程。
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妖术呢。
隔墙有耳，在秘密的事情，次数多了，也可能被旁人听去一两句。而院子里的人，也没把它当一回事。只管安心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拿工钱就好，都怕被大管家开除。要知道，镇上的人，以能来他们家打工为荣呢。
“懂人心”是大家对他公认的评价，“他好像总是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乡亲们都这样在暗自称赞。
后来，在『长安』年间。
一个酷暑的下午，他们家门前的知鸟，懒散的趴在树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叫时，突然，出现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带着一群随从，穿过他家院子，找到他。
具体说什么不清楚，只记得当天，房间里传出好几声低吼：武则天这个无耻的人、把持朝政、我就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巡？！
后来，我们在民国年间碰到时，还聊过这事：当时有人找他，了解武则天祭天安排，他们都是李家的后人，要政变！因为武则天被多次被行刺，很多安排不到最后一刻，旁人根本不知道天皇在想些什么。
我问他：你的脚现在还好吧？
“没问题，只要有泥土，它就没事”他轻轻的笑了下。对啊，这天底下，恐怕最不缺的就是泥土了吧？
他天生一双奇异的脚，从他生下来，就能够感受到别人内心的想法。
秘密就在那长满触须的双脚，它们平常都隐藏在脚底。
站在地上，那脚上触须，能进入到土地中无限生长，直奔你的身体，而你却全然不知。那一刻，你内心所有的想法都能被他瞬间获知。
但，他需要接触到土壤才能发挥作用。如果没有泥土，那些触角无法伸张开来，身体也不能从大地吸取能量，来供应躯体鲜活这么久。
要知道，他已经活了上千年……
对，X战警你总看过吧？就像坐在轮椅上，带着帽子的那个博士一样。
他经常在自己房间里，把无数个触角释放出来，在各个村落地底，任由触须穿行翻滚。它们所到之处，人们内心都会不自觉的充满窒息感。
能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等于掌控了人心。你想，是有多么可怕。历代的话事人，都知道他有这个本事，但根本没有人能抓的到他。
因为在你心念一起时，他就像海里的章鱼，摆弄身体，悄悄溜向无人知晓的远方。
他是一个独自行走在人世间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只有他想被找到时，才能被你找到。
历史洪流，滚滚向前。这么多年里，他做过赵匡胤的谋士，也和朱元璋并肩打过天下，甚至还在抗日时期，给国共提供过日军的计划，这些都是他的长项，无往而不利。
他总是以“信息”交换的介质，被人们所需要。
虽然现在人们通讯手段发达，但“心思”，却被人们隐藏的越来越深。而只有他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他与时俱进。当年宋朝的师爷，如今在新中国，开了一个小公司，业务量止不住的往蹭蹭往上涨啊！
需求量太大！上下级需要收集材料相互举报的、明星出轨绯闻的、商场的双面谍报的等等。
但，城市发展的越好，他越心焦。因为他的那些触须穿不透水泥地板，新鲜的土地变的越来越难找，他也变得越来越衰老。
情况越来越糟糕。上次见到他时，因为在水泥地板上呆太久，走两步就喘的不行。对啊，在城市里，举目之地都是钢筋水泥，哪里还有泥土花香。
最后我开车载他去一个郊区，找到一块草地。当他一只脚伸进去，全身哆嗦的样子，就像病重患者吸氧一样。夕阳打在他脸上，满是铅灰色，我在一旁看得都心疼流泪。
过了一会，终于缓过来了，狠狠的吐了一句：狗日的，泥巴里化肥、重金属太多！
他不断的和我抱怨：城市里的生活越来越糟糕，噪音，空气污染，污水偷排，让越来越多的土壤都被污染。有时候，那些触须在地底，都能给他带来焦灼感。
他经常躺在海景别墅阳台上，回忆起当年那个在唐朝的他：独坐在一抹夕阳的山顶上，肆意光脚的让触须，在大地上翻滚。远远望去，像极了无数只章鱼的触角在上下拍打、缠绕。
他死了！
活了好几千年的活化石，终于还是挺不住。就在上个月，因为找不到真正的泥土，他已经无法从土壤里吸取到身体所需要的能量，而绝望的死去。
“爷爷，我们村要被拆迁啦，要建大楼房和水泥路咯”孙子从老远就开始兴奋的叫起来。一瞬间，村里的人所有人都沸腾了，终于可以拿到大笔的拆迁款。
“特么的，这是最后一块有干净泥土的地方啊！！”
我衰老的身体，仿佛看到无尽黑暗世界，在眼前出现，身体一晃，瘫倒在躺椅上。
别问为什么，我和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