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怨花开久,清溪枕梦莺眠柳,烟惹恨偷藏,闲愁侵杏梁。
画船汀碧沚,细雨密如织,落蕊淡芳心,归期何日临?
已是阳春三月三,寒冷已然渐渐消磨。绿竹猗猗,桃花朵朵粉红引蝶飞,嫩柳初黄,春莺树底鸣,苏卿浣倚在门外的石桥边上,夕阳斜晖的影湮没了他的脸,淡粉色的唇叼着一根刚从树上折下的嫩柳条,眯起的双眼,氤氲的愁绪出现又快速隐去。
炊烟里,他似乎看见了北疆年迈的父母,还有长歌不舍的眼神,南下做官已经五年有余,思乡的念想在心里徘徊荡漾,相思之苦也随着时光越来越浓,已经二十岁了,却仍未娶妻,这些离乡的愁思,却在收到君上的书信之时,都变成了为国效力的动力。
01
自打八岁那年在科尔沁草原上救了被太子殿下追杀的七王爷白清羽,被他奉为救命恩人的同时,也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他助他诛杀政敌,助他登基为帝,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扳倒了太后的势力,如愿亲政,是为白龙国第十五代皇帝,改国号沁仁。
苏卿浣便知道,是为了纪念二人的相遇,也是他在告诉自己,会做一个明君。
国家初定,国库空虚,因为上一代的皇帝不思进取,战败后丢了许多城池,而且为了给北翟赔偿,百姓也被搜刮无几,不过世家大族倒是一个也没敢动,俗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这话说的不错,他亲政的时候,苏卿浣看着好兄弟愁眉不展,告诉他自己一定到江南区给他赚满国库,然后打北翟一个措手不及,扬眉吐气。
白清羽推翻了原来那个不仁的太子殿下白青夜,却为苏卿浣的父母所不解,正统总是那么重要,就算是错的,也要坚持。故而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不肯跟着苏卿浣到任地,苏卿浣无法,只得放父母在原籍,塞外苦寒,却怎么也说不动执拗的父亲和只认为父亲说话有道理的母亲,苏卿浣对白清羽说,“待为你平定天下,我便带着父母归隐田园,看夕阳西下。”
白清羽欣慰的点头,兄弟二人醉倒在宣德殿,翌日便彼此告别。
一人一马一竹箫,一剑白衣江南遥。
路上,苏卿浣忆起儿时曾经最喜欢姑娘,顾长歌,那个女子的眉眼时常出现在梦里,她,也是欢喜他的,他就是知道,他见过那女子对自己嫣然一笑,他说,“长歌,等你十八岁,我便来娶你。”
02
如今她应是十六了吧,上个月寄回家的信,父母给她转过去,说让她等自己,父母回信说很喜欢长歌,苏卿浣抱着回信和小像乐的不知道东西南北。给白清羽去信,“知皇上为我着想,只是我心中已经有人,所以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昭阳公主乃是你唯一的妹妹,我亦把她当做亲妹子来看的,还是寻一个她心中所爱才好。”
不久,便得到回信,“昭阳喜欢你。”苏卿浣呆坐良久,却不得不再写一封回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都城白龙城。
倚着斜阳和温软的河水的光晕,苏卿浣提溜起手中的剑,便开始发泄,周围的花草都被他的剑气扫落,好在今日城东有庙会,这里也没有人来打扰,反手挽了一个剑花,水中便聚起了一朵水莲花,在光晕里,苏卿浣似是看见了那梦中的姑娘,一个放松,水莲花四散,回归河面,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出现。
收回剑气,苏卿浣不疾不徐地行走在苏州的青石板街上,小巷内青苔遍布,墙上都是斑驳的年轮痕迹,却是有一股厚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想家,淹没了他看美景的心情。
如今国库已经充盈,北翟依然不停进犯,北地驻守的将军荣渊博是个主和派,一直被动,苏卿浣已经奏请,半年后,自己卸任江南道黜置使的职位,回马北疆,打他个措手不及,上,已经准奏。
03
四月初,晨起,苏卿浣来到花园里练功,白色的练功服在晨雾里显得仙气十足,他柔美的动作,给美丽的花开怀的理由,这个时间,家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准备早膳,苏卿浣喜欢晨起练功后出一身汗,净身后再吃饭,这样,饭菜也香。春日里,江南的酱菜甚是美味,昨日已经让人给家里送回去两坛,一坛给父母,那一坛,给长歌家。
“大人,传旨官到了。”管家苏鸣匆匆跑来,拿着苏卿浣的外衫。
“走,接旨。”一把抓过来外衫套在外面,匆匆跑出去,大厅里,已然等着紫衣锦袖华服的太监,看见苏卿浣,忙脸上堆笑。
“苏大人,皇上跟奴才打赌说您一定会在练功地直接跑过来,定然不会去换官府,果然,皇上和苏大人兄弟情深。”
“公公严重了,请宣旨吧。”苏卿浣忙撩起外衫跪倒在地,静候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黜置使苏卿浣大人劳苦功高,只是与朕兄弟情深,朕不忍分离,特召回京任职。且人中龙凤,今特指婚给朕之亲妹昭阳公主,三日之内回京完婚。钦此。”
“什么?”苏卿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写了回信的,心之所爱,在家乡。
“苏大人,接旨吧?”那太监撇了撇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旁人求都求不来,皇上的亲妹妹,那可是……哎,杂家不说了,请苏大人收拾一下,过午,咱们便启程吧。”
说完,也不管不顾的,自己去了内室休息。
04
三日后,苏卿浣到了京城,白清羽在御书房见的他。一袭明黄色绣着紫色腾龙的蜀锦常服,俊秀的面容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轻松且亲昵,“浣哥哥,你回来了?”
“皇上,为什么让我娶公主,你明知道,我有心上人。”
“浣哥哥,你的心上人,是她么?”说着,一拍手,出来一个宮装美人,那是长大的长歌,她一步步走过来,却依偎在了那明黄色的天子怀里,看着苏卿浣的眼睛里,含着轻蔑和恨。
“为什么?皇上,我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求回报,我只求父母和长歌能够安好。”苏卿浣冷声道。
“怎么?她在我这儿,难道不好?而且是她自愿伺候我的,你看,你心中的仙子,也不过是我手中的玩物。”说着,一手撕掉顾长歌的外衫,轻声软语道,“爱妃,给朕和浣哥哥跳舞吧?”
“臣妾遵旨。”藕臂在空气中晶莹剔透,苏卿浣忍不住自己的怒气,“够了!”捡起来衣服给顾长歌搭在肩上,自己甩了袖子,走掉了。
回到京城的住所后,苏卿浣心情不好,出门闲逛,却走到了白龙城的白龙寺,刚踏入碧草青青的庙门,便被一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施主,闲云大师有请。”
“请我?”苏卿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闲云大师是白龙国有名的世外高人,一向游离于世外,怎会找到他?
“是的,刚才师父说,今日有贵客到访,让我在此迎候。”小沙弥双手合十,肯定道。
05
“小师父请。”苏卿浣躬身行礼,让了一个步子,让小沙弥在前面带路,穿过几个回廊,二人停在一处院落,这个院子花草开的茂盛,修建的精致的合欢树,无处不彰显着院子主人的风雅。那小沙弥站定,在院子正中央对着一处房屋回话,“回师父,弟子已经把您请的客人带到。”声音不轻不重,在这个院子里,伴着花香,却觉得悦耳异常。
“进来。”一声仿佛天外传来。
小沙弥对着苏卿浣双手合十,便自顾自的退了出去,而苏卿浣见此,点头致意,掸了一下衣服上原本没有的灰尘,走向了那一间屋子。
推门而入,红木做的椅子上,端坐一个小和尚,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圆圆的脸,长长的睫毛,朱唇不点而红,苏卿浣很好奇,可是那个人一直未曾睁开双眼,苏卿浣只得俯身打招呼,“见过闲云大师。”
抬头的时候只见那大师已经睁开了双眼,晶亮的眸子,纯真无邪。“怎么,看我不像大师?”
“没有,浣只是没想到大师如此,丰神俊逸。”
“说实话。”小脸一沉,苏卿浣立马到,“我没想到大师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和我的年岁差不多,一时间难以压制内心的好奇,故而,冒犯了大师……”
“好了,”那小和尚一挥手,看起来很不在意,“冲着你说了实话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一件秘密,你要不要听?”
“大师……”苏卿浣有些摸不准这个大师到底想干嘛。
06
“关于你,心爱的女子,你也不听么?”和尚歪着头,冲苏卿浣眨眨眼睛。
“当然,还请大师,不吝赐教。”苏卿浣瞬间躬身行礼,做受教状。那和尚一笑,从椅子上挪下来,几步跳到了两米多长;两米多宽的榻上,上面已经摆了一个原木色的桌子,桌上是铁质的茶壶,还有两个茶杯,徐徐的烟从壶内升起,他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闭上眼睛闻香。
然后那白玉一般的手一指桌子对面的位置,“坐下吧,这是今晨我采集山顶的露水烹制,个人觉得还不错。你试试,都有什么?”
苏卿浣依言而坐,也倒了一杯,放在鼻端,闭眼仔细闻,然后细细的呷了一口,“大师实乃各种高人,这茶清新,却不冷冽,温软,却不腻味。有合欢叶,嫩柳丝,海棠花蕊,今春新发的松针,还有……”
“哈,就知道你猜不出来,这是北疆科尔沁草原上特有的杜鹃。”他得意一笑。
“还请大师指教。”苏卿浣笑着说,“大师是合适去了科尔沁?”
“这个你先别管,你先回答我,你那心爱之人,到底是谁?”
“顾氏长歌。”
“错,她不是顾氏长歌,顾者,蛊之谐音也,她来自巫蛊世家,只为报家仇才接近你,若不信,你回去可以自己细细查访。而且,今日叫你来,是因为她在你体内下的蛊,现在是时候拔除了。”
07
“蛊?”苏卿浣猛然间坐下,“怎么会?这些年我的身体从未有过任何异常。”
“那是因为你只爱她一个,如今,她贵为皇妃,你说,她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如果是被强迫的,那你这个皇帝的兄弟,是否会和皇帝反目,为了红颜,负尽天下?”
“我……”
“你会。”和尚放下茶杯,直直的看着苏卿浣,“因为在你的心里,她是最重的,千金不换,对吧?”
“大师?”苏卿浣讶异于大师居然通晓男女之情。
“怎么?大师也是人,你还要不要听?”
“抱歉,打扰大师了,您请继续。”苏卿浣道了个恼,便见那和尚继续说。
“只因为,她给你下的蛊,叫情蛊。”这两个字,在苏卿浣的脑中炸开,“情蛊,情蛊……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没有办法,按理说,你家乡有那么多美人,昭阳公主也不丑,为什么,你偏偏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只是因为你们初见的时候,她送你的那一朵花,那一株杜鹃,你俯身去嗅的时候,被一个小虫子,钻入鼻中,蛊虫在你的体内成长,你渐渐觉得自己爱上了她,此生非她不娶。”
“你?!”苏卿浣指着闲云大师,惊讶于他知道这么多。
08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非你不嫁的顾长歌,忽然被皇上收归己有?”闲云起身站了起来,“是她自己来的,然后,再前些日子的花朝节,引得皇上为其倾倒……”
“不可能……”苏卿浣站起来,跑了出去,留下闲云一个人喝着凉茶。
“师父,弟子给您换热水吧?”刚才的小沙弥走上前,拎起茶壶往外走,闲云大师看了看已经跑远的苏卿浣,叹了一句“冤孽啊”。然后起身,一个轻跃,便跳出院子,到了后山,云雾缭绕,和尚席地而坐,口中念着《大悲咒》,莲花池里的鱼儿听声而起,在池里飞来飞去,煞是欢快,换了茶水赶来的小沙弥,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都是欢喜。
“师父,那,苏大人那里?”小沙弥冲着看向自己的师父合十,问了一句,“他这般走了,那他身上的蛊毒?”
“无妨,他会回来的。”说完伸手接茶壶,拎过来直接往嘴里灌,喝了一口,赞叹一句好,然后继续道,“他现在都不记得自己家乡草原上杜鹃花的味道了,你说,他会不会怀疑?”
“师父英明。”
“得了,你也喝吧,别藏在地上了。”
“是,多谢师父,”小沙弥挠挠头,却也笑着从身后不远处拿起来和师父一样的茶壶,坐在莲花池旁,学着师父的样子,喝茶,然后,看师父念经,赏这一池莲花还有鱼跃清泉。
09
五日后,皇帝的册封圣旨下,“原江南道黜置使,苏卿浣,帮朕良多,今见其未曾娶妻,故而把朕之亲妹昭阳公主赐予其为妻子,另,因其父母在北疆,准其新婚后可归还本家,任西北道行军大总管,掌管西北一切军政要务,钦此。”
“臣苏卿浣接旨,谢主隆恩。”
一匹白马奔驰在白龙城外的官道上,前方,便是白龙寺了,苏卿浣在距离寺庙几丈远的地方下了马,脚尖点在寺庙门前的松柏枝叶上,便掠过了大门,几个回转,到了闲云大师的院子,站定后,苏卿浣向着正门抱拳,“大师,苏卿浣,前来拜见。”
皇宫,笙歌殿,皇帝白清羽一只手掐着顾长歌的脖子,目光中都是狠厉,再也不复那日初见苏卿浣时对她的温情脉脉,“说,到底怎样,你才能解了浣哥哥的蛊毒?”
“呵呵,你以为,你找来闲云那个老不死的和尚,就能制服我么?”顾长歌一袭红衣,嘴角的血在这红衣的映衬下,更加妖艳,“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报复你的父亲,杀了他儿子最心爱的男人,哈哈!!!!!!”
“来人,把她给我泡到水池里,不许给吃的不许给喝的。每隔一个时辰,让她喝一次水。”白清羽气冲冲的走出殿外,却听得太监说,“昭阳公主求见。”
“快请到御书房旁边的侧殿,朕马上就来。”白清羽吩咐人打水给自己净面,重新换了一身常服,来见自己的妹妹。
“昭阳,你来找哥哥,有什么事么?”白清羽笑着看自己的妹妹,母亲过世的时候,唯一的遗言就是要自己照顾好妹妹,不当皇帝没什么,但是要活的开心,可惜,自己当年被追杀,害的妹妹差点死在太子的蛇窟里,吓得都不敢说话,还是后来闲云大师每日给她念《大悲咒》,足足念了半年,才恢复了正常。
10
只见坐在御书房侧殿内室一个黄衣女子,来回翘着的腿和一直缠绕着来去的手指,表明了她的无聊和活泼,一看见白清羽来了,就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皇帝哥哥,你干嘛要让我嫁人啊,人家要一辈子和皇帝哥哥在一起,皇帝哥哥最好了。”
“好了,别撒娇了,这些个大臣,朕最放心的,便只有苏卿浣了,你不是也喜欢他么?”
“才不,人家把他当做哥哥,和你一样。”看着自家哥哥马上黑下去的脸,昭阳公主撇了一下嘴,“当然,那是因为哥哥喜欢,所以我才喜欢的。”
“你个小孩子,你懂什么,那叫信任。”
“嗯,哥哥说得对,我也信任哥哥。”昭阳点头,煞有其事,让白清羽哭笑不得,然后拿过来水果,给自己妹妹剥开,“诺,吃吧。”
“谢谢皇帝哥哥。”吃了一口橘子,昭阳公主脸上带笑,“皇帝哥哥,我喜欢的是闲云,我不要嫁给苏卿浣,那是哥哥,和你一样。”然后一蹦一跳的就走了。
白清羽听完就自己坐着了,忽然听见“噗嗤”一笑,回头看见那个已经跑走的昭阳公主又回来了,“你笑什么?”
“我笑哥哥啊,哥哥,你明明喜欢浣哥哥,为什么要让我嫁给他?要嫁也是你嫁。”说完捂着头,怕自己哥哥打自己一样的,斜着眼觑了不再严肃的皇帝,“对了哥哥,我听说,你纳了一个新妃子,很漂亮,我能不能去看看?”
“不能!”白清羽直接站起身,吓得昭阳公主一撇嘴就要哭,“哥哥……”
“好了,不哭,那个新妃子犯了错,我准备送她回家。”
“哦,那好吧,那我回去了,哥哥,我不嫁给浣哥哥哦。”
“知道了,你回去吧,别乱跑,让你的嬷嬷给你准备药浴,等会儿哥哥陪你用晚膳。”“好嘞。”
11
白龙寺,房间里打坐的闲云大师听见苏卿浣的声音,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起身打开房门,双手合十,向着苏卿浣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苏大人,可想通了?”
“若我解蛊,长歌,会如何?”
“蛊毒反噬,生不如死。”
“大师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给你下蛊,你还要救她?”
“大师,这几天我派人明察暗访,当年,先帝爷灭了南疆蛊神一族,他的后人前来报仇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会找到我这儿,而且,我遇见长歌,刚好是我救下了当今之后,我想,她现在入宫,是为了害皇帝,我已经秘密使人去告诉了皇帝,想来他应当有所防范,而且我记得,宫里有一位擅长解蛊的御医,据说当初昭阳公主的蛇蛊就是此人所解。”
“咳咳,嗯,苏大人说的是。当今应该无恙。”闲云大师想到自己就是那原来的“御医”,一时不晓得如何说,自己如今已经百来岁了,只是这容颜不老才会被当做奇人异事留在皇宫,刚好自己通晓医道,故而成了御医,这事儿,一般人,也不知道啊,这个苏卿浣,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大师?大师你怎么了?”
“哦,没事,解蛊,除非她心甘情愿为你把子蛊取出,否则,自行解蛊,母蛊必会受损。如今,那女子在皇宫,且,你见她可愿意为你解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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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的眼神,带着恨,应该是不会的吧,可是,我宁愿身带蛊毒,也不想她身死。”苏卿浣起身告辞,闲云大师高声道,“苏大人仁义之心,三日之后,若是解蛊,便来,若是不解雇,和尚我就要云游四海了。”
“多谢大师,三日后,我会再来。”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苏卿浣脚尖微点,纵身飞上树顶,看着这白龙寺,依山而建,倒是颇有气象。飞身回到马上,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便踏踏的按着原路返回了,回到府内,苏卿浣用完午膳也没有休息,便赶往皇宫。
白清羽独自一个人待在御书房,批完折子的他正在作画,画的是年幼时分在科尔沁草原上,被救之后,二人驰骋草原,春风碧草云舒淡,少年无意换青天。可惜如今,为了活下去,自己也玩弄权术,昔年好友,也因为那个女人,和自己起了嫌隙。
“皇上,苏大人来了。”贴身太监小碎步走过来,低声说。
“快请。”白清羽直接站起来,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
“臣,苏卿浣,参见皇上,吾皇……”
“赶紧起来,浣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来找我什么事?”
“臣来,是真的有事。”苏卿浣顿了顿,看着这和昔日差别不太大的脸,想了想他的身份,还是拜了下去,“臣,是来问关于长歌……”
“她如今病了,正在休养,浣哥哥若是要见,改日吧。”
“皇上,蛊毒之事你不怕么?”
13
“什么?浣哥哥你,决定了?”白清羽眼中闪过惊慌失措。
“是的,皇上,你是否是因为知晓这个,才把她收为妃子的,或许,你是故意被她诱惑?”苏卿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白清羽,这个少年皇帝,已然独当一面。
“既然浣哥哥都知晓了,的确如此,你之前总跟我说,长歌,我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她的来路,可是,她是苗疆人,蛊王的女儿于多年前走失,下落不明,她却符合所有的特征,正当我打算召你回京告诉你的时候,她却来到京城,在我寿辰的日子,献舞,怕她跑,所以就……”
“你呀,你不怕中蛊?”苏卿浣对这个皇帝真的是无奈极了。
一看苏卿浣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似乎回到了当初,白清羽开始撒娇,“我一想着她给浣哥哥下蛊,我就不怕了,不过,我也很聪明的,我专门请了一个懂得这个的医师呢,你放心好了。”
“我想带她走。”
“带她走?去哪?”白清羽追问。
“去她的家乡吧,她或许,是对我有误会。”苏卿浣沉吟。
“不可,万一,她对你不利呢?”
“不会的,你忘了,我可是中了蛊。”苏卿浣展颜一笑。
“你不会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吧?”
“或许吧,皇上,让我带她走吧。”
“好。”
14
“怎么?知道我给你下蛊,非要亲手杀了我?”顾长歌的脸上是邪气满满的笑,带着些许痴狂,苏卿浣回到府中便见到了顾长歌,听她如此说,心内一痛。
“长歌,你为何,会在宫里?”
“你说你会回来娶我,却还是和公主有了婚约,男人,果然都是信不得的。我本打算放过你的,如果你你一直爱我。”
“我已经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不可能,二叔说,你和公主早已经珠胎暗结……”
“二叔?你哪里来的二叔?”
“我二叔告诉我,公主已经有你的孩子,你骗了我。”
“我身上有你下的蛊,我会爱上别人?再者,你二叔,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一族的公主,便是如此被人愚弄?”
“我,你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昭阳对我来说,是妹妹,而你,却是爱人,这蛊,你可以解,也可以不解,我,都会爱上你,在你没有给我那一束杜鹃的时候,我便知道,这辈子,就你了。”
“二叔如今已经集结兵力,在京城附近,那些人都是听从我的,我以为你背叛我,所以招来了大多数我爹的旧部,他们都是巫蛊的能手。”
“可有办法?”
“没有,今夜,他们会动手。”
“我现在进宫。”“不如,你和我一起,回我的家乡,这些人和我们无亲无故,管他作甚。”
“不行,必须要告诉皇上有所防备,生民何其无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何我们还要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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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你的。”已经恢复正常脸色的顾长歌眼里闪着泪光,隐去了对二叔的恨,二叔,别怪我了,你让我和心爱的男子分离,差点天人永隔,我也送你去和你的权力欲望团聚好了。
是日,皇帝派了人将守在京城外所有的养蛊人都找了出来,送回给顾长歌,而所谓的顾长歌的二叔,苗仁宇,却被自己属下的一个女子下了情蛊,一怒之下,杀了那女子,自己也被蛊虫吞噬。
五月初,帝册封了原来的西北道行军大总管苏卿浣为江南王,准和妻子顾长歌归隐山林,带上远在西北的父母,随时可以出将入相。而要赐婚于苏卿浣的昭阳公主赐婚于新任礼部尚书袁成越,据说,夫妻恩爱和谐。
流光似水,又是一年新年到来,冬雪纷纷,皇帝白清羽站在御书房,看着窗外的雪,随手拿起自己刚刚做的画,喊自己的贴身太监,“小川子,去,把这幅画装裱了,八百里加急送给前两年回乡的浣哥哥,过年了,就说,朕想他了。”
“奴才遵旨。”小川子轻手轻脚捧着那副画,这还是那年春天里,皇上画的他自己和江南王年幼时候的故事呢,他手中的拂尘随着北风摆动,出门的时候,他闻到红梅的暗香,回身,
“皇上,昭阳公主给您栽种的红梅已然开了,您去看看吧。”
“好,朕这就去,听说昭阳有身孕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真是女生外向。”
北疆,科尔沁草原,苏家祖宅。
一个红衣女子扛着大肚子被婢女扶着,缓缓行走在松柏青翠的花园里,远处的那一树腊梅已然金黄,“夫人,您慢点儿,那花儿又不会跑,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会儿公子又要数落奴婢了。”
“没事,他不敢,有我在。”
“是,夫人说的是,为夫哪敢数落你的婢女。”不知道从那里串出来的苏卿浣快步走过来,从婢女的手里接过夫人的手,“长歌,皇上来信了。”
“干嘛,又要跟我抢夫君?”顾长歌的笑容明媚,如同那年初春他们相遇,温情洋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