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们

    “货,还记得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吗?”电话那边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这一问,还真把我给问住了,多少年了?我掰了掰手指,认真的算了算…

      2004年秋,一个12岁的小胖子骑着不知道啥牌的自行车从村东头的砂浆路一路向东,蹬了一个小时,最终到了三十多里外的县城,钻进了曲里拐弯的胡同里,自行车停在了一个60年代自建的院落外,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上挂着的三环锁头,随后推门钻进了一间面积5平米,价值60大洋一个月租子的瓦房里,定眼瞧,只见里面一张床,床对面靠墙杵着一个煤气罐,旁边孤零零的几块砖上横着一块板,板上架着单头燃气灶,灶边地上溜达着几颗营养不良的土豆,又见床尾对着窗,窗下立着一条略显沧桑的条桌,仔细一瞅,桌上竟还摆着一摞七年级的教科书………,没错,这小胖子就是我,那年我是初一的学生,刚打村里来,到县城读书,爸妈在外打工,于是打这起我也就开始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还别说,我现在这一手晒在朋友圈里好厨艺,还真就是从这儿发的迹。

    也就是这个节点,我碰到了那货,他见证的我的各种不堪,我也珍藏了他一路的黑历史。

    那时我们同一个班,恰巧同桌,不过彼此可没有剧本里写的兴趣相投,一见如故,也没有电影里演绎的惺惺相惜,纳头就拜,有的是一张桌子上的楚河汉界,寸土必争,我们的见面是从课桌上领土面积的拉锯战中开始的,一开始俩人是争来斗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玩到了一起,现在想想,难道是因为两个人传看过同一本小说?还是因为在街头看投影仪播放的电影迟到一起被罚站?或是因为一起捡过矿泉水瓶去换钱?还是因为一起路过小黑巷被一群不良少年堵,被追着撒丫子并肩跑?记不清,实在是记不清了,反正那年月没啥娱乐,一起斗斗嘴,还偶尔干干仗,然后就混在了一起。借一句不恰当且肉麻的话来说,情不知从何而起,不过我因何而深我倒还记得……

    那应该是初二的时候,那时我每个星期都会骑着我那无名牌的自行车回家补粮草,那时的生活费一个星期领一回,不过多少钱倒是不记得了,可倒也不用记,因为刚拿回来就丢了,也许失于被盗,也许是因为疏忽落在了哪里,最后兜里只剩几块零钱,那时可能是因为害怕被骂,也可能是认为一个星期自己能扛的过去,也就没和家里说,几块钱,撑一个星期,在那个岁月,倒也不是不可能,那时五毛钱能买两个大馒头,五毛钱也能买一把手工面条,所以兜里剩下的这几块钱我就把它发挥到了极致,这么说吧,五毛钱的面条,放点盐,清水煮煮,分两顿吃,也就是一天的口粮,不过这东西有个缺点就是消化快,才俩小时肚里就能打鼓,那段时间我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饥饿之间确有大恐怖…

    也就在这时,那货出现了,且手里拎着一小袋大米,对于正常一顿能塞8个馒头,此刻却把五毛钱的面条分两顿吃的我来讲,虽然最后米煮的有点夹生,不过不得不说这是我迄今为止吃的最无法形容的一餐,在这一刻,夸张一点来说,这货手里不仅拽着大米,还拽着光,一个陷入无助且离家的十二岁孩子,在这关头这份来自另一个同龄孩子的善意无疑会被他一生铭记,其实有时候你的人生里之所以放不下某些人,也许就是因为在某个特别的时刻他不曾放下你…

  时间一点点过,人有聚散时,也许有的散,終不相见,初三之后,我们也散了,他去了封闭学校复读,见面也就难了,我当时想难道就这样散了?等到某天我接到一封信,他寄的,无法想象,我收到的第一封手写信竟然不是来自于姑娘,后面的一年里也陆续收到了他写的好几封信,具体写的啥忘了,不过叙的是刘关张的情分,这是至今为止我唯一收到的几封信件(正经人谁写信,哈哈)。不过确实,也是因为这些信件,我们才不至于在那个年代,于茫茫人海中,在时光荏苒里弄丢对方,磨灭情分,不过,让我非常遗憾的是这些信件在保存了很久之后竟然遗失了,不然我现在还可以拿着这些东西偶尔臊一臊他,当然如果那些信件还在,更加可以给那些珍稀的记忆留下一把盖了戳锁,锁住那时、那事、那人…

    后来他在封闭学校“刑满释放”了,我们还在同一个县城,也许是为了省钱,也许是为了更舒服,我们就在县城一起合租了房,就这样我们过上了我做饭,他刷碗,然后一起去学校的日子,高一,高二,高三…几年的时光里我们在那间出租屋演绎着吵闹、欢笑、共勉、荒唐的各种戏码,还记得最后也定下,如有儿女,互为干爹的誓言…

    时间过得恍惚,有很多记忆沾了斑驳,有些清晰,依然恍如昨日那般,有些迷离,却像醉酒似的断了片,以后的日子还长,会有更多的记忆上传,可有些尘封很久的记忆正是因为被时光镀了金,才更显得的弥足珍贵,也许在以后前行的路上,会因为不同的岔路,最终彼此走散,可是总会有段记忆永镌,在往后余生,多年之后,还能红泥小炉,就着这回忆,喝他两壶,有此够了,足够了…

  “嘿,哥们,你问咱们认识多少年了?等我回去,咱们喝他两壶,然后细细的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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