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我们总是很容易忽略当下的生活,忽略许多美好的时光,而当所有的时光在被辜负,被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 ——钱钟书
一、日常生活篇
1、
本人出生在七十年代,我能记住的最早的印象是小时候(五六岁)在唐明友家桃树园第一次照相的镜头,还有偷桃子吃被唐明友母亲拿棍追赶的场景,还有老姑她们大一点小孩喜欢拿个小本本抄写歌词。再有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下洼队社员上工、放工的画面。小时候,田地都是大集体的,是队里的,大家都一起去干活,但是每个人都是出工不出力,能懒则懒,能躲则躲,能装则装。记得一个镜头是在西边桑和银家稻场,大家都在锄草皮堆粪,北头三哥还有我们庄子的许多人,都扛个锄头在那聊天,大家半天一锄子,做个样子,没有一个人积极干活,都在磨洋工。抬草皮累人,大人们都不愿抬,就怂恿我们几个小孩子去抬。我们几个小孩不懂事,也不知偷懒,大人们一夸奖,我们就像浑身是劲似的,很拼命很卖力,争着抢着去抬草皮。大人们则在一旁观看、嘲笑、嬉闹,有时还让我们一起比试摔跤。
每天早晨和下午,唐明意队长都会用个大喇叭喊,“上工喽”,“下地干活喽”,然后把大喇叭往大巷子歪脖树上一挂。社员们都会放下手中的碗筷,扛起锄头工具去干活,但是慢慢吞吞的磨洋工的多,一会他去解手,一会她去方便,中间还有哺乳期女人回家喂奶的时间,大家真正用在干活的时间并不多,所以生产效率低下,老百姓普遍都吃不饱饭。我记得那时候每天都喝的是玉米粥,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简直稀得都能照镜子,有时候配点玉米面饼,很粗糙,我最不喜欢吃。我们小孩子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吃不饱饭,饿的有气无力。一到收获季节,队里分粮食,一个季的粮食就用笆斗扛回家了,最多扛个两三趟。后来土地分到组了,生产积极性提高了许多,生活好些了,三四家共用一头牛,虽然每家都有些小算计,怕吃亏,但是比大集体那效率提高许多,温饱算是基本不成问题了。再后来土地分到户(八十年代初),家家户户拼命忙自己的田,不用人催,不用队长安排,都忙得顾不上吃饭,顾不上解手。那时是八十年代,几乎每年都丰收,大家粮食吃不完,人们生活越来越好。我们一日三餐终于也能吃上白米白面(小麦饼)了,过年还能杀个年猪;每家也能分得小菜园,还能吃上菜了。粮食也改用麻袋装,用稻毡子储存,交够公粮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每家每户粮食都推得高高的。看来一个生产方式的改变,一夜之间就能让老百姓有饭吃。
小时候最烦的就是交公粮。我和父亲拉着板车,装上一车粮食,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推,乡间泥泞的土路坑坑洼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到十几里外的邵岗粮站。每次都排不上队,排上队了还说不合格,拉去再晒。烈日炎炎,晒了半天还有可能说不合格,说不定还会让第二天再来。粮站本身树就少,地方也小,晒粮食的同时,大家没有地方躲太阳,有点树荫,大人就会让给小孩休息。有时候晒的人多了,连晒的地方都得排队,排不上只有拉回家晒,过两天再拉来卖。公粮卖迟了,还会有肚大腰圆、红光满面、酒气冲天的村干部上门催,催提留,催交公粮征购,交不起的、阳奉阴违的可能还会被扒粮食、牵牛。那个年代老百姓真叫辛苦,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又面临着吃皇粮人的欺负。看着粮站收粮食的工作人员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样子,大家敢怒不敢言。我那时就立下志向,长大了也要当粮站的收粮员,但是我不会为难老百姓,不折腾老百姓,给老百姓开绿灯,体谅他们的不容易,尽可能收下他们辛辛苦苦拉来的粮食。长大后,看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收粮官纷纷下岗,心理才平衡一些,“你们也有今天”。
2、
小时候,穷是穷点,吃不好穿不好,但玩的方面确还是挺开心的。那时没有什么电视、手机,玩的项目全是天然的。比如游戏类用纸做的:折成蝙蝠趴在桌子上斗来斗去;折成元宝在地上摔个输赢;折成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折成火箭、套上皮筋一拉上天;用纸折成猪蹄子让伙伴们猜来猜去等等,还有许多用纸折的东西。用泥做的:将稀泥揉捏成碗,往地上一摔,响炮洞多大,对方就赔补多大泥;还有用泥捏成动物,捏成手枪,捏成带轮子的车用绳拉着跑来跑去;用泥捏成响哨,锥上几个孔,一吹就响;有用泥捏成小鸟,装上水也能响;有用泥捏成伟人头像,捏成孙武空、猪八戒,捏好以后晒干,还可以放火里烤干,增加结实度。
游戏项目数不胜数。比如用皮筋可以做成弹弓,也有用车胎皮做的。做好的弹弓可以用来打树上的鸟,可以打麦田的猪,可以打门口吃粮食的小鸡,可以比谁的瞄准更精确。皮筋长的可以用来做跳皮筋,短的皮筋可以用来了弹射纸飞机纸火箭。还有用柔性好的树条做个弓箭,配上高粱杆,拉满了也能射的很远,能把鸡吓得四处乱飞。
每到假期,我们小朋友是想着法子玩。用树上的链果子走羊窝,十个窟窿窝里依次放;找来石子来玩抛石子游戏,一边玩,还一边唱口诀,振振有词;用砖头或铁块来砸老堆;用铁圈来滚铁环,满村子狂奔,一群小孩跟后面抢着要玩;趴地上弹溜溜珠,更是我们最喜欢的游戏, 小男孩的标配。还有在地上画圆圈跳方格,男孩也喜欢,但更受女孩欢迎。
不光是游戏,那时候运动项目也挺多的。比如踢毽子、跳绳、跳皮筋、拔河、捉迷藏、丢手绢,趴在大巷口芋头窖上面玩枪战,在稻场草堆上打闹,还有到水塘里游泳、钓鱼,到涧沟逮鱼摸虾都是常干的事。我们小朋友还会约好了,一起去田野里打猪草喂猪,挑完一筐猪草放到水里等着涨;挖草根烧锅,挑野蒜、野菜,挑鸡头梗子吃,挑中草药卖钱;用两根茅草斗汁(我们称“斗茅燕”),还会摘下蒲公英,边跑边放飞。那时候小朋友长到五六岁,基本上就可以放牛放猪了,有时还有放鸭子、放鹅,这些都是八十年代小孩经常做的。我们放牛时,会把牛赶到一起吃草,小朋友则聚到一块翻跟头、倒立走、晒太阳、吹大牛、打群架、捉昆虫、斗草汁,有时候还会让公牛斗头,小朋友则在一旁呐喊助威。有的小朋友不合群的,就趴在牛身上睡觉。到了中午时分,我们会骑在牛背上,不约而同到乔塘、正塘去让牛饮水,然后一个个将牛骑回家,大部分时候都是骑到柿树园大树下拴着乘凉,等着下午再出去放牛。傍晚呢,则会把牛拉回家,拴在门口,大人们燃上一堆艾蒿火,给牛驱蚊子、驱虫子。
到了冬天,小朋友们则顾不上寒冷忙着堆雪人、打雪仗;用小筐拉绳捉小鸟;手拿着屋檐下的冰锥含在嘴里品尝显摆。那时候,小朋友们一年就一套棉袄棉裤棉鞋,没有换洗的。我们上学时,经常掉到雪窟窿或者冰窟窿里去,等爬上来时,棉衣已经湿了。没办法,只有折返回家,大人们生一堆火烘烤棉衣;小孩则裤子脱了坐被窝,什么时候烤干,什么时候再穿去上学。那时候的冬天,天气是格外的寒冷,经常大雪下的是门都打不开,早上起来看到的是白雪皑皑,路都分不清,就这该上学还得上学,没有任何矫情。
3、
那时候我在光明小学上学。光明小学建于七十年代,就是几间泥土混上石头堆砌的破房子,每间教室都漏雨漏风。窗户也是泥土框加几根木头,一到放假时候,大家就动手用泥块把窗户堵起来,怕小偷,其实也没什么偷的。记得刚上一年级时候,学校没有课桌,我们都是从家里带上小凳子上学,趴在腿上写字。上课时候一年级和二年级共用一个班,两边学生轮流上课,这边二年级上课,那边一年级就老老实实坐着写作业。后来学校有课桌了,但是很破很旧。
每天,我们庄子上的小朋友都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都是自己去上学,从来没有人接送。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小孩非常多,我们上学放学的路上,非常热闹。你能看到这边有几个小孩趴在那弹溜子、摔元宝,那边有几个小孩在跳绳、踢毽子、捉蜻蜓,远处还有几个小孩在打群架,那场景现在想想真叫热闹。那时候约架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王场的小孩欺负我,我告诉我堂哥,他们就约好在大塘下面打架,我负责拿好书包。
还有一次我上学的时候,看到一个黄鳝洞,心想能逮到一只黄鳝回家,父母肯定高兴。我放下书包,专心去扒开这个洞,用树枝挖,一点点接近洞底,看到一个灰乎乎的东西在动弹。我以为是黄鳝,上去一手拴住它,往外拉,结果拉出来的是一条蛇,吓得我一下扔到远处。忙了半天,没抓到黄鳝,居然抓到一条蛇,害的我上学也迟到了,被罚站了。老师问,为什么迟到了,我居然照着书上说的,说是扶老太太过马路了,说的一本正经,其实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马路。
课堂上我会是认真听讲的那一个,所以我的学习成绩小时候一直还是比较好的。四年级开始名列前茅,那几年奖状得了不少。但是,我的弱点是性格内向,不敢提问,不敢回答问题,不敢站起来说话。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背书,一轮到我背书,我就吓的口吃,紧张的一句话能重复半天,明明是会背的课文,站起来就背不出来。我还非常担心被老师提问,一到老师提问时候,我就头低着,低到老师看不见。不过我的学习成绩没话说,五年级时候还被指定为班长。但是,我太小,太温柔,没人怕我,我只会敲上课铃,纪律我管不好。
光明小学的四位老师——牛老师、包老师、周老师、姜老师,其中就周老师非常严格,经常打人,经常扭耳朵相互撞头。那时候在学校被老师打是家常便饭,打了也白打,没人敢回去告诉家长,家长知道了只会让老师打的更凶。桑伟庆同学还被周老师用树条打头,一下留下,不知道多少下,树枝被打断了,头也被敲破了,鲜血直流。班里的每个人都害怕周老师,我也害怕,虽然我成绩好,被打比较少,但也因为上课讲话被罚站过,被打过。
上小学时,全班有二十多个学生,两个女生,其他都是男生,所以下课了都非常顽皮。学校前面有个小操场,大家都在上面做游戏,跑跑闹闹。学校还经常在上面做早操,“第二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预备”,伴随着这熟悉的广播声,全校的学生都会在那晃动身体,虽然做的不标准,感觉还是到位的。我还记得,上五年级时候,我跟涧西的姜同学嬉闹,我开玩笑去摸人家头,说是“啊摸蛋(《啊牡丹》)”。那时各地正在热映《红牡丹》,那首牡丹之歌非常有名,我们都喜欢唱里面的那首歌曲“啊,牡丹”,然后去摸伙伴的头,得意洋洋地跑开。我那次跟姜同学玩笑开的过火,用板凳去摸人家头,说是“啊,牡丹”,一不小心把人家头碰破了,吓得我不知所措,后来到姚诊所那去看,花了7毛4。我家里没钱,是父亲出去借钱,支付医药费的。
我们上小学时候,都才不到十岁左右。虽然小,但是每个人的个性不一样,关系还是很不好处的,今天他跟他不讲话,明天他跟他不讲话,同学之间经常闹矛盾,互相不理睬,过几天又好了。坐在我前面的包某某,一贯横行,我们同学都怕他,上课欺负我,我都不敢吱声,胆子小,怕被老师发现挨批评。有一次,社会上的小混混王厂的小青年到我们学校闹事,看到赵同学人高马大,对小混混不够尊敬,就将赵同学打了一顿。赵同学哭着跑回家了。不大一会,赵同学带着几个已经成年的哥哥,弟兄几个追到王厂,将小混混痛揍了一顿。我们小同学们都坐在教室,远远地望着王厂那边的吵闹,心想这才叫“解气”,家里还是弟兄多好处多。
最开心的还是,傍晚放学回到家。一般先是做作业,八十年代的小学作业很少,没有别的复习资料,就课后作业两三题,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就可以做完,然后就是飞奔出去狂玩。趁傍晚的时候,我会经常去捉蜻蜓喂小鸡,还会爬树去逮那个知了。天热了,还会一口气跑到水塘边,一个健步就跳到水塘里游泳。这时水塘里已经挤满了人,经常都有十几个,大家一起打水仗、练水性,有时还能摸到河蚌和鱼虾。有时候脚也会不小心被玻璃和瓷碗划破,但是没人会娇气,大人也不当回事。晚饭后,小朋友不约而同,来到大巷子聚集,然后就开始有人提议和分工今晚玩哪些游戏,男孩女孩往往是玩不同的游戏。晚上我们经常玩的是躲猫猫、丢手绢、抓羊,还有芋头窖上面的枪战冲锋游戏,皎洁的月光底下,孩子们的嬉闹声、欢笑声,响彻夜空,一切都是充满生机。
4、
我小时候的爱好很多,求知欲和探索欲非常强。我能把《自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整天就喜欢研究里面的什么太阳光啊、什么磁铁啊,还有什么小实验啊。我经常拿着书,在太阳底下做实验,一趟一趟跑来跑去,通过影子研究太阳的运行轨迹;研究磁铁的性质;自己制作指南针、风向仪、孔明灯、降落伞;看到气象谚语上说的,“蚂蚁搬家蛇过道”“燕子低飞雨就到”,我都会一一去观察,去证明,琢磨天气的变化规律,对照着云彩的变化、动物的行踪研究天气。
我还曾经抱着雨伞(降落伞)从高处往下跳;可能是自然书小实验看多了,还曾经在自作的风筝上安装上铁针(铁丝),在雷电大风的时候跑起来放飞,模仿西方科学家,把雷电引下来;我还自己制作孔明灯,想让他能飞起来;我自己学着模仿制作鸟儿翅膀,希望能像飞机一样带着我飞起来;我经常把盐、石灰、醋,还有能找到的一切放在一起,观察能有什么化学反应;我对每一个收集到的课外书上(以暑假作业和寒假作业为主)的小实验,都想着去验证,去求证。我得到一本武术书,我会花时间去照着上面的一招一式认真练习,用棍子当刀剑去比划。
碍于当时的农村贫穷落后,没有好的条件支撑我去学习去探索,所以我的实验大部分都是失败的,从来没得到过大人的支持鼓励和引导,完全就是自己的瞎折腾,但我乐在其中。上了初中以后,学校学习任务重,开始有了复习资料,老师经常布置大量作业,而且长期住在学校,玩的时间少了,两点一线,我的兴趣爱好也就没有施展余地了。不过,假期依然还是很开心的,我会带着一群小朋友去用弹弓打麻雀,带着一群小朋友去捏蜻蜓,去水塘游泳,去西瓜地看西瓜,去走“洋窝”,拿着蛇皮袋或者席子去树荫下乘凉。即使太阳把脊背晒一层皮,都毫无顾忌。
初中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写日记,写什么日记呢。从小就关心国家大事的我,写的大部分都是从广播里听到的新闻,从课外书上看到的名言警句、生活常识小妙招、人生哲理。慢慢的,日记成为我个人心理活动和心理斗争的场所,成为我发泄心中委屈和倾诉的地方。日记,一直伴随我上大学,直至工作。
5、
下洼队是八十年初才开始有了收音机、录音机,记得桑和银家是第一个买收音机的。全村人吃过晚饭,都会聚到桑和银家门口,特别是上了一点年纪的人,去听牛兰芳讲的杨家将、岳飞传、呼延庆。小孩子们出于好奇,也喜欢去凑热闹,我们会围着收音机,看看里面的人到底藏在哪里,为什么有声音看不到人。不久,家家户户都买了收音机,三国演义、隋唐演义、三侠五义、刘秀传、水浒传等评书小说开始流行。
我们家大概是1984年买了一个熊猫牌收音机,蓝色的,记得是父亲从明光用卖粮食钱买的。从此收音机与我结缘,成为我接触外界的主要渠道,我那时啥都喜欢听,听广播连续剧《夜幕下的哈尔滨》(王刚),听歌曲《我的祖国》《在希望的田野上》《洪湖水浪打浪》《妹妹找哥泪花流》,还有安徽台的《每周一歌》,听评书小说《三国演义》、《刘秀传》、《西游记》、《水浒传》、《封神演义》、《柳如是传》,听中央台的《小喇叭广播了》,听《哪吒》故事,听“大灰狼”“狼外婆”的故事。
中午放学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收音机听小说,边做作业边听。晚上吃饭时候,首先就是打开收音机,听歌曲,听文艺节目。后来父亲不允许我边做作业边听收音机,大姐也天天跟我争收音机,我要听小说,她要听歌,天天争来争去,抢来抢去,收音机还被摔过一次。有时候,父亲为了不让收音机影响我的学习,往往会很长时间不买电池,把我急的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社会发展很快,后来许多家开始买录音机,双卡双带的,两个喇叭的,跟缝纫机、自行车一起,成为当时结婚的三大件。虽然大家都买了录音机,但录音机其实用处不大,很快就被淘汰,成为一件摆设。我不一样,我喜欢听录音机,我喜欢放迪斯科、的士高、听磁带歌曲,听书,听黄梅戏。
6、
1985-1986年,李平家(洪泽平家)结婚买了全队第一台电视机,黑白14寸的,几百块钱。全村人吃过晚饭都赶去看《西游记》,锅碗也不刷了,作业也不做了,麻将也不打了,游戏也不玩了。因为屋里人多坐不下,经常把电视搬到院子里看,热闹得很,跟放电影一样。大家自觉高矮排齐,前面一排小孩坐地下,后面一排坐凳上,再后一排站着看,最后一排站板凳上看,每个人都等着看完西游记,再去做家务、做事情、做作业。西游记每周一集,正好是星期六晚上,我们学生也放假,所以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周六上午上完课,急匆匆赶回家就等着看《西游记》,回去走路都是带风的。
很快,我们村陆续开始有别人买电视了,都是因为结婚要彩礼不得不买的,桑和银家、包立亮家都是接着后面买的电视,我们经常去看,那时基本上买的都是十七英寸黑白电视。自从有了电视,我就迷上了,今天到他家看,怕人烦,明天又到另外一家看。记忆深刻、最爱看的当属日本电视剧《少女疑云》,里面的野川雪是我的偶像,我还将我的笔名改成野川雪。后来兆庆1996年结婚、父亲花了两千多买了熊猫电视,彩色电视机,我看电视再也不用到别人家去了。
在电视之前,一直是电影最受欢迎的。小时候做梦都盼望着我们村子能放电影,我们小孩经常跟大孩后面到处赶场看电影,男孩子最喜欢看打仗片、战争片,后来还有武打片。记得,我有一次晚饭前在三哥家,放映师在白布墙上试放一遍电影《驼铃》,也就是《送战友》,真好看,先睹为快,第一次近距离感受电影放映的过程。那时候印象较深的电影有《刘三姐》《天仙配》《驼铃》《小花》、《解放石家庄》、《天山行》《闪闪红星》、《小小得月楼》《红牧丹》《苦莱花》、《人到中年》、《地雷战》、《地道战》《铁道游部队》,后来还有《武林志》、《十八罗汗》、《武当》、《少林寺》、《白莲花》,在光明村大队部放的《阿诗玛》,一角钱一张票。还有电影《画皮》在大郢电影院放的,还有在包咀放的印度电影《奴隶》,还有一部海军电影《南海风云》,还有《水手的故事》,片名记不清了。总之,电影在我们小时候心目中占据了很大的份量,为我们小时候了解历史、了解外界和社会,提供很好的渠道。记得小时候电影放映队每到一个村,非常受欢迎,首先在队长家吃饱喝足,然后拉好电影布子。大家都早早吃过晚饭,碗也不刷,就跑去看电影。有年龄大的拿个凳子,小孩一般都往地下盘腿一坐,有的拿把草垫着坐,有的爬树上,有的爬房顶上,电影放映机就架在人群中间,发电机一拉就可以放映了。我就喜欢闻那个发电机的味道,汽油味很好闻。后来1986年,下洼队及周边村庄都开始通电了,放电影就直接连接高压电放了。
随着电视的普及,电影被淘汰了,大家的外出减少了,交流减少了,孩子们嬉闹减少了,除了过年赌钱会聚集那么多人,平时许多人都闷在家里看电视了。就像现在,有了手机以后,大家的交流更少了,除了玩手机还是玩手机,请客聚会也是玩手机,拜年也是玩手机,探望也是玩手机。所以,现在走亲戚串门越来越少,节日气氛越来越淡,人也越来越陌生,没有以前走得近了,也没有以前单纯了。手机让我们的生活进入一个新时代,这个新时代或许不是好时代。
社会的每一次剧变和乡村的每一次变迁都是由科学技术如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手机等这些硬件改变引起的,人们通过现代化的设备了解外面、认识世界、改变自我。大家不再满足于世代务农,农村开始空心化,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守农村的人越来较少,小孩上学也要到城市里上学,农村面临消失的境地。2014年基本农田改造,下洼村庄田路沟塘的基本面貌发生了较大的改变,下洼老井、新井被填平,涧沟、包套、湖田、桑和银家麦场、豆坟底等地标,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记忆了。每家每户的麦场都被改成了农田。
2021年开始,下洼村庄又进行了“土地增减挂”,许多农户被变相强制迁出下洼,村庄的布局和轮廓彻底被改变,竹竿园、梨树园、松树林、柿树园、大池子、后围沟、大巷子等居住地标都遭到了破坏,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样子。2024年底,下洼再次进行大规模的农田改造,将小田改成更大田,下洼的地形地貌又被重新翻整了一遍。现在呢,回到家,看不到小时候的模样了,看不到家家户户炊烟缭绕了,看不到家家户户收庄稼、收午季忙忙碌碌的景象。只能看到几位老头老太太在家晒太阳,只能看到包田大户用机械收获粮食的孤单身影,一切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与喧嚣。
二、衣食住行篇
1、
小时候最喜欢的除了玩纸,玩泥巴,就算是看小人书了。记得学校旁边,朱明齐家小店就租借过小画书,两分钱一本,可是大部人还是租借不起,有的从家里拿鸡蛋换钱去买或租。当时谁有一本书小画书,那是很让人羡慕的事,同学们都会围上来,跟你搞好关系,求着你把小人书借给他们看。一本小人书会被同学们借来借去,传来传去,翻来看去。
那时的精神生活比较贫乏,没有渠道可以了解世界,小画书是我们了解历史和了解外界的一个窗口。不过,由于小画书太受欢迎了,以至于许多同学上课都偷看小画书,渐渐的,老师和家长们都开始反对我们看小画书了,像今天反对玩手机一样,有时候还会被没收。随着收音机、电视机的普及,小画书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留给一代人的记忆是难忘的,是美好的。
2、
小时候家家都很穷,国家也很穷,吃不饱饭不说,就连吃油吃盐吃菜都是问题。打上一斤油,省吃俭用,可能要吃上半年几个月的。那时候打油都是几两几两买,凭票供应,大家吃油(菜籽油)方面可以说是一省再省。怎么省,前辈们想到了用玉米叶子编织成锥体型,正面沾上点油,这样做菜就会非常省油,在锅里擦擦就行了。我们家做油饼、炒菜、炒鸡蛋、炒饭都是用这个油闹子(又称“油絮子”、“油擦子”),在锅里闹一闹,沾一点油味。在那个短缺经济的年代,菜籽油很稀罕,我们小孩喜欢吃,一滴油都不会被浪费,就是瓶口残存的一滴油,我们都是舔了再舔。
我对油闹子可算是印象深刻。八十年代上小学时候,我是标准的好孩子,经常因为母亲起来做饭迟了一点,怕迟到,我会饭都不吃,背个书包就去上学。每每放学回来时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到家书包一扔,就头昏眼花,瘫坐地下起不来了,饿的想哭。这时母亲便会用神奇的油闹子闹闹锅,煎上一个鸡蛋给我吃垫垫肚子。我非常确信鸡蛋的魔力,只要吃过煎鸡蛋,几分钟,腿脚立马有劲,爬起来,一溜烟我就飞奔出去。
后来条件好了,家家可以杀年猪了。这时候,为了弥补菜籽油的不足,大家经常使用猪油炒菜炒饭,偶尔用一下菜油。猪油都是每家每户过年杀年猪时候,把猪肉腌制留着栽秧收麦时慢慢吃;把猪油熬制提炼,然后放在坛子里、瓦罐里平时备用。这样,猪油配合着限量供应的菜籽油,老百姓的吃油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至于莱籽油,随着农村政策的放开,种菜籽的多了,种芝麻的多了,大家都能吃的起油了,买油再也不用凭票供应了。油闹子慢慢也就退出历史舞台。
3、
1986年下半年,我考上了邵岗中学,初一便开始住校,周末才回来一次。每周一早上,不管是刮风下雨,母亲都会起得很早,让我吃过早饭再去上学,因为还有十来里路要跑。我们在上初中时,经常坐不上公共汽车,因为那时公交车是公家的,想停就停,不想停就开跑了,全凭司机高兴不高兴,反正他们拿得是死工资,多带少带不带都是一样,所以就经常嫌烦不带我们。有时司机还会调戏我们,开跑了停下来,等我们追上去,又开跑了。那会我就想,我长大了,也要当公共汽车司机,但我不会像他们这样没有良心,我只要见到招手需要上车的,我都会停下来带上他们。
包咀包某某买了一辆三轮车,那时候可以说是全乡第一个三轮车。他靠这个三轮车带客赚钱,票价好像比公共汽车贵一点点。我们有时候图便宜,就等公交车。可是公交车经常又不带我们,又不得不去坐他的三轮车。这时,包某某往往很生气,不愿带我们。我们就追着他车跑,希望他能良心发现,停下来带上我们,不然我们上学就会迟到。但是,他这时会把车开的飞快,不让我们赶上。
有一次,我追上了他的车,已经扒上车了,这时候书包带子突然断了,我不得不往下跳车,这时后面开来一辆公共汽车,我迅速地往右翻滚,公共汽车从我的左边疾驰而过。我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不得不步行去学校。公共汽车和三轮车互抢生意,我们吃瓜群众,变成他们撒气筒。这种斗智斗勇斗心理的事情经常发生。
在那个资源稀缺的年代,所有拥有资源的人,都会最大程度地为难陌生人,为难需要这种资源的人。因为没有行业竞争,所以这些垄断权力和资源的人,都是以最差的服务和最低的效率去“为人民服务”。
4、
小时候,没有电扇,没有空调,有的连蒲扇也很少。我们家家户户一到夏天,就喜欢在外面睡觉。夏天家里蚊子多,闷热,睡不着觉。除了下雨天,整个夏季基本上都在外睡觉。每年五月下旬开始,我们都会把小床搬到外面,基本不收回家,下雨了就用塑料纸盖一下。每天晚上天气晴朗时,我们一大家人都会在外面吃饭、赏月、聊天,听广播。那个年代大家都经常串门,聚到一起吹牛。我们小孩子就躺在床上数星星、听故事或者捕捉萤火虫,装在瓶子里发光。我父亲经常跟我说凿壁偷光的故事,我就捉来一瓶子萤火虫,看看他们的光线能不能让我写字时不用点灯,这样也可以节省煤油。
那时候每家每户人都很多,多的有十来口人,少的也有六七口人。人多的家庭,有时候小孩在外面草堆头玩累睡着了,晚上没回来,大人都没发现,第二天自己跑回来。我们小孩吃过晚饭任务就是玩,那时作业都不多,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家里也没电灯,我们队里是八六年左右通电的,即使有了电灯,也没啥好玩的,还是喜欢出去跟小朋友一起嬉闹。玩到九十点钟,我们会偷偷地跑回来睡觉,门也不用开,因为我们床就在外面。
不过,在外面睡觉也得注意,一是不能让露水直接沾头部,否则容易着凉,可以打个伞带个帽,或者上面盖一个棚子;二是如果在平房上睡觉,得把脚捆起来,这是我发明的方法,怕自己夜里起来睡得迷迷糊糊,再掉到平房底下。多了一个解绳的动作,也就会清醒了,不会犯糊涂。后来有了电扇、电视,在外面睡觉的就少了。有了空调以后,那就再也没有人在外面睡觉的了。
5、
想想小时候,白天放牛,回来下塘洗澡、逮鱼摸虾;傍晚时分满庄子捕捉蜻蜓,追寻树上鸣叫的知了;晚饭后,全村子的小孩都会聚到一起,热热闹闹做游戏,而且全是纯天然的项目;玩累了,躺在外面的床上,仰望着天空的星星,细数着一闪而过的流星,一觉睡到天亮,每天的生活可以说是丰富多彩。
那时家家门口都不长草,一个原因人多踩的,二个原因是大家都用草做饭,哪里有点草,还没长起来,都会被连根拔起带回家烧火。所以整个村庄几乎不长草,白天夜晚怎么玩都不会担心它有什么不安全。人们走路都习惯赤着脚,主要是没钱,可以省下鞋子留着冬季穿。小孩本身就好动,一年做一双鞋子根本就不够穿,夏天不赤脚的话,冬天可能就没有鞋子穿了。至于说脚被针子、玻璃渣戳了,那都是家常便饭,把针子拔掉继续跑路,没人会娇气你。
小时候的我们,从小都会帮家里干农活。最喜欢干的就是稻场上的活。田地的水稻、小麦割完以后,会用板车拉到场上,用牛拉石磙打场,碾压脱粒(后来是六匹小手扶),然后翻草、扬灰,再把粮食推到一起灌装麻袋,拉回家放到毡子里。这期间,小朋友们最期待的就是大人堆草堆的时候,小孩可以在稻草上任意翻滚,任意嬉闹,就是摔倒也不疼,这种场景可不常有哦,因为忙场的季节就两次,收小麦、收水稻,平时稻场用的不多。
那时候没有天气预报,就是有天气预报也因为没有收音机,大家不知道天气的变化,所以经常忙稻场的时候,忽然就大雨倾盆,大人小孩忙的措手不及。后来有了收音机,能听到天气预报,这种稻场遭雨的情况就好多了。
6、
每年暑假,我就会被分配任务——看西瓜或看籽瓜。我们家有的年份都会种一块田西瓜,有时在后面大旱田,有时在西边大旱田,有时在东边大旱田。快到西瓜成熟季节,父亲会早早搭好西瓜棚。西瓜棚是有讲究的,野外偏僻的地方必须搭两层高,人都是在上面睡觉的,因为野外晚上经常会有不明动物的出没,人睡在下面是不安全的。我们家西边大旱田的西瓜棚都是两层高,后面大旱田和东边旱田离家近,所以可以直接搭个小棚子就行了。我每次看西瓜时候,都会带上作业,在那边边写作业边照看西瓜,有时还带上心爱的笛子。太阳晒的晕乎乎,经常写写作业就睡着了。有时也会带个收音机去听,不然也很急人。
记得有次在东边旱田看西瓜的时候,忽然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吓得我躲在棚在里往外偷看,一道道闪电直冲着西瓜田,一团火球从天而降,掉落在西瓜地里。可能是电影《画皮》看多了,我认为那一片地里肯定有妖怪或者狐狸,是天老爷追着它们劈雷的。雨停后,我还到西瓜地里看那火球到底是啥,不过啥也没发现。
有的年份,我们家不种西瓜,我就被父亲安排在门口看柿树园,或者看后面大旱田,不让人家的猪和鸡去破坏。那个年代柿子比较稀罕,经常有人偷柿子。所以暑假时候,每天我都会带上要做的作业,到父亲为我搭建的窝棚照看柿园。看柿子比看西瓜舒服多了,毕竟有树荫,离家还近,方便的很。
我经常近水楼台先得月,伙同小朋友们从地下捡拾一点柿子放到沟池里面沤制。到了晚上,我都会带上一个铁叉放在床头,吓唬人。其实很少有人偷柿子,所以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天亮。有时候,我听到动静,偶尔夜里也会起来,不过看到茂密的柿树园,明亮的月光隐隐穿梭其中,还是有点害怕。
7、
小时候,看到人家有院子和石子路,我会心生羡慕。每到下雨季节,我们家门口就泥泞的很,我一直向往着石头路。1991年暑假,发大水,我亲自动手铺了一条石头路,从我家草房子堂屋,通向前面。我先铲出一个路基,然后用粪箕从家前屋后捡拾一些碎石头来垫路,然后在石子路上再撒上泥土。我从小就是热爱生活的人,我还在门口搭建一个花台,从后面大旱田里取土,一趟一趟背,再用砖头块、石头块围上一圈,在上面种上一些鸡冠花、喇叭花等种子,花开的时候很漂亮。那花台一直使用了许多年,直到我们家盖平房才被废弃。
小时候我不光喜欢写毛笔字,还喜欢画画。虽然没有人教我,我自己学着画,画的也有模有样了。前面丫头家锅屋(厨房)用石灰涂的白白的,请我在上面画画。那时候刚刚兴起彩色粉笔,我用从教室带回的彩色粉笔,在锅台上面画了花鸟虫鱼,自我感觉挺好看的,也听到了许多人的夸赞。这幅“作品”保存了许多年,直到屋子被翻盖。
我从小还梦想我们家能有个“三间瓦房带走廊”,那样就不怕下雨、不怕刮风、不怕漏雨,不怕老鼠跑来跑去了。我还梦想我们家能有个院子,村子里有的人家都有自己的院子。我经常和父亲提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拉个院子。父亲每次都是敷衍我说“快了,过两年就拉院子”,一直过了几十年,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拉上院子。
8、
小时候,我们不懂什么名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我们吃一毛钱一支的冰棒,买五分一瓶的汽水。我们还经常用鸡蛋偷换冰棒,偷换铅笔。炎炎夏日,一根冰棒在手,那真是享受。有时候,我们还会从井里面挑上一桶水,把西瓜放进去,等大人干活回来一起吃,就像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样,清凉可口。那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都是绿色食品,种菜基本上不上肥不打药,虽然产量低,但是干净卫生没话说,摘下来就可以吃,掉在地下,捡起来吹吹灰尘,就直接放嘴里吃,很少去洗。那时候大人小孩也很少生病,就是生病也就是感冒发烧、咳嗽、拉肚,吃点安乃近、SMZ、APC就行了,药店也没有什么药,老百姓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我们每天吃的饭菜都是柴火烧出来的,炊烟袅袅的意境特别有感觉。小麦面大饼和面条饺子,都是靠自己做,什么添加都没有,吃的放心。不过,吃菜方面一直是紧缺的,因为那个时候化肥很少使用,都是农家肥,农村种菜的技术也不够,品种也不行,导致菜园里面的菜产量低,根本不够吃的。每次,母亲都绞尽脑汁想办法弄点菜给我们吃,实在没有,一个茄子或者一个青西红柿也能将就烧一点菜,或者弄点酱、弄点咸菜配上,有时候实在没有菜了,大蒜头捣碎了可以当菜,一个青辣椒也可以吃一碗饭,豆腐渣也可以当菜,芋头叶子、南瓜头、槐树花等等都可以入菜。
我们一家六口人,基本上每顿一盘菜是标配,有时是大半盘。我吃饭慢,每顿都会重复我的一句口头禅“细细吃”,生怕他们把菜吃光了,我没有菜吃。有时候眼看盘子里菜越来越少了,我就会急的把盘子往我这边端一端。母亲呢,看到菜不够吃,就会只吃白米饭,把菜省下来给我们小孩吃。母亲操持一大家的吃喝真的不容易,精打细算有时候也不够吃的。比如说中午剩的米饭或者大饼啥的,留着晚上吃,可往往被放学回来的我们偷吃一半,打乱了母亲晚饭的安排。有时候粮食实在不够吃的,就让我们晚上不吃饭,饿上一顿,或者以下雨为由,省下一顿粮食,这也是常有的事。很小的时候,还能记得,粮食不够吃的时候,父亲会到南边包集二姑家背点回来,勉强度到下一季粮食收获的时候。
三、娱乐游戏篇
70、80后,忆起童年时代,宛若一场美梦,久久不愿醒来。睁开眼睛看看这飞驰的时代,华丽而耀眼,但是却无法找回那个伴着蝉鸣和蛙叫走过的一个又一个夏天。小时候一起嬉笑打闹的玩伴早已各奔东西,晚上满村庄子喊我们回家吃饭的爸爸妈妈都渐渐老去……
最不能忘怀的,当然是儿时的娱乐和游戏。那时候的游戏项目,都是信手拈来,就地取材,不花一分钱,却玩得不亦乐乎。一推泥土能玩半天,一张废纸也能玩上半天,一堆碗渣子也能玩半天,两根茅草斗来斗去也能玩上半天。最有趣的是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赢笑输哭是经常的事,“不带你玩了”、“不和你好了”、“明天不玩了”是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可是第二天又当什么事没有发生,又聚到一起。
童年的那些游戏既锻炼了身体,锻炼了手脚的灵活度,同时也在游戏过程中练就了团队的合作精神,对智力的开发也有着一定的好处。这里列举一些我们经常玩的项目:
1、老鹰抓小鸡
游戏时一人当“老鹰”,另一人当“母鸡”,其余的就是“小鸡”了。“小鸡”们一个接一个地拉着前人衣襟,紧紧跟在“母鸡”的背后,“老鹰”要想方设法抓住“母鸡”最后面的“小鸡”,“母鸡”则要伸开双手拚命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老鹰”抓住。小孩们在游戏中不仅充满了欢声笑语,而且充分体会到了母爱的温暖和伟大。我们当地俗称“拦羊nuan yang”
2、丢手绢
若干个小朋友席地围坐成圆圈,另一人手拿一张手绢从小朋友的背后经过,并悄悄地丢在其中一人的背后然后跑开。待背后有手绢的人发现后,立即拾起手绢去追赶丢手绢的人。待丢手绢的人回到追赶之人空出的位子坐下后,追赶之人就变成了丢手絹的人,于是又开始下一轮的丢手绢了。我们当地俗称“丢猫diu mao”
3、捉迷藏
一个人闭眼倒数时间,其它人迅速地藏起来,倒数结束后,他去找其他人,不过总是有那么几个调皮鬼,藏到难以想象的地方。小时候,我们玩这种游戏的时候,有个小孩藏在很重的薄荷油锅地下,找来找去找不到,小朋友们一哄而散,回家睡觉了,害的这位小朋友想出来也出不来,敲了半天才被放了出来。还有的藏在大树上,也是很难找到。这种游戏我们当地俗称“藏猫cang mao”
4、打弹珠
“打弹珠”又称“打玻璃珠“,它不仅是咱中国人的游戏,还曾风靡全世界。因打弹珠时必须爬在地上,常常会使手上、身上沾满泥土,因此爱干净的女孩们不屑此举,于是变成了男孩的“专利”。弹珠者将自己手中的玻璃珠弹出射中对方的玻璃珠为羸,输者的玻璃珠便归赢者了。常常会在地上挖上几个洞,先进洞者为赢,先进洞的可以不断袭击来犯之敌。赢家有时候能赢上一口袋玻璃珠,我小时候经常输的蔫么蔫么的,输哭那是家常便饭。这种游戏我们当地俗称“弹溜子”
5、摔泥碗
泥碗用泥土做成,取粘土若干,经加水揉和后再制作成碗状。泥碗直径约十厘米左右,底部要尽量薄,边沿则要尽量平整。泥碗做好后选好角度用力向地上摔去,接触地面后碗内的空气因急促被压缩并膨胀,会将其碗底炸开个洞,同时发出巨大的响声。响声越大说明这泥碗做得越好,洞越大说明泥碗做的越好,对方会按照洞的大小,补偿给你泥土。大家在响声中获得了泥作的滿足和快乐,还经常因为兴奋而防不胜防,被对方泥碗蹦出来的泥土炸到眼睛。
6、抽陀螺
别看现在仍在抽陀螺的大多是老年人,当年抽陀螺的可全是小孩哦。抽陀螺也可以进行比赛,即双方各自将自己的陀螺抽向对方的陀螺,如将对方的陀螺撞倒即获胜。当年我们挥舞绳鞭抽起陀螺,听见鞭声“叭叭”直响,看见陀螺“嗡嗡”旋转,心中的那个高兴劲就甭提啦。我们还会玩那种小陀螺,就是将盐水橡皮瓶塞取下来,用火柴棒穿过其中,然后就可以放在桌子上或地上旋转。还有一种陀螺游戏是取纽扣一个,用有弹力的线交叉穿入其中,双手拉起,一拉一缩,很快纽扣就转起来,还能发出沙沙响。
7、斗鸡
“斗鸡”又称“撞拐”或“脚力”,可分成两拨人对抗或者仅二人单挑。游戏时一只脚靠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然后用单脚蹦跳着冲向对方,可用膝盖撞击对方身体任何部位,也可用膝盖上抬或下压对方的腿。比赛时必须单脚着地,某一方双脚着地即输。此游戏十分耗体力,偶尔也会受些小伤,因此主要是男孩子爱玩,有时比较爱疯的女孩也喜欢玩。
8、丢沙包
“沙包”即装满沙子的小布袋,丢沙包可以训练身体的敏捷性及反应能力。丢沙包至少要三个人玩,先在地上画一圆圈,两人在圈外两端一定距离互相丢沙包,要打中站在圈中的人,圈中的人可以躲闪,但脚不能出圆圈。直到圈中的人用手抓住扔过来的沙包,才能出圈成为丢沙包的人,丢沙包的那人则替换为圈中的人。
9、东南西北
先将白纸按一定的方法折好,形状像猪蹄子一样,然后在看得见的四个外侧面分别写上“东、南、西、北”四个字,而看不见的内侧八个面则分别写上反面或正面的字句,例如“傻瓜”“猪”“狗”或“好儿童”“雷锋”等等。先让对方悬着看得见的外侧某一方位,然后再打开所选方位看不见的内侧,对方究竟是“傻瓜”或“好儿童”呢……答案马上就揭晓啦!此游戏虽简单,但因揭晓的答案不好预测,玩耍时也充满了欢笑和乐趣。这种游戏我们当地俗称“猪蹄子”
10、滚铁环
滚铁环也是许多小朋友爱玩的游戏。此游戏看似简单,实则要玩好也十分不易,既要用铁钩控制好铁环的走向,使其听从指挥能走直线也能转弯,又要在跑动中掌握好平衡使其不倒,还要比谁跑得快。
11、挤油渣
那时的教室都没有取暖设备,冬季课间短短的十分钟要取暖,最好的方式就是“挤油炒干饭”了。此时,一群人常常紧靠着墙根站好,从两头往中间挤,如被挤出去就算被淘汰。大家虽说被挤得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但仍兴高彩烈,因为此时浑身发热甚至滿头大汗,这游戏的效果也就达到了。这种游戏我们当地就俗称“挤油炒干饭”。最怕的是有些捣蛋鬼,不按套路出牌,在挤的正带劲时猛一下抽身,会让对方一群人纷纷倒下,有时很危险。
12、摔元宝
我们这里土话叫“摔炮”,就是把没用的课本撕掉叠成四方的形状,然后在地上从不同角度砸,砸的对方翻过来就为赢。还记得那时我是最爱惜书本的,没用的书本我也舍不得撕,所以经常为没有废纸发愁,最快乐的时候就是用自己很薄的元宝赢了人家的厚厚的一沓。
13、拍火柴皮
两人各出若干张印有图案的小火柴皮,将其叠在一起并把有画面的一面反扣在地上。这纸片也许是小画片,也许是水果糖的包装纸,也可以是香烟盒。然后两人轮流(或者猜小猜)用巴掌猛拍地面,利用产生的震动及气流将有画面的一面翻转上来,翻转过来的画片便归拍者所有了。
14、骑马杀仗
这游戏源于对古代的武将骑在马背上杀仗的模仿,充满了阳刚和杀气,因此是男孩子的“专利”。下面的人充当“马匹”,另一人骑在他的双肩上便是冲杀的“武将”,但这“武将”手中没有刀枪,只能靠双手拉扯对方,被拉下“马”的一方为败。此游戏虽有跌伤及衣服被扯破的风险,但因能过一把充当“武将”的英雄瘾,所以不少男孩子乐此不疲。我们小时候还经常用麻杆或者树枝,骑在上面,“驾”“驾”。
15、打电话
那时的电话可是稀罕物,但并不妨碍充满想像的小孩将其“请”入家中。先找两个纸或塑料的圆筒充当话筒,然后在其底部弄个小洞,再用一根长长的麻绳充当电话线,穿过小洞将其串联在一起,这“电话”就制成了。然后两人隔开一段距离,一人拿一话筒就可以互相“打电话”了。通话时两人学着大人打电话的样子,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16、手影戏
那时的儿童既无电视可看,想看电影、演出也不易,于是便“发明”了一些自编自演的小节目,其中之一就是“手影戏”。演出时先在桌上放一家家户户都有的煤油灯或电筒(那时还没有电哦),“演员”们就利用手在墙上的投影即兴表演,嘴里还模拟出一些声响。这种手影戏虽说情节简单,但“演员”们仍演得十分卖力,观众们也看得津津有味。小时候,父亲经常教我,在墙上变换出各种动物和人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跟此类似的,那时农村经常有走村串户玩皮影戏的演出,配上音乐,配上配音和解说,加上栩栩如生的动作,我经常被感动和伤心的热泪盈眶。
17、跳房子
那时只要有空地的地方,常常都有小孩子在玩“跳房子”的游戏。先用粉笔在地上画上若干称为“房子”的方格并编上号码。再把一块瓦片或是用算盘珠串起来的手链或瓦片放在编号为“1”的方格里,然后用单脚落地来踢,每格中脚只可落地一次,瓦片或手链既不能压线、出线,又不能打乱编号的先后顺序,否则就算犯规,改由另一人来跳。我们这里好像是俗称“跳河”。
18、石头剪子布
玩法:两人或多人同时出拳,石头>剪刀>布掌>石头。许多场合都会用到这种游戏,在难解难分或不好判断输赢和谁先的时候,都会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我们这里俗称“猜小猜”。
19、翻单被
玩法:两个人玩,对方用棉线套在手上编织成各种形状,让你变化成另外一个连贯而不散乱的形状,通过自己的经验和观察给出解法,给对方设计新的难题。
20、斗蝙蝠
玩法:用纸张叠成尖头蝙蝠的样子,放在桌子上,互相吹气前进,谁个被斗翻过来,谁个就算输。
21、叠飞机
玩法:用纸张叠成飞机的样子,抛往空中,比较空中停留时间长短。时间长为胜,飞的远为胜。
22、射火箭
玩法:用纸张叠成火箭的样子,尖尖的,用剪刀在上面剪一个小缺口,然后用皮筋搭上,射向空中抛往空中,比较谁个射的高、射的远。我做的火箭,往往能射到看不见,这可是我的拿手项目。
23、蛇保蛋
游戏时一人当“蛇”,再找几块鹅卵石或石头当蛇窝中“蛋”,其余的人便是偷蛋的人。“蛇”需一直用双手伏地保护窝中“蛋”,偷蛋的人则要想方设法将“蛋”偷出,但又不能让“蛇”的脚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如果偷蛋人的脚被“蛇”的脚碰到,自己便会变成“蛇”,“蛇”又替换成为偷蛋的人。
24、踢毽子
这毽子商店有卖的,也可以找来鸡毛、铜钱自己做。踢的方式分为较简单的单式踢毽和较复杂的花式踢毽。单式踢毽主要比的是谁踢的次数多、时间长,花式踢毽比的则是谁踢的花样多、难度大,还可以多人共踢一个毽子。如果踢的人技术高超,踢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观众看了常常会高声喝彩!我们这里花式有“敲qiao”、“髋kuan”、“剪jian”、“跳tiao”,“歪”、“正”、“甩”、“猴”、“滴油”、“头顶”、“长对子”等等
25、跳拱
跳拱又称“跳山羊”或“跳马”。一人弯腰躬背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其他的人则排着队向他跑去,然后用双手撑在他的背上,利用惯性双腿分开从他的背上跨越过去。随着游戏的进展,弯腰躬背的人其高度也不断地增加,能跳过的人也越来越少。如果跳不过去,不仅被淘汰,也许还会被跌得鼻青脸肿哦,因此这只能是男孩子爱玩的游戏。
26、跳绳
跳绳是一项很好的运动,分为单人跳绳和多人跳绳。单人跳绳一般比得是次数,即在相同的时间内看谁跳的次数多。多人跳绳用的是大绳,两人各执一端用力摇绳,其余的人则排着队依次从绳中间跳过去。摇绳的人最劳累,跳绳的人如碰到了绳,就去接替摇绳的人,此时摇绳的人便又成为跳绳的人。
27、跳橡皮筋
那时候的女孩子很爱跳橡皮筋。拉皮筋的将皮筋由脚裸、膝盖、大腿、腰、腋、肩、头顶逐步升高,跳皮筋的则按固定的旋律跳跃,完成规定动作后即可升级。如半途失误或脚没够到皮筋,则角色转换变为拉皮筋,改由另一人跳。跳皮筋的花样五花八门,有踩、勾、挑、绕、转身等等,跳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真是一项技术活。小女孩们还会边跳边唱哩!我们男孩子很少有会跳皮筋的。
28、走洋窝
在地上掏出十个洞,每个洞里放五个练果子,猜小猜决定谁先走步,抓起来,每个窟窿里放一个,走来走去,走到最后落空了就为输。
29、抓石子
抓石子游戏简单说就是玩家需要将一定数量的石子全部抓在一个手中,然后通过一系列的手部翻转和石子抛接动作来完成游戏。
以下是抓石子游戏的具体规则和玩法,记录下来,便于传承:
游戏开始时,玩家将8颗石子(或用布做的小沙包)全部抓在一个手中,然后将这些石子往上抛。在石子还未落地之前,玩家需要迅速翻转手掌,使得一颗石子落于手背上。
接着,玩家需要用手背将石子往上抛,并在石子再次落下之前,迅速翻转手掌,用手心接住石子。然后再次将石子往上抛,并在石子落下之前,抓起桌面上的一颗石子,同时接住刚才抛起的石子。
当玩家手中有两颗石子时,需要将其中一颗放在另一个手上,然后按照上述方法依次抓取两颗、三颗石子,最后抓取最后一颗石子。
规则大同小异。有的是六个石子,抛开,捡起来一个拿到手上,然后把其余五个一个一个用手抓起来,第二次抛开,捡一个起来,然后先用手抓一个,再连同手中的两个把剩余的四个一起抓起来,第三次抛开,捡一个起来,然后先用手抓两个,再把剩余的三个抓起来,第四次抛开,捡一个起来剩余的五个全部抓到手里。
需要注意的是,在抓取石子的过程中,手不能碰动桌子上的其他石子。如果玩家能够成功地完成上述动作,那么他就赢得了这一局游戏。如果在过程中出现失误,比如没有接住石子或者抓错了石子,那么就轮到对方开始游戏。玩这种游戏是女孩子居多,一边玩一边得唱一整套的口诀,男孩子手脚比较笨拙,不擅长此类游戏。
另外,还有拔河、堆雪人、打雪仗、掰手腕、斗草汁、尅老堆(扔砖头)、打弹弓、玩弓箭、玩火把、纸风车、放风筝、链条枪、吹肥皂泡、打阵地战、打游击战、打水漂、荡秋千、雪地捉麻雀、捏蜻蜓、逮鱼摸虾,象棋、军棋等,可以说是丰富多彩。这些游戏和运动项目,现在真的很少有人会玩了,可能真的面临失传的境地。
四、节日风俗篇
1、
端午节,印象就是吃棕子,但母亲不擅长包粽子,偶尔也会从正塘埂弄点芦苇包粽子,但鸡蛋、鸭蛋是年年都有的。父亲会买些花钱给我们拴在手上、脚上,一直戴到七月初七那天,然后解开花线(彩线),把它扔在窗户上,或扔在外面屋顶上的,等着小鸟来叼走,去为牛郎织女堆成彩虹桥,让牛郎织女这天能够相会。我还专门检验过,到底有没有小鸟来叼走,实际是没有的。据说,那天在葡萄树底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讲话。有一次,我真的就蹲在葡萄树底下,眼闭着静静地听,半天什么也没听到。端午节还有一种风俗就是家家户户门窗上插艾草,说是这样可以辟邪,之后晒干的艾蒿还可以用来泡水洗澡,这样对身体,特别是对孕妇有好处。
六一儿童节,小时候学校都不怎么重视六一。印象最深的是好像是1985年六一,光明小学组织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由几个老师带领我们步行去女山游玩。第一次出远门,非常兴奋,母亲给我煮了几个鸡蛋带上,我经过邵岗街上时好像也顺便买了些东西,带着到山上吃。那天,太阳很晒人,记得女山山上有一个小湖泊,山上还有一个小洞穴。我们小朋友围着小湖泊周围躺着、歇着,吃东西、晒太阳,拣飘石。下午,又排队赶回家,回去好像还写了作文。
七月半,民间又叫鬼节,小鬼节,这一天我们这里一方面有祭祖的风俗,一方面还有接自家姑娘回家过节的风俗。侄儿会把姑姑接回来过节,弟弟会接姐姐回娘家过节。小时候,我们接过几次,但是她们基本上都不来,然后慢慢也就不去接了。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条件不好,给我们省一点买菜钱。
2、
中秋节,小时候的月亮格外明亮,晚饭我们家每个人一定会吃上几个月饼。月饼以前都是自己做的,后来条件好了,父亲也经常从街上买几个月饼回来,甜甜的,比自己做的好吃。我们每年的中秋节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吃饭,不下雨的时候,会把桌子搬到外面去,边吃饭边赏月。老人们常说月亮上面是一个人在砍树,砍着长着,怎么也砍不倒。我看是有点像。
饭前,我们小孩都会准备好刷锅用的旧把子,或者扫地用的破扫把,或者自己用一点玉米杆、高粱杆扎在一起,上面倒上点煤油。吃完晚饭,大家开始行动。我们小朋友拿着这些家伙,到田野中、湖田边和空旷的地方去玩火把。大家把火把点着,有的是在原地将火把转圈,有的是拿着火把往前迎风跑,那火是越跑越旺。我们一般都是集中到豆坟底下面的船塘玩火把,那儿离村庄的草堆比较远,比较安全。烧完火把后,小朋友们趁着月色,开始到各家菜园里偷点东西,大人说这一天晚上偷点东西带回家不犯法,不能空手回家。我呢,一方面胆小,一方面不好意思摘人家东西。但有些人,有些小孩,他们往往会趁机摘取人家莱园好多东西回家。我只会象征性地带一个辣椒回家。
皓月当空,我们小孩把偷摘的东西带回家,又会跑到大巷子一起玩游戏,捉迷藏,丢猫猫,老鹰捉小鸡,满庄子跑啊、跳啊、叫啊、吵啊、闹啊,一直折腾到小半夜。最激烈的算是趴在大巷口的芋头窖上面玩枪战,玩冲锋。我们模仿电影里面的镜头,模仿黄继光、董存瑞壮烈的场面,倒下、爬起来、匍匐前进,手里拿着麻杆(gai)“突突突”,嘴里发出开枪的声音,不时地扔出去小泥块,当手榴弹使,对方被砸到便会发出“啊”“啊”的声音,顺势倒下来。
下半年除了国庆节,还有一个重要的节日腊八节,这天家家户户吃南瓜粥。腊八粥,就是用八个品种的食材混在一起烧一锅南瓜八宝粥,当然其中必须有南瓜。母亲很喜欢吃南瓜,所以每年都会做腊八粥给我们吃,年年如此。现在我们依然保持这一习惯。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天开始,我们小孩每天会从梦中笑醒,因为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飘出来的香味也越来越浓。
腊月二十三,我们这里称为“送灶”,这一天家家户户打扫家里屋里卫生,清理房梁上、墙上的蜘蛛网、灰尘、污垢,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这天起,忙着过年已经正式摆上议事日程。
第一,每家每户开始用石窝石槌磨糯米,提前准备好包汤圆吃圆宵的面粉,连天带夜的忙,因为队里石窝石槌不够用,大家都赶到一起。磨糯米面必须经过多少道工序,锤碎了还要用米箩箩,还要太阳晒、吹吹风,这些工序我经常参与其中。
第二,第二,除了忙磨糯米面之外,大家也开始做豆腐,以前是手工拐豆腐,后来是机器打成浆汁,回家烧制。多做点豆腐留着过年吃,既可以弥补菜的不足,鸡鱼肉蛋不够,豆腐来凑,而且豆腐渣又能喂猪,过完年实在没菜吃的时候还能当菜吃。
第三,大家都在准备买年货买菜的同时,写对联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我们村子,写对联的事情主要都是由我的父亲来完成,因为我父亲的毛笔字那时数一数二的,本村的包括邻村的都会上门找父亲写对联,所以要提前排队、提前预约。父亲为了写好对联,每年都会买一本日历书,上面有节气有对联。
第四,年前祭祖。祖父每年都会带我们弟兄四个给祖先上坟祭祖,祖父会边上坟边跟我们说这个是你老太,那个是你老祖宗,我们那时候还小,根本没有这个概念,说过就忘了,现在好怀念跟祖父一起上坟祭祖的日子。
3、
除夕夜,很是热闹。这天白天,大人都在忙着做年夜饭,大锅炖肉,小锅烧鱼。村里外姓人家都会在中饭前把对联贴好,但是我们姓桑的门户都是在吃过中饭后才开始忙贴对联,一般会在晚饭前把对联贴上。老人们说,姓桑的门户大,许多人这天都在外做生意,收租子,中午赶不回来,顶晚才能回到家,所以我们姓桑的都是晚上过年,只要在晚饭前贴好对联就行了。这天晚饭就是年夜饭,很隆重,每家都会做很多道菜,而且必须有鱼,这鱼基本上不动筷子,就是端上端下做做样子,等年快过完的时候才可以吃,意味着“年年有余”。晚上吃过饭后,小孩都会跑出去玩,但是必须等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回来睡觉。在没有电视之前,我们都是跑出去跟小朋友一起玩游戏,或围着火膛烤火,有时候还会陪我爹爹奶奶(祖父祖母),听他们聊天。后来有了电视以后,守夜大部分改成坐在电视机旁看春节联欢晚会。那些大人们喜欢在这天晚上推牌九,有的玩到通宵。这天赌钱可以说是过年的重头戏,是春节期间的主要风俗。
大年初一,这天也是非常隆重的节日。一大早,大人们就会把我们小孩从睡梦中喊醒,母亲会早早地把饺子年饭做好,叫我们起来放鞭炮。我们有时怕冷,不愿意起来,在被窝里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心里又痒痒,不得不起床。再小的时候,母亲会在床头生上一堆火,把我们棉衣棉裤烤热,我们才愿意起床。平时发现我们衣服上有破的地方,母亲还会一针一线补好,当然过年期间是不允许动针线的。起床后,我是最喜欢放鞭炮的,第一个抢着去放鞭炮,即使饭没做好,先把鞭炮放了,过个早年。早饭吃饱喝足后,立即开始出发,真奔爹爹奶奶家,给爹爹奶奶拜年,要押岁钱;然后去给南头大伯拜年,要押岁钱;再到北头大伯那去给大伯拜年,然后就可以自由行动,到处跑了,想到哪到哪。
估计我们家这规矩都是我的祖父定下来的,我们一直到长大都还遵守着。自己近门拜完年后,开始随着大部队挨家挨户串门,每家都会把事先准备好的花生、瓜子、小糖,拿出来招待前来拜年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这一天家家户户门都不能关,至少留个老年人在家,等着欢迎拜年人群的到来。挨家挨户拜完年后,接下来就开始分头行动,找场子,喜欢赌钱的人开始聚在一起开赌,旁边会有很多人看热闹。我们小朋友不喜欢赌钱,看都不怎么看,我最爱的就是下棋,偶尔打扑克,跑着玩,有时出去玩冰玩雪。这天,大人们除了吃饭,好像就是推牌九。小孩们就是玩,不管什么作业都可以不做,而且这天洗脚水、洗脸水却不能倒出去,不能摸针摸线,除了做饭,吃饭,不能干活,一年图个吉利,一年忙到头当然不是好事。
年初二的主要风俗就是出嫁的姑娘和新婚家庭开始回娘家拜年,这天拜年和赌钱成为两大任务。拜年的新亲们会给自家几个近门亲戚家带上礼物(一般都是二斤白糖二斤糕),然后娘家们都开始排着队叫新亲女婿们吃饭,招待这些出了门的姑娘和姑爷以及女婿侄女。有的吃过中饭就回去,有的在这轮流着吃饭,能吃个两三天。
过年一般到年初三晚上就算过完,家家户户都会放送年的鞭炮,算是把年送走。但真正过完年,还要等到小年元宵节之后,年味渐渐散去。说起鞭炮,这里还是值得一提的。年前,父母会算计着买几挂鞭炮留着过年放。我们家为了省钱,父亲一般只会买三挂鞭炮,一挂是除夕晚上放,一挂是初一早上放,一挂留着初三晚上送年的时候放,这叫精打细算,能省则省。但是,我们这些小朋友,特别是小男孩,对鞭炮的钟爱是无法取代的。我们会偷偷地从大鞭炮上拆下来几个藏起来,或者等着哪家放鞭炮了,小朋友们狂奔过去,一拥而上,把地下的没有完全燃烧的或者哑炮抢过来,留着砸炮。鞭炮有导火线的,我们还会把它放到牛屎上,或者石头下面,或者盆碗下面,或者玻璃瓶下面,各种想法都有,那种不可预测的鞭炮炸响场景真叫刺激。
4、
过完年,一般很快就到立春,立春虽然算不上什么节日,但这一天农村家家户户会在牛头上贴上红纸,寓意新的一年能牛头兴旺,春耕生产能风调雨顺。过了立春,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农业生产了,准备种子化肥了,准备排水整田了。
元宵节,这天是小年,家家户户又开始忙活好吃的,跟过年一样。这天住往村里会组织花灯队,挨村挨户拜年表演收小费。小时候,村里玩花灯挺热闹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又唱又跳。我大伯和我堂姐几乎每年都参加花灯队,大伯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后来,有了电视以后,一切从无,玩灯的、玩杂技的、唱戏的,都没有出路了,大家都呆在家看电视,电视里面什么都有,别的什么也不能让村民们提起兴趣。过元宵节这天,我们小孩有时也会去玩火把,想感受一下意犹未尽的中秋节烧火把,但没有中秋节普遍流行。过完小年,接着就要开始真正的春耕生产了,农民们又要开始一年的忙碌,生活重新归于平静。
二月二,剃毛头。我们这边一般都是年前理一次发,整个一个正月都不能再理发,有“正月理发死舅舅”的说法。所以,大家约定成俗,正月里极少极少有人理发,特别是农村地区。不过进入二十一世纪,零零后的一代,已经不会严格地遵守这些老风俗了。
五、生活用品篇
小时候,大人口袋里装的人民币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没有玩具、没有什么机械化,干活啥的一切靠手工,没有什么机械,农具也都是原始的竹制的、木制的,石制的、铁制的。
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一切都是短缺,生活中许多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凭票供应,有粮票、油票、盐票、布票、肉票等等。
六、地方方言篇
我们邵岗、大郢、苏巷、津里,和河对岸的盱眙,都是同吃一湖水,在方言上面非常的接近,水腔浓厚。整个明光境内,就属我们这边方言最有特色,最容易被区分。举例如下:
1、母亲在小孩面前,称呼小孩父亲为“你大大(dada第一声)”小孩称呼自己的父亲为“阿爷”;小孩称母亲为“阿姆(mu,第一声)”。可以看出,我们这里可能保留有元朝蒙古族统治下的方言,继承许多蒙古人的一些称谓和口语。我们这里称大姐为“得洼姐”,称哥哥为“锅锅(guo第二声)”,称大伯为“大爷”,称叔叔为“二爷,三爷...老爷”,称爷爷为“爹爹”,称曾祖父为“老太”
2、我们这里称到田中干农活为“下湖”。皖北苏北一代很多地方的农民每当去田地里干农活,常常会说“下湖”,明明是生长庄稼的土地,而且在淮河以北,基本上庄稼都是小麦、大豆、玉米,为什么要说湖呢?
据说,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安徽境内及其周边(徐州)水域面积是陆地的三四倍,湖泊星罗棋布,是远近闻名的“水乡泽国”。人们生活主要靠逮鱼捞虾捉蚌来维持,每日必到湖泊里劳作。直到南宋绍熙五年,黄河决口夺淮,淮河入海通道堵塞,至使淮河水不能直入东海。从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泥沙流到境内,随着水势趋于平缓,泥沙逐渐沉积于湖泊沟河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底和湖床由于淤积泥沙逐年升高,尤其是大小湖泊,日久天长慢慢变为滩地。人们又开沟挖渠,把大片湖水引入淮河,陆地面积逐年增多,湖泊减少。人民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为了谋生,不得不放下捕捞鱼虾的网具,扛起锄头到湖滩地上开荒种地,生活门路也就以种地为主了。
“下湖”是水乡人特有的方言语,代代相传、沿袭至今,人们仍然还习惯性地说“下湖”。
3、我们这里称吃饭为“kei 饭 ”(尅,kei ,第二声),许多时候也称“七(Qi,第四声)饭”。称“大郢”,为“得洼郢”;称上厕所为“解手”,更土的话叫“窝屎”“尿尿(suisui,发音为“岁岁”)”;称厕所为“茅次缸”。称喝酒,为“活酒”;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为“六叶子”
4、其他一些常用方言:
该代(第二音和平声)——有事吗的意思。
噎熊——算了吧,拉倒吧的意思。
栽跤、跌跤—— 摔跤的意思。
杠(gang)家——回家的意思。
个是的——可是的意思。
海的了——坏掉了的意思。
合合沙沙——不稳重的意思。
高头——在什么上面。
你个哪了——你在哪里的意思。
好攒子、多攒子——什么时候的意思。
前张子——刚才的意思;顶张子——现在的意思。
砍空——撒谎的意思; 合吊砍——胡说。
不照了——不行了。
现世喽,炫人眼喽——形容人差而无自知之明 ,丢人现眼。
作孽了——可怜了,没有好结果。
烧包筒子——显示,卖弄。
老国国地——老练。
高低——老是作什么事情 ,事情达成的可能性大。
照——行。
条把——扫帚。
打平伙(打苹果)——AA制,分摊。
孬熊——坏,装孬。
黑扯——胡说八道。
精巴巴,光巴巴——光着上身的意思。
精腚——下身不穿衣服。
写酒——倒酒。
我地小乖--口语,表示厉害,惊讶等。
别转(zhuan)人--别骗人。
交倚不——多为农村大人骂小孩时用的 (没有后代的意思)。
剔亮的----- 很亮的意思。
表孙子----- 骂人的话。
个是的汗-----是不是的意思(han是说话的后缀 我们的方言)。
吊能台——好像就你有本事的意思。
尿尿(sui)唧唧——比较小气,斤斤计较,让人厌恶的意思。
鞋杀子——拖鞋的意思。
杠家——是走家的意思。
个劲——用力的意思。
撇活——奢侈浪费的意思。
烧包——打肿脸充胖子,也是奢侈浪费的意思。
胡邹八扯——胡说的意思。
合合沙沙——不稳重的意思。
失失霍霍——不稳重的意思。
六匹子——手扶拖拉机。
瞎吊砍——胡乱说话的意思。
瘆人 发音为“慎人”——让人讨厌的意思。
恶厌人——讨厌某人的意思。
日厌——调皮的意思。
乌么照眼——形容难看。
nian捻 ——就是在哪的意思。
我地个肉啊——吃惊一下。
管筋——管用的意思,你真管筋就是你真历害,你真能的意思吧。
可丁可卯——正好的意思。
犒(kao) 到 人——背地坏人家事情。
一老本怎——规规矩矩的意思。
咋咋唬唬——说话比较夸张的意思。
霍B丑——很丢人的意思。
麻机子——没长毛的小麻雀。
歪歪,鸡屎歪歪——贝类。
狼(lang,第一声)子 ——黄鼠狼,有时说某人瘦得像狼子一样。
大芦苏——玉米
小木(mu)——小麦(mai)。
家败——就是倒霉 的意思,
被赫狠了——就是被吓狠的意思。
锅屋——厨房的意思。
茄(qie)个、昨个、介个、mie个、后个——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的意思。
麻赖呆——蟾蜍。
喝毛乌子——蝌蚪。
妞门子——串门的意思。
分格子——硬币的意思。
丢点了——刚下雨的时候。
拎个大——形容东西小的意思。
捞不到——没有时间的意思。
板掉——把东西扔掉的意思。
(部分插图源于网络)
桑春庆(2025年9月10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