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金字塔顶端时,人们脸上洋溢着笑脸,向我送来鲜花和掌声,可那一幅幅陌生的面孔让我觉得反感;从前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努力向上爬努力赚钱就可以拥有一切,可现实不会像影视剧那般有着圆满的大结局,那些陪主角经历过风雨见证成长的人也不会活到最后一集。
——无名
一
“吴明!在那发什么呆呢!没看见这桌人走了快来收拾一下!”
“哎来了张婶!”
吴明,男,20岁,高中文凭,因家中贫困父亲重病失去劳动力,故辍学外出打工补贴家用,为人憨厚耿直,脑瓜灵光会办事。
这是一个小餐馆叫“思柱餐馆”,虽然店面不算大,但生意格外火热,一大清早老板娘带着伙计们在后厨准备食材,手底下麻利得很,若不然的话一会儿来了客人,伙计还得拨打到前台那边迎客。
“吴明,你带着他们两个去后院的车上把那几箱菜也搬过来。”
“好嘞张婶!”
店面不大,伙计确是不能对付了事的,大家各司其职,偶尔店里忙的时候便也不分谁是前台谁是后厨谁是杂工全部齐上阵,俗话说得好“我是餐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而吴明虽是年纪最小的,但也是大家默认的“一把手”,老板欣赏他的憨厚耿直,老板娘则中意他干活麻利,不拖泥带水,而伙计们也都肯定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于是,在这几十米平方的范围里他们挥洒着汗水,留下属于自己的点点滴滴,本以为这枯燥且平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可终究还是突如其来的天意打破了平衡。
“张婶,我……”
“你个老爷们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磨叽什么!”
“我……”
“你看你,这大嗓门,吓着孩子了。”
“叔,我……”
“怎么了孩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跟叔说说,看看叔能帮上你不。”
“就是呀有啥事你就说,扭扭捏捏的像个上花轿的大姑娘。”
张燕在一旁记得直跺脚,她是个急性子,最瞧不得人家支支吾吾的了。
而老板李国栋则是个细心且温柔的男人,见平时嘻嘻哈哈阳光的小伙子如今这副模样再结合他了解的家中情况心中的猜测便八九不离十了。
看着自己媳妇那非要刨根问底的气势便使了个眼色让她略收锋芒,而张燕也不是个不识眼力的,会意后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孩子你先别着急我们坐下慢慢说。”
李国栋上前一步拉起吴明的胳膊让他先坐下来稳定一下情绪再说。
张燕转身到厨房倒了杯温水默默放到吴明面前便又退到了李国栋身后。
吴明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水,一股热流从掌心慢慢四散开来,让原本冻僵的血液逐渐流通开来:“叔,我爸病重了,医生说身边不能离开人,可能还需要再做一次大型的手术,可我……”
其实李国栋和张燕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儿子,为什么说差不多呢,如果活着现在也跟吴明这么大了吧!
相较于吴明的憨厚懂事,他们的儿子柱子就调皮得很,整天跟村子里那些不学无术的混子瞎跑,就是见不到人影。
在八岁生日那天,原本撒手没的儿子出门前特意跟李国栋嘱托了句,说是想吃他爸做的红烧肉了,两口子做好一桌子儿子爱吃的菜可迟迟没等到儿子回来,还是在三天后家前的水库里捞到了儿子的尸首。
从那时起,儿子便成了他们心头无法释怀的伤,那一桌子丰盛的菜也成了他们老两口永远的遗憾。
“爸,我回来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知道了儿子,爸这就给你做!”
没想到这一做就是十二年,往来的客人都说这家的红烧肉做的比别家好吃,是这儿的招牌菜,可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儿子却永远都吃不上了。
“孩子,叔这现在有五千块钱,你要是不嫌少就先拿着,等一会收拾完让你姨去银行再取点给你拿着哈,不急孩子。”
“哎呀我当啥事呢,现在店里不忙我这就去给你取!”
在一旁憋的难受的张燕这时弄清楚状况也着实松了口气,钱嘛,虽然他们自己这两年也没存下多少,但解个燃眉之急还是够的。
“不用了婶,我其实不是来借钱的,我只是想跟你和叔说一声,我可能没法再在店里干活了,家里那边还需要我照顾,就找了个离家近的工地干活,这样两边都能兼顾。”
张燕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张中颤抖得手还停留在空中。
还是李国栋先开口说了句:“不走不行嘛?”
“叔对不起!”
吴明本强忍着泪水,可这一刻便在无法克制,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夺眶而出。
二
为了能更好的照顾重病的父亲,吴明在家附近的工地找了个搬砖的活儿,虽然很累,在太阳眼皮底下谋生路又能容易到哪去呢?
可没办法,轻松的活谁不想要,可偏偏还是因为家里贫困上到高中便也就止步于此了。
日子依旧平淡切枯燥的重复着。
工地——破瓦房——医院,三点一线。
做饭——搬砖——照顾病重的父亲,又是三点一线。
唯一不同的,就是每个月尾莫名寄来的信封,信封很厚,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愿一切安好!
其实就算没有署名吴明也知道是谁寄来的,那纸条上若隐若现的油渍便是最好的凭证。
吴明将钱仔细收好全部存在了一起,想着等父亲病情缓和了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
可“等有时间了”“等不忙了”“抽个空”这样的字眼一说就是无穷止尽的。
虽然一直悉心照料,可还是因为身体原因父亲病逝了,这接踵而至的就是弟弟参加高考。
自己曾经的遗憾不能在弟弟身上重新上演,吴明更加努力地在工地干活,平时自己连个带菜的饭盒都不舍得吃,就想着剩下点钱全都留给弟弟。
吴明这憨厚实在的性格使得他不论在哪里干活都全心全意,而付出总会有回报,大包工头就看上他这肯吃苦的劲儿,将他从搬砖的苦力活掉到了技术堆里。
慢慢地,吴明在技术圈里崭露头角,有着高中文凭的他相较于其他大字不识一个的车间工作者更容易掌握新技术,于是包工头又把他调到了自己身边做秘书。
圈子不同,接触的人群便也有了层级之分,之前干苦力接触的也就是一群干苦力的大老粗,现在跟在老板旁边,接触的便是一群有着商业头脑的商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了解到市场需要装修方面的人才,可他不会怎么办?没关系那就从零做起,多学多问,后来凭借着在老板身边积累的资源和这些年来省吃俭用剩下的钱财,“无名装修公司”盛大开业。
之前在饭店以及工地的工作经验让他懂得如何跟顾客打交道,再加上自己为人处世之道深受信任,装修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竟开起了分店。
这时,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带着大兜小兜的礼品都来踩门槛子了,吴明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一则无非是借钱,二则就是给他们的孩子安排工作。
呵!当时他爸重病在床他挨家挨户去借钱的时候这些所谓的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把我当做瘟神一般,现在看我挣钱了当上大老板了全都一窝蜂来我这采蜜了,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全叫他们想了去!
甭管是谁来,一律不见!
三
生意越做越大,活儿全都叫手底下的伙计分了去,真正需要他动手的还真不多,所以他可以全身心去做那件事!
“哥,妈说叫我把这个卡给你,你现在在哪呢?”
电话这头是翁嗡嗡的电钻声,“你等一会儿。”
说完吴明放下手中的电钻抬手示意工人继续,他一个人来到屋外空旷的地方。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咱妈让我把这个卡给你送过去!”
“什么卡?”
“就是你一直以来叮嘱我们不能动里面的钱的那一张。”
“不用,让妈先拿着吧,如果有信封来再把钱存进去就好。”
“但妈说已经好久没收到信封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没告诉我?”
“妈说应该是从四五个月之前吧,妈说看你最近挺忙的,就没打扰你,然后……”
后面电话里说了什么吴明都没听进去,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停止下来,也好像只是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而已。
来不及换下身上满是灰尘的衣服,顺手拿起旁边的外套发疯地跑了出去。
回到家,翻出床底一直不舍的喝的茅台,再从仓库里拿出成箱成箱的燕窝和补品,他机械地往后备箱里面塞,塞不下了就打开车门放到车座上。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吴明就那样呆滞的看着前方,满脑子里都是“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那个熟悉的街道,还是那样热闹非凡,烟火气布满整个小巷。
吴明走下车从后备箱里提出几箱补品,呆滞的向着那个熟悉的街口走去。
往来都是刚下班风尘仆仆的农民工,一身汗气和周遭的菜香混杂在一起。
吴明站在那里,看着昔日破旧的木门如今换上了透亮明镜的大玻璃门,曾经的几十平米小屋如今也成了宽敞高级的饭店。
吴明失神的推门走了进去,明明那么熟悉的地方怎会陌生到连一点物事都回忆不起。
诺大的饭店生意却冷清得很,那前台正在打盹的姑娘看着好不容易来了位客人,看打扮像是个大老板,立马整理行装上前殷勤地问到:“老板这是几位来吃饭呀,来着您算是找对地方了,咱这儿的红烧肉可是招牌,您尝一口就忘不了喽……”
“红烧肉……”
吴明怅然的望着面前这个“徐记饭店”四个大字,手中失了力气,大包小包的补品从指尖滑落,一张白纸顺势从指尖飘落,飘到一旁的桌角,“燕国菜坊”四个黑字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