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张四十多岁,未婚。沉默寡言,好抽烟手指发黄,爱喝浓茶牙齿满是茶渍。偶尔出一声提醒进出的居民小心车辆,声音倒吓到不少小孩子。他的小房子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再无其他物什。他以前好像是煤矿的工人,因为他总穿着几十年前的制服,黄绿的像军装一样。
他跟谁都不多话。有年轻人经常拜托他帮忙收收快递,他就写个纸条贴在包裹上堆在床下面,出门也不上锁,任谁都可以进出自如。可他总对一个女人会笑,尽管胡子遮住了他的嘴唇下巴,从脸上的褶皱也能看出他在笑。那个女人隔三差五会给他送饭来,也不多待,老张吃完一撂碗她就走。老张自己不做饭,小区里有小饭馆,不贵又都是家常菜。可老张总买零食,窗口边上有个小柜子,掀开来都是各种孩子们爱吃的。那个女人有个儿子,早出晚归上学路过老张的房子,只要打招呼老张就往他车篮子里扔一堆吃的。
这个儿子却对他冷淡的很,但态度倒不差。
他听小区的居民背后说过,老张是他爸的工友。煤矿出事那回,老张救他爸伤了胳膊,可他爸还是没了,那年他才4岁。他没有理由恨老张,但也不能喜欢,觉得对不起他爸。
最近天气不好,连阴雨下得人烦躁。儿子这天起晚了,踩着自行车还没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老张远远朝他摆手。老张指指小区外的出租车,一手把住他的车头说:“去,你去坐出租车,别骑车了。”
他不想承老张的人情,倔得掰过车头欲走。可没想到,老张力气大他连半米都没骑出去。眼看迟到了,他打下老张的手吼道:“你松手!你别以为你对我好点,你就能做我爸!”
老张松手了。时
之后好久那个女人都没有再给老张送过饭,老张看见女人的儿子上学放学也是低着头。老张后来想了想,他说的挺对。他是不能做他爸,那女人是他朋友的妻子。他读书少,但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女人身体不好,哮喘,时不时会发作。
儿子上学,没有人会顾着她的身体,药经常是随身装着。下过雨后,又是暴晒,小区里好些花开了。
儿子上学早,走之前跟她说,开开窗透会儿气,别忘了关。身体绵缠无力,儿子一走她竟睡死过去了。醒来时满屋子飘着花香,她赶忙起身关了窗。
可这味道出不去,她带着口罩清理着。可越来越不对,她喘不上气,药也在卧室,她快窒息了躺在客厅里。挣扎匍匐,够到茶几上的手机,给老张拨了电话。
儿子回来时,看到茶几上的钱和纸条。
你妈身体不太舒服,在医院我陪着,这钱你拿去吃饭,太赶了你就别来医院。
老张的字,儿子在小区的公告栏里见过。
他没去医院,第二晚上回家时,他妈已经回家了。
第一句话问,他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第二句话说,你跟老张把证领了吧。
不为什么,老张挺照顾他妈的,四十多的人了也该有个家了。
后来,小区的小孩子再见到老张,竟然能同他玩上一会儿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去老张那儿拿快递也不用再钻床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