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摄影师陈琰在一次美术馆劫匪袭击中不幸中弹,却通过一副古代美人图,借着一具古代女尸起死回生,在经历一段跨越时空的人鬼奇缘之后,陈琰终于鼓足勇气说出爱,但一切已晚,又似乎为时未晚……
文|沐歌
01
当陈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紫檀木床上,周围一片缟素,一屋子绫罗绸缎的女人围着她痛哭流涕。
陈琰彻底懵圈了,“什么玩意儿?我这是在哪儿?cosplay吗?我不是应该和肖宇在美术馆参观一批海外回流的古画展吗?”
“鬼、鬼、鬼啊……”陈琰还在稀里糊涂,就被一声尖利的女声吓了一个激灵。
所有人的哭声嘎然而止,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似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
“小姐,你活过来啦,太好啦!”唯独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眼含热泪,喜滋滋地扑过来,“老太太,太太,原来小姐没死,你们摸,她的手是热的。”
“小姐?没死?我晕!!!”
陈琰迅速在脑海里拼凑零散的记忆碎片。她记得当时正驻足欣赏一副古代少女自画像,画中的少女明眸皓齿,尽管画面遭岁月剥蚀,亦无法掩盖她的绝世姿容。
突然,美术馆里闯进一伙蒙面匪徒,冲天就是一梭子弹,美术馆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混乱之中,一颗流弹钻进了左胸,陈琰只觉一阵窒息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在这个古代小姐的闺房里了。
“难道我这个21世纪的女鬼借着几百年前的一具女尸还了魂?oh,my god!科学老师你在哪?您没教过物质可以这样转化啊!呜呜呜……”
02
“没死就好!”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一把把陈琰搂进怀里,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陈琰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没想到我也有做富二代的好命,我的鬼果然比我的人聪明,知道附个千金小姐。便娇滴滴地喊了句:“母亲。”
“哎哟,这人是活过来了,脑筋还死着哩,我是你奶奶!那个才是你母亲。”老夫人边说边指着身后一个年轻的少妇。
陈琰头顶一千只乌鸦飞过。古人都是早婚早育,老夫人保养得比她现代的亲妈还年轻,她能不认错么。
幸好她脑筋转得快,立即改口:“奶奶,多日不见,您怎么比我娘还年轻了呢。”说完又喊了年轻少妇一声母亲。
年轻少妇一边抹泪一边嘱咐道:“女儿家的,今后可别再有什么邪思妄想,反误了卿卿性命。”
“是。”陈琰低眉顺耳,心下却纳闷,这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啦,好啦,阎王爷不收她,就让她好好休息,我们就都先回屋吧。”老夫人怜爱地看着陈琰又回头对那个13、4岁的女孩子说,“春茗,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说完便领着一众女眷走了。
“是!”
原来这女孩叫春茗,是我的丫鬟。陈琰心里乐开了花,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伺候。
03
众人一走,春茗抛开拘束,露出活泼的本性:“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别死啊活的,快给我口水喝,我快渴死啦!”
春茗赶紧喂陈琰水喝,陈琰一口气喝干三杯茶水,才缓过劲,她一把拉住春茗问:“你们家小姐姓什么?叫什么?怎么死的?”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是撞邪了吧。”
“撞邪?可能吧。”
陈琰把借尸还魂的事情向春茗讲了一遍。见春茗的眼睛和嘴巴都变成了“O”形,问道:“你可愿意把我当成你家小姐?”
春茗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陈琰便让她把自己死而复生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陈琰在春茗半文半白,罗里吧嗦的描述中得知,她借尸还魂的小姐姓林,闺名雪沁,乃当世名儒林鼐的独生女。一个月前,无意间遇到前来林家拜访的新科状元董瑞,之后便情绪低落,茶饭不思,身体日渐虚弱,最后竟香消玉殒。
陈琰心道:原来是害相思病死的,难怪她妈说什么“邪思妄想”,古人真是痴情。不知这新科状元郎长什么样,竟有这番魔力。吴亦凡也不过如此吧!
正胡思乱想间,春茗拿出一副画像,说:“小姐,你看,这是你临死前画的自画像。”陈琰凑过去一看,一口水直接喷春茗身上了,眼放绿光,哇塞,发财啦,这不就是美术馆里那副美人图么。怪道现代的我命运多舛:喝水塞牙缝,走路被雷劈,上学成绩烂,工作累成狗,感情没着落,原来是有意外之财。
陈琰赶紧卷了画稿,万一能回去,够在上海静安买栋豪宅了。
04
原本以为富二代的生活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闲日看看花,养养鸟。可才过了几天,陈琰就连死的心都有了。整天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还要做女工,她见针就晕,哪会刺绣啊。更受不了的是林老爷、林太太三句不离“妇徳”,打个哈欠都要训斥她一番。所谓养在深闺,根本就是坐牢加洗脑嘛。难怪鲁迅先生要说吃人的礼教呢。
陈琰在现代是个摄影师,风餐露宿惯了,哪受得了这番罪。她灵机一动,不如学那祝英台,男扮女装,出去闯荡一番,也算替这林雪沁重活一回。
是夜,她便将计划告诉了春茗。谁料,春茗吓得大哭:“小姐,你要离家出走了,老爷太太肯定会打死我的。”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带你一块走。”
“这,这合适吗小姐?我连这园子都没出去过。”
“就因为没出去过,所以才要出去,我跟你说,青春年华一晃即过,你甘心一辈子困在这个园子里直至老去?趁年轻,就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外面的世界可精彩啦,高山流水,飞鸟游鱼,街市勾栏,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应有尽有……”
春茗毕竟年轻,被陈琰说动了心,第二天便搞来两套男仆装。
陈琰眉头皱得可以打结:“你就不能搞两件公子和书童的男装吗?外面的世界很势利哒,以貌取人哒!”
春茗委屈得不行:“老爷就您一个独女,哪来的公子服啊?”
“也对哦!看来只能先将就着穿,等出去了再作打算了。”
夜幕降临,陈琰留下一封书信,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和盘托出,至于林老爷、林夫人、老夫人看不看得懂,信不信,她就管不着了。
两人收拾了细软,陈琰尤其仔细地把那副美人图藏进了贴身小衣里,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翻墙出府了。
05
当晚,找了间客栈住下。
天一亮,两人简单吃了点干粮就出发了,春茗问:“小姐,我们去哪?”
“影楼。”
“什么?”
“哦,不好意思,说错了,戏院。”
“是去看戏吗。太好了!”
陈琰带着春茗直接进入了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家戏院后台。春茗又问:“我们不是看戏么?来后台干嘛?”
“要签名啊。”陈琰故意逗她,见春茗百思不得其解的可爱模样乐得哈哈大笑。
十分钟后,只见一翩翩佳公子带着一俊俏小书童大模大样从戏院里走出来。
春茗嘀咕道:“小姐,这偷盗有违君子之道啊!”
“我们是女子,不是君子,哦对了,以后记得改口叫公子。”
“是,公子。”春茗若有所思道,“难怪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屁嘞,”陈琰重重在春茗脑门上敲了一下,“我就难养,孔夫子能耐我何?”
春茗摸着敲疼的脑门,撅着嘴问道:“那请问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
“状元府!”
“啊?”
“啊什么啊?快去打听状元府在哪儿,你们这的路我不认识。”
陈琰早打定主意要去见识见识那位要了林雪沁性命的状元郎。
两人一路打听着往状元府走,却遇到一支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整支队伍足足占了一条街,比起旅游景点的模拟迎亲何止气派百倍,只可惜她的佳能相机没能实现物质转换。
陈琰一路往人堆里挤,只见年轻俊朗的新郎喜气洋洋地骑着一匹高头骏马。新郎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美到陈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群议论纷纷:“这状元郎真是才貌双全啊,怪道宰相大人要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他!”
“什么?状元?哪位状元?”
“还能有两位状元?今年的新科状元,百年一遇的奇才,董瑞董状元。”
陈琰转头问春茗:“他就是你家小姐的心上人?”
“嗯嗯!”春茗点头如捣蒜。
林雪沁,你个傻瓜,你为他误了性命,他转眼就成了宰相的乘龙快婿。
陈琰心中莫名燃起一股凛然正气,她一个健步上前拦下状元的马,作揖道:“状元郎可是姓董,名瑞。”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是……”董瑞的声线温柔如水,听得陈琰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个董瑞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也是个攀附权贵、见异思迁的货色。
“状元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整个迎亲队伍顿时安静下来。
人群开始对这个拦婚驾的娇俏公子议论纷纷。
董瑞迟疑了数秒,还是选择了下马。
06
两人拐入旁边的小巷,陈琰拆散了发髻,她要替林雪沁问个明白。董瑞一看眼前的俊公子竟然是位女娇娥,赶紧闭上眼睛,嘴里还直念叨“非礼勿视!”
陈琰翻了个大白眼,用手指掰开他的眼皮,问道:“我美不美?”
“非礼勿言。”
靠!装什么柳下惠啊,既当婊子又立牌坊!陈琰上前就给了董瑞一个壁咚,一双如漆似墨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董瑞,彼此温热的呼吸扑在对方的脸上。
“你可还认得我?”
“小姐,董,董,董某并不认得你,请你自重。”董瑞被陈琰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是林雪沁,林鼐林老爷的独生女,你来过我家的,岂能不认得我?我为你相思成疾,直至殒命,如今你为了攀宰相这门亲,竟装作不认识我,你这叫什么?哦、对,始乱终弃,狼心狗肺!”
董瑞眼神里的恐惧逐渐散去:“原来你是林小姐,但董某只闻芳名未尝得见,这为我情死又从何说起呀?再说你不活得好好的么?”
陈琰改壁咚为揪领子:“你巴不得我死,你好攀龙附凤吧,我偏不死,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
董瑞眼中开始凝结愠怒,一把甩开陈琰的手:“我与你素未蒙面,哪来的始乱,既无始乱又何来终弃,况且你如今活蹦乱跳,可见情死一说是你故意捏造。今天是我大婚,我不与你计较,若再疯言疯语,别怪董某不客气。”
“你,这,呃……”在董瑞强大的逻辑面前,陈琰开始语无伦次,“我,我,我不是林雪沁,可她千真万确是想你想死的,我叫陈琰,是借她的尸还的魂,我是可怜她一片痴心……”
“妖言惑众。”董瑞一拂袖,拔腿作势要走。
“你他妈才妖言惑众呢!”陈琰“啪”一下给了董瑞一个大耳刮子。
“你,你,你,放肆!”董瑞气急败坏。
“你惹的风流债,竟然赖光光!”陈琰叫嚣着,可还没来得及打第二下,几个彪形大汉已把陈琰和春茗五花大绑。
07
大牢里,春茗哭红着眼睛问:“公子,现在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砍头,我还不想死!”
陈琰心下懊丧,不会撩汉就不要强撩嘛,没本事就不要替人出头,哦,不,替鬼出头嘛。但口头上却安慰春茗:“你放一百个心,我爹是文化名人,再说我不就撩个汉么,还能是死罪?”
春茗对陈琰的奇谈怪论已经习惯了,在陈琰的连哄带骗下,尽管牢里又脏又臭,竟也酣然入睡了。
等春茗睡着,陈琰将贴身藏的画像摸出来,痴痴地瞧着,正感慨着命运弄人。
“谢谢你!”忽然一个极细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吓得陈琰毛发直立:“谁?”
“是我,林雪沁。”
陈琰刚想转身,林雪沁已飘到跟前:“你为我抱不平,以致身陷囹圄,难为你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陈琰胸口砰砰直跳。
“你既是人,那我自然是鬼。”
林雪沁一身白衣,肌肤胜雪,只是无半点血色,衬得一双漆目一头乌发尤其黑亮,陈琰直犯嘀咕,成鬼了都那么好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这人最讲义气了,我就是替你不值罢了。”
“不,是你错怪他了,当日是我偷偷于堂外偷窥他,董生玉树临风,满腹经纶,我便动了少女春心,但那日他确实并未见到我,也不知晓我的情思。”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林雪沁的声音犹如雨滴落在丝线上,哀婉动听,“为此母亲还狠狠责罚了我,说我邪思妄想,有违妇道。唉……想我林雪沁自负青春美貌,然青春难留,韶光易残,满腔情思不得说予情郎知晓,只能空等年华老去……今天,你总算帮我把心里话都告诉他了。”
“可是,他并不相信我。”
“他信与不信与我爱不爱他又有何干?”
陈琰心下感慨不已,想起自己从高中时就暗恋肖宇,整整十年,就因为怕被拒绝,始终放在心里。没想到这几百年前的女鬼却爱得如此勇敢,如此义无反顾。林雪沁是想说而不能说,自己是能说却偏偏不敢说!
万恶的封建社会,矫情的自尊心。
08
“你别难过了,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回21世纪,在那里,女人可以自己工作赚钱,想爱谁爱谁,想和谁结婚和谁结婚,没人会说你不守妇道。”
“真有此事?”
“骗你是小狗。只可惜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
正说着,狱卒过来了,林雪沁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了画像。
“这么快就被保释啦!”
陈琰赶紧叫醒春茗:“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走出牢房,赫然见一公子长身玉立,仔细一瞧,竟是董瑞。
“林小姐,皇上召见!”董瑞作揖道。
“谁?谁要见我?皇上?”陈琰激动得花容失色,“我走狗屎运啦!快走,快走,快带我去见皇帝老儿。春茗,你先回家。”
董瑞直摇头。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立两侧, 陈琰却并不怯场。
“你是林雪沁?”皇帝问。
“我是林雪沁,又不是林雪沁,我来自未来世界,本名叫陈琰,是借了林雪沁的尸身还的魂。”陈琰答道。
“胡言乱语。”百官诘问。
陈琰不紧不慢道:“皇上,相信林老爷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您说过,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儿。此事听来的确荒诞,即便是21世纪的科学也无法解释,但它就是发生了,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请您明察。”
皇帝摸着小山羊胡,见陈琰绿鬓桃腮,眼波流转,自成风流,面露欣赏之色:“你很聪明,也很特别,此事不论真假,你大闹迎亲队伍的事就此罢了,真要砍了你美丽的脑袋,朕舍不得。”
陈琰趁机得寸进尺:“皇上,我们那儿的女人都是自个儿养活自个儿的,你既舍不得我,不如把我留在宫里做个女官吧。”
什么?女官?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这成何体统?
陈琰继续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别瞧不起女人,商朝有妇好带兵出征保家卫国,南北朝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温庭筠、李清照诗才动天下,谁说女子不如男。”
“你想做女官,先做首诗来朕听听!”皇帝露出谜之微笑。
“什么?作诗?”她就会几首《咏鹅》之类的唐诗,背出来不被人笑掉大牙?陈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古体诗太简单了,我来做首高难度的新诗给你们听听。”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声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焰中交舞着变换
……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这都什么东西啊,狗屁不通。”百官各个摇头甩袖。
“哈哈哈,有意思,朕准啦!”
“皇上,还是您有格局,有眼光。”
就这样,陈琰进了宫,每天帮皇帝抄录抄录公文,不用再回太守府坐牢。当然,她进宫的最主要目的还是接近董瑞,这样林雪沁就能经常见到他。
董瑞看上去娘娘腔,实则有真才实学,深得皇帝器重。宰相千金乔煕亦知书知礼,一等一的贤妇。林雪沁真心替董瑞高兴,却常常不经意地怅然若失,陈琰就给她讲现代笑话,逗她开心,不知不觉,人鬼之间竟结下了深情厚谊。
09
一日,边关传来消息,有少数民族入侵,边关告急。董瑞主动请缨要求带兵出征,镇守边关。
一旁正整理文书的陈琰跳起来道:“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会带屁个兵,你好好帮皇上治国理政方为正经。再说了,你舍得让你家里的美娇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你……”董瑞气得满脸通红,“大丈夫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我虽身子孱弱,但我自幼熟读兵书,知晓天文地理,我可以做军师。”
皇帝道:“你有这番心意,朕很感动,只是边关苦寒,后方补给又不足,你身体单薄,吃得消吗?”
“我坚持得住,我心意已决,请皇上恩准。”董瑞不依不饶。
这时,林雪沁的魂魄也从画中飘出,焦急地望着陈琰,陈琰急得脱口而出:“你岳丈同意了么,你老婆同意了么?我同意了吗?”
“为何要你同意?”
“呃……林雪沁不同意。”
“胡闹。”
陈琰在心里骂了无数脏话,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一女流之辈,岂能奔赴沙场。”
“妇好是女人,花木兰也是女人,她们都能带兵打仗,我为啥不可以?。”
“你跟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整天神神叨叨、稀奇古怪的,哪里是能领兵打仗的人。”
“你……”陈琰作势要打董瑞。
“住手,此乃议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你们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皇帝呵斥道。
两人垂首不敢再语。
“林雪沁。”皇帝的声音里陡然增添了威严。
“在。”陈琰不敢造次。
“你真心愿意随董瑞出征?”
“是,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话一出,陈琰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句话怎么这么像下意识的表白。
再瞥一眼身旁的董瑞和林雪沁,皆是颇为动容的表情。
是夜,林雪沁的魂魄戚戚焉道:“琰琰,谢谢你,一直替我守护董生。”边说边有晶莹的东西流下。
陈琰故作潇洒道:“我才不为他,我是为了你,要不然打死我也不去那种鬼地方。”又道,“雪沁,你我姐妹一场,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这样做可值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唉,真是中国版人鱼公主。
09
边关,深夜。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白天的激战死伤无数,堆尸如山,满地的断肢残臂,连朦胧的月色似乎也沁入了血色。锣鼓声、哀嚎声、金属切割肌肉,斩断骨头的声音久久在耳边徘徊。
董瑞神机妙算连克敌军,敌军为了除掉他,专门训练了一名神箭手,躲在暗处向董瑞施放冷箭。
千钧一发之际,陈琰唯有用肉身去挡,羽箭穿胸而过。
军帐之中,陈琰奄奄一息。
董瑞又急又气:“你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
陈琰惨然一笑:“受人所托终人之事。”
“受谁所托?”
“林雪沁。”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先替你治伤。”董瑞说着便来解她的衣衫。
陈琰笑道:“子还说男女授受不亲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救命要紧。”
陈琰摇了摇头,羽箭没入骨肉,没有现代医疗设备,这箭是没法拔的,而且从变黑的血迹判断,箭头有毒。
“唉,你说,我这都是什么命啊,不是被子弹穿胸,就是被弓箭穿胸。”
“别胡言乱语了,我一定要救你。”
陈琰的气息越发虚弱:“我自己的伤自己清楚,你先帮我把衣服里的画像拿出来。”
董瑞此刻已不再顾及男女之别,伸手摸出了那副画像:“这是……你的自画像?”
“是林雪沁临死前画的,她至真至善、至情至性,她为了你……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
“其实……我信,”董瑞低头道,“只是我与林小姐有缘无分,我心中若有林小姐便是对我妻子乔熙的不忠,乔煕她知书达礼,与我举案齐眉。但……林小姐的深情厚谊我又岂能无动于衷,我有违君子之道,这才主动请缨镇守边关,偏你这傻子非要跟来。”
“是雪沁非要跟来,”陈琰笑得欣慰,对着空气说道,“雪沁,你听到了吗?董瑞心里是有你的。”
10
画中的林雪沁落下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董瑞瞧不见林雪沁的魂魄,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知她的存在。
董瑞含泪对着画中的雪沁道:“雪沁,我心中有你,你放下情执投胎去吧!你我若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这时,陈琰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住董瑞的衣角:“林雪沁过了转世投胎的时机,一辈子要做孤魂野鬼。”
“什么?”董瑞捶胸顿足,“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爱怎么会有对错。”
两人一鬼,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董瑞,你别哭,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我知你是丹青高手,你取纸笔来,根据我的描述画下我的模样。我是通过她的画像才附身到她的肉身上,也许我的画像也能让她附身到我的肉身上。如能成功,她便不用做孤魂野鬼,也算我报答她的借尸之恩。”
“好!”
董瑞果然妙笔生花,仅凭陈琰几句话,便将陈琰描摹得惟妙惟肖。
“雪沁果然没看错你,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陈琰此刻已近油尽灯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林雪沁的魂魄说道:“你若能借我的肉身还魂,记得帮我找到肖宇,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我爱你’。”
“我答应你。”林雪沁已哭成泪人。
11
屏幕上的心脏波动曲线“嘀”的一下变成了直线。陈琰的母亲扑倒在陈琰身上嚎啕大哭。
正当大家悲痛欲绝时,屏幕上的直线突然诡异地再次波动起来。医生瞠目结舌,直呼活见鬼了。
林雪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周围是一大群奇装异服的男女。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陈琰了。
“琰琰,你终于醒啦,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整整3年了,他们都说你没希望了……可我偏不信……”陈琰的母亲说着说着止不住地泪流。
“母亲,让您担心了!”
自从那次中枪后,陈琰侥幸保住性命,却成了植物人,整整三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生的希望在一点点流逝。
今天,陈琰突然死而复苏,人人只道是奇迹,但任谁也不会相信两个女孩之间会有这段穿越时空的人鬼奇缘。
陈琰所在的时空,女子不用三从四德,无需依附男人,自信而独立;男女之间的交往也甚是自由,可以当众搂抱亲吻甚至一见面就开房,一开始林雪沁感到无所适从。
不过,渐渐地,她开始越来越适应,她没有告诉陈琰的母亲这段荒诞的真实,她觉得她已和陈琰融为一体,林雪沁即陈琰。
12
一年后,美国,墓地。
墓碑上的男孩叫肖宇,眉清目秀。
四年前,美术馆里那场枪击,若不是肖宇拼死推了她一把,那颗子弹必然穿透陈琰的心脏。然而这一推成功引起了匪徒的注意,匪徒向他连开数枪,肖宇当场殒命。
肖宇死后,他的父母伤心欲绝,便移民了美国,林雪沁多方打听才找到他们。两位老人经历丧子之痛,深居简出,肖父已于不久前去世。林雪沁便留了下来,经常照顾肖母,一来二去,成了忘年交。
林雪沁默默献上一束白菊花后,从《追忆似水年华》里抽出那副陈琰临死前要董瑞给她画的自画像,打着打火机,火苗逐渐吞噬画稿,画里的陈琰仿佛笑得格外灿烂。
“肖宇,我是林雪沁,或许冥冥之中我与陈琰灵魂相通,可以互借身体起死回生,我现在住在她身体里,能够感受到她的心一直为你而跳,只是她一直不敢告诉你罢了。”
林雪沁又转向旁边的一座新墓,这是座衣冠冢。
“琰琰,我来看你了,我不能把自己埋了,所以只能给你建座衣冠冢。”
林雪沁跪坐下来,翻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喃喃道:“这是肖宇从高中开始写的日记,每一篇里都有你,可惜你从来没看到过,肖妈妈直到昨天才肯拿出来给我,今天我就一篇一篇念给你听。”
林雪沁念得很慢很慢,慢到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唉……我真不明白,为何一个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偏偏没勇气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白白错过一段感情。”
林雪沁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日记本一页一页烧给陈琰,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对不起,我爱你!在炫目的晚霞中显得格外扎心!
这世上有的爱情隔着人鬼殊途,有的爱情却只隔着一本日记本,愿我们在爱情里都可以勇敢一点!
齐悦梦想社第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