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飞过秋千去


“要说几遍,真的不是我拿的。”

苏鸽被一群女生堵在座位上,求救的眼神投向角落写作业的季然,后者视而不见,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苏鸽却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

班主任老刘把教案重重一放,围在苏鸽桌子边的几个女生吓得缩脖子,徐雪笛忍不住嘟囔:“我的书包要一千多呢。”

老刘利索回应:“一万多你也不能冤枉好人。”

“只有她留在教室,不是她还能有谁。”

众人不约而同没有提及另一个名字,季然起身朝门外走,“快上课了你去哪里?”老刘叫住他。

“我去上厕所。”他当然没去上厕所,季然跑到小树林,苏鸽果然躲在那里。她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只会躲起来。

季然踢她:“起来,你不去跟他们解释,他们当然觉得是你。”苏鸽委屈,她留下来只是等季然改完试卷一起出门,鬼晓得这个时间会有小偷呢。

“那你怎么不解释。”苏鸽冲他嚷道,“你是不是觉得,被大家知道,和我一起吃关东煮,很丢人啊。”

雷声大作,雨点随即砸下来,季然拉着苏鸽躲到车库,谁能相信,班上成绩拔尖的男神季然会和苏鸽这样著名的年级倒数要好。

夏天的暴雨三分寒气,苏鸽抱着光裸的胳膊发抖,季然脱下外套扔过去:“穿上,千万别感冒传染给我。”

冷冰冰的关心,苏鸽却被很受用。

雨势一小,他们一前一后冲回教学楼。

老刘挥挥手叫季然过去看月考排名,连个余光都没赏给苏鸽。笨蛋真是人见人嫌。

徐雪笛把桌子搬到教室另一头,转学生肖科有名的不苟言笑,开学到现在没几个人和他说上十个字,面对老师也冒着寒气,不然也不会以学霸身份沦落到和自己一桌。

苏鸽从课桌肚翻出巧克力棒贿赂新同桌:“请你吃。”

肖科看书看得入神,换个环境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

反观徐雪笛,仗着自己是受害者坐到季然边上,脑袋探过去不知道在讲什么,季然竟然对她笑了。

每次面对苏鸽,季然都一副忧心忡忡,苏鸽有点怅然地咬笔盖。

肖科突然转头端详她,她吓一跳,以为自己偷看季然被捉住,谁知肖科低下头,又埋头看书。苏鸽瞥一眼封面,《时间简史》,又是她这种笨蛋看不懂的。

时间倒退三十年,苏鸽父母也是杠杠的文艺青年,四海为家。

小时候,因为父母吵架赌气,苏鸽差点被挤到即将启动的火车铁轨下,发高烧还躺过铺满稻草的板车上医院。

苏爷爷的出现才制止这一切,他带走苏鸽:“你们俩迟早有一天要把我孙女命玩掉。”

念初一时她才十岁,年纪最小,脾气最大,一人占俩份午饭,被抢的那个男生就是季然。

那时候季然还不像现在那么受宠,女生不喜欢他比自己漂亮,男生讨厌他不合群,老师反感他是个闷葫芦。

苏鸽第一次从班上块头最大的男孩手下救下季然时,那个白净漂亮的少年额角都青肿:“你为什么帮我?”

苏鸽模仿《好汉歌》里刘欢一拍大腿:“路见不平一声吼。”

“鼻血滴到校服上了。”季然嫌弃地说,转身却往她手里塞了一大团纸巾。

苏鸽在本地没朋友,她只好拉季然陪她回家打游戏,苏爷爷每次偏要拖他下棋。在苏家,季然简直成了香饽饽。

苏鸽原本瞧不起这个豆芽菜一般的男孩子,直到月考后,班主任拿着三门加上不到一百分的卷子劈头盖脸地骂她:“你教教我,怎么考出这么低的分数?”

小学到处念,什么也没学到,连简单的数学几何题和英语阅读理解题都不会。

季然找到苏鸽时,她躲在小树林的石桌底下,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害她考砸:“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第一名。”

“那你想不想当次第一名,我倒数第一?”季然捡起揉成一团的试卷对她说。

苏鸽吸着鼻子问:“真的?”

下一次课前小测,苏鸽拿着满是勾的卷子过意不去,没想到季然真的交白卷。

老师对季然嘀嘀咕咕半天,再回来时,他喃喃道:“这方法不行。”

往后一遇大型考试,季然总会提前到苏鸽家给她恶补。

“恭喜你,这次只有两门不及格。”苏鸽从桌上惊醒,已经长成芝兰少年的季然递来成绩单,“下次晚自习不要睡觉。”

苏鸽面部红心不跳的撒谎:“我没睡着,就是趴着休息会儿。”

“那也不行。”

季然瞥她一眼,昂着下巴走开。

天色已经黑尽,苏鸽打了个哈欠,从摊开的习题册下拖出白纸画漫画。

涂涂抹抹半天,苏鸽越看越眼熟,这不是季然吗,她甩甩头,干嘛画他,她一定趴太久脑子趴糊涂了。

季然无视她的求救的那个黄昏,她不是不沮丧的。

季然还是季然,只是比从前更加臭屁。

苏鸽有点难过。

肖科默默掏出笔记本推给苏鸽,第一节晚自习老刘讲试卷,她不在。

苏鸽受宠若惊:“你人真好。”

她想了想,又翻出巧克力棒:“尝尝看,我爸从哈萨克斯坦买的,便宜是便宜,但不要太好吃。”

肖科扭过头去,又恢复不理不睬模式。

               

秋季运动会即将到来,每个班都必须出几个参加长跑的。男生还好,季然以身作则,剩下就从玩得好的几个里挑。

女生一个个娇滴滴,季然一路冷漠脸来到苏鸽桌子前:“就你了。”

苏鸽露出苦哈哈的笑容:“那几天我刚好例假。”

哪有女生像她说话那么口无遮拦。

季然脸上一阵可疑的红晕,肖科随手拿苏鸽笔用,苏鸽毫无反应,季然干瞪眼:“不论如何也得上,为班级争光。”

苏鸽抱头:“有你争不就好了吗?”苏鸽爱吃冰,一到生理期就必须成天捂热水袋,别说三千米,哪怕走个路,她也痛得面无血色。

“苏爷爷一直盼着你拿个什么奖回家呢。”季然走到一半,陡然回身,苏鸽无可奈何地点头:“好吧。”

体育课上徐雪笛练习短跑,经过苏鸽时,缓下脚步:“你爷爷不愧是学校老人,你偷东西老刘还把事情压下来。”

苏鸽解释得头大:“我压根没碰过你书包呀。”

徐雪笛还想说什么,见既然从后面跟上来,她哼一声跑开。

“她找你麻烦是不是,”季然把水递给她,“你是傻的呀,打不还手骂不还手,跟我说呀。”

虽然他表情很臭,苏鸽还是心里一暖,又听他说:“我答应苏爷爷在学校多照看你。”

“上课时间去买水会被老师骂的。”苏鸽喝到一半才意识到。

季然咕咚咕咚喝完,顺手扔垃圾筒:“天知地知,这就是当官的好处了,不用动手就能手到擒来。”他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可是你不是已经是上任学生会会长吗?”跑到一半,苏鸽犹豫着开口。

季然黑脸,他把苏鸽卫衣帽子一掀,风一样窜到前面:“再慢腾腾我就告诉老师你上课偷偷买水。”

小气至死,苏鸽跟着后面腹诽。

不知何时,季然变化模样,从前女里女气的五官张开后,有了几许清俊。如果再玩猜猜谁能憋笑这种幼稚游戏,光盯着他的脸,苏鸽准输。

太好看了,看久了忍不住两颊发烫。

午休前肖科突然跟苏鸽说话了,她当时差点一口水喷到桌上。

“对不起。”肖科这么说。

苏鸽以为他说的是呛水呢:“没事呀。”

肖科认真地看着她,半晌,又说:“对不起。”

苏鸽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然后不知哪里惹到他,肖科又不说话了。

就在徐雪笛书包被偷事件渐渐褪去热度时,肖科的名牌手表也不见了。

这下炸开马蜂窝,肖科刚搬去和苏鸽同桌,手表就不见了。以徐雪笛为首,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指责:“大家都是同学,苏鸽也太过分了。”

“就是,她老鼠搬家啊,不停从班里偷东西。”

徐雪笛抢在老刘前面开口:“刘老师,这次你绝对不能包庇她了。”

季然带着跑得焦头烂额的苏鸽回教室时,远远的走廊上传来他的声音:“大家都一个班哪来那么多坏心思,只要你这次运动会拿到名次,一定能洗脱嫌疑。大家还是愿意接纳你的。”

老刘轻轻咳嗽:“苏鸽,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季然莫名其妙,他拦住苏鸽:“刘老师,发生什么事?”

肖科突然开口:“我的手表不见了。”苏鸽脸色刷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老刘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季然下意识松开手,苏鸽掉头,埋首疾行,如同动物世界里一只护头奔命的鸵鸟。

上课铃响,大家各自回到座位上,晚自习比往常气氛压抑,季然跟没事人一样写作业。

“对不起,”徐雪笛递来便利贴,“我们不是故意的。”

徐雪笛莫名心虚,明明做错事的是苏鸽才对,但一接触到季然眼神,大部分同学都不由低下头。仿佛做了什么亏欠了他似的。

那晚以后,直到运动会结束,苏鸽也没出现。老刘不知对苏鸽说了什么,第二天大家见到苏鸽的爷爷把她领走了。

期间发生另一件事,肖科的手表找到了。原来是体育课被老师借去记时忘记归还。紧接着,数学课上到一半,季然突然起身把肖科给揍了。

狠狠一拳,肖科的镜片飞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老刘效率极高的叫来双方家长,季然的爸爸指着肖科:“就是那小子害鸽子不能上学啊。”

肖科的妈妈蹭地起身:“怎么说话的你。”

老刘连忙安抚,徐雪笛进来交作业时,目光在肖科和他妈妈间来回,她悄悄对季然说:“看他妈妈打扮,不像是舍得给儿子买那么贵的名牌手表的人啊。”

名牌手表又不是必需品,动辄上万,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不用徐雪笛说,季然也发现了。从教学楼出来,他径直找到在门卫室唠嗑的体育老师,问起肖科的手表。老师哈哈大笑:“高仿的,我一眼就看出来。要是真的,我哪里敢借。”他还和季然分析高仿和正品的差异。

季爸爸直接把车开进苏鸽家门口:“我还要请几个朋友吃饭,晚点再来接你。”

“爸爸,”季然叫住他,“你赔了多少钱?”

季爸爸一愣,随即笑开:“这是你该关心的?”季然坚持,季爸爸敲敲方向盘:“不到五千,你同学妈妈一看身体就不好,我就多赔了点。好了,进去吧。”

“苏爷爷好。”

“季然啊。”苏爷爷放下遥控板,电视里咿咿呀呀放着越剧,季然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我来找苏鸽。”

“不巧,”苏爷爷拍腿,“我刚让她去给我买茶叶去了。你要不先坐会儿。”

苏鸽的房间是少女心的完美诠释。粉色的便利贴,粉色台灯,粉色被套,除了白墙外,什么都是粉色,就像她的脾气,软绵绵,又很有原则。

心理书上说卧室用粉色,容易使人暴躁,偏偏苏鸽脾气特别好。

不过季然更关心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漫画,他又陷入忧心忡忡,这样下去,苏鸽考不考得上个好大学还是个未知数。

记得初三升学时,他没收掉苏鸽所有漫画,“玩物丧志,”他举例说明,“你看贾政道,不思进取就会落后,落后就要挨打。”

“贾政道不玩蟋蟀也是奸臣,我又不是。”歪理邪说一大堆。

“那隋炀帝呢,你看他文采斐然,治国却稀巴,都是因为贪图享乐。”

“就留一本行不行,拜托拜托。”苏鸽脸皱成橘子。

“不行啊,”季然像个小老师一样板起脸,“一本都不能留。而且考不上同一所高中,一本也不还你。”

“你将军啊。”苏鸽一急,往常陪爷爷下棋的台词脱口而出。

季然得意洋洋地点头,翻开教辅:“今晚要把这五张卷子昨晚哦,加起来不到六百不许吃完饭。”

“说得好。”苏鸽回头,苏爷爷悻悻关门,她欲哭无泪。

那时候她的漫画书还没那么多,季然只装满一个纸箱,现在的话,他摸着下巴,估计需要四五个纸箱。

苏鸽底子很差,季然只好翻出课堂日记,一条一条让她背知识点,背典型例题,背范文,背地名,背历史大事件。

每过一条,他就给她一颗巧克力。

害得如今季然一回想起升学,鼻尖都是巧克力腻腻的甜味。

高考临近,他如何拯救苏鸽稀烂的文化课呢?季然陷入沉思。

“你怎么来了?”

苏鸽愣愣地站在门口,粉色卧室里的季然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季然轻轻咳嗽,挺直身板:“刘老师让我来接你回去上课,马上要模拟考,你一直不听课怎么行。”见苏鸽并没太大反应,他又轻轻说:“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落下的课我会帮你补起来。”

其实季然不知道,每次他给她补习都是她最高兴的时候。

他只对她笑,笑得那么温柔,眼底仿佛容不下第二个人。

比起天天忍受咿咿呀呀,和帮爷爷跑腿,重新返校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苏鸽第一次发现食堂饭也没那么难吃。

徐雪笛在她面前坐下,僵硬地说:“上次的事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第一次看到徐雪笛软下来,苏鸽受宠若惊,一叠声道:“不不不,毕竟你书包不便宜。”

季然已经告诉苏鸽前因后果。

他趁肖科妈妈下楼缴费溜进病房,肖科见他到来也不意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那天妈妈来接我放学,她被门卫拦在外面不给进,我问门卫,人家说,不像学生家长,没见过打扮那么邋遢的。”

肖科神色淡淡的:“我妈就是个卖菜的,哪里会打扮。当时她一路和我抱怨亲戚催债,家里揭不开锅,回到教室时,徐雪笛正从楼梯上下来,她手链轻轻摇晃,我听到她说:‘我爸从南非带来的’。”

“不知是水晶还是钻石。我突然记起家长会时见过徐家那个西装革履的司机,她那么有钱,一个书包不算什么吧。当时这念头拽住我。”肖科难为情地别过头,“用校服裹走那个书包时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一千多够得上犯罪。”季然起身,“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反而是我不该打你。但我希望你能亲自征求她原谅。”

早操结束后,徐雪笛挽着苏鸽去小卖部。话说开以后,她们突然发现对方和自己许多共同点,关系渐渐热络。

“我和季然商量过,要不要告诉老刘看你。”

“我傻呀,干嘛要讨肖科不乐意。”

“对了,你为什么不背那个书包了?”苏鸽捏着薯片一口一个。

徐雪笛敲她脑袋:“傻呀,我要是再背那个书包,人家就会猜,猜来猜去总会怀疑到肖科头上。”

苏鸽奇怪地摸摸头,好像捕捉到奇怪的讯息。

“雪笛你这么维护肖科,不是喜欢他吧。”

徐雪笛脸蓦地一红,她扬起手,苏鸽以为她要打自己,吓得缩头,谁知她只是轻轻拍拍苏鸽的衣领:“你啊,说你傻,眼睛比谁都尖。”

“真的假的,”苏鸽瞪大眼,等一下,她没听错吧。“肖科虽然不坏,可他偷过你东西,真的不介意吗?”

徐雪笛拧起眉头,反问:“那季然还在关键时刻放开你的手,你讨厌他吗?”

苏鸽下意识摇头,当时她被大家伤透心,季然那一点伤害,在巨大的悲伤前显得无足挂齿。

徐雪笛踢石子:“运动会你不在,我跑短跑时扭到脚踝,大家都呆呆地看着我。仿佛在指望我自己爬起来似的,只有肖科当机立断背起我上医务室。”她的声音像掺了巧克力那般甜蜜:“即便是愧疚心作祟,起码能证明,他心地不怀。大家都不是完美无缺,犯错误时也需要被原谅,被搀扶,只有相互这样,我们才能长成善良的大人。不是吗?”

“雪笛你好厉害。”

苏鸽由衷赞叹,想起不久以前那点误会,她不由有点害羞。

徐雪笛不好意思地摆手,脚步陡然一滞,苏鸽抬眼,不远处,肖科正坐在花坛边喂麻雀,他微微笑着,小鸟在他手上跳来跳去。

苏鸽会心一笑,拍拍她的肩:“那我先走啦。”

秋天到来时,银杏叶铺了一地。季然骑着单车等在校门口,见到苏鸽出来,向她招手:“你怎么这么慢。”

苏鸽一笑,刚想过去,突然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被人发现我们关系要好怎么办?”

季然一愣,反问:“什么怎么办?”

她挠挠头:“你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她模仿季然背着手的模样,“呐,先说好,别跟我粘粘糊糊,不然我也再也不理你了。”

季然完全想不起自己说过这种话,他有点心虚的拍拍座位:“都过去那么久,谁还记得。”

“我记得啊。”苏鸽梗着脖子。

“再说一遍我就自己走了。”季然作势跨上单车,苏鸽见状,连忙跳上后座。

季然嘴上说着:“呐,这次可不是我请你坐的。”眼睛却弯出弧度。

风轻轻的吹着,苏鸽环着季然的腰,突然想到徐雪笛拿些话,心里不知为何,荡漾出一缕缕甜意。

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呢?她开始回想。

他们一直很要好,同进同出,直到有天有个好事同学在班里宣传看到季然撑伞牵着自己回家,“在一起在一起。”那个尴尬的年纪,四周的起哄,真是令人头疼不已。

后来苏鸽再找季然,他一定想方设法避开自己。她很受伤,明明这件事不仅仅他是受害者。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他突然放下成见呢?

苏鸽轻轻靠在季然背上,对方身体一僵,“要下坡了,抓紧一点。”

风静悄悄地吹走,带走一段思绪。

高考揭榜后,苏爸苏妈打来电话祝贺苏鸽考上不错学校:“宝贝,猜猜我们在哪里呢?”

苏鸽想了想,试着问:“大兴安岭?”

那头响起吵闹声:“谁让你提前告诉女儿我们行程的,一点惊喜都没了,我还不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苏爷爷抢过电话:“好了,多大年纪了吵起来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苏鸽一直觉得父母很厉害,很多人年少时梦想万水千山走遍,到头来被生活变成木头人。父母一路赚钱旅行,还将她养大,尽管不能常伴身边,苏鸽仍然很满足。

门外传来季然的说话声,“苏爷爷,苏鸽在不在,街上有烟火大会,我想带她去看。”

苏爷爷笑得见眉不见眼:“晚上出门注意安全,我把苏鸽托付给你照顾了。”语焉不详,弄得好像婚礼现场似的,苏鸽虽这么想,内心却格外雀跃。

路过许多对情侣,苏鸽心也随着他们脸上的甜蜜笑容一荡一荡。

“你跟我不是一个学校啊,”季然突然开口,苏鸽无语,难得气氛美好,他就不能讲一些配合气氛的话,“好在同一个城市。”

季然突然面向自己,搭住肩膀,苏鸽紧张得手心出汗。

半晌,他憋出几个字:“你一定要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啊。”

啊啊啊,苏鸽简直要被这个木头气死。她没好气地甩开他,奔在小摊前买冰糖葫芦。

季然跟在她身后,烟火一簇一簇绽放,江面波光粼粼。

“苏鸽,”季然突然叫她,她回头,他三步并作俩步,上前环住她的肩。

“怎,怎么啦?”苏鸽结结巴巴。

“去新学校后一定要常来看我。”季然难得霸道,苏鸽内心一暖,又听他说:“你不来也没事,我去找你。”

回去的路上,苏鸽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季然手心,任由他领着自己回家。

“诶,”苏鸽小声说,“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我也是。”季然昂着头走在前面。

夜里雾气深重,灯光将人影拖长,地面虚幻,他们仿佛变成大兴安岭上的苏鸽父母,手牵手,把万水千山走遍。

看到喜欢的漫画,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是你。听到喜欢的歌,就想唱给你听。看到特别的段落,就想告诉你。一直在努力,变成值得被你喜欢上的人。

像明月光,像向阳花。

没关系,苏鸽想,来日方长,下一次见面,她就告诉他。这些年种种,通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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