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处
华夏一动不动的站着，屋子里刚才的喧嚣好像梦一场，夜缓缓降临，远处楼房里橘黄色的灯光摇摇晃晃，大开的房门有风汹涌而来，冷，是真冷。
夏城的春天和秋天总是特别短，夏天和冬天也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十月份的天气就已经寒风凛冽了，更兼具昨晚的一场秋雨，冷风裹着湿气带来了萧索的气味。
李奶奶推开门出来，她每天都要去赶早市，只有早市上的蔬菜水果才是最新鲜的。她的孙子今年四年级了，为了能考上重点中学连周六周日都要补课，孩子学习这么辛苦，她做奶奶的早点出门买点好东西也能给孩子补补身体啊。
“哎呦，真是造孽啊！”李奶奶一回头就看到对门站在客厅里的华夏，眼泪差点就流下来。李奶奶看到的是什么光景呢，屋子里桌椅翻覆还是昨天的模样，华夏就站在那里，只穿着一件短袖和短裤，细细的腿上血迹斑斑。
“你爸妈呢？你怎么站在这里啊？这是伤到哪里了？”李奶奶急切的喊着，“红娟，红娟……”
华夏想开口，可是嘴唇就像粘住一样怎么也分不开。
“红娟，你不在家啊……夏夏一个人在客厅里，身上都是血……门开着啊……”李奶奶耳朵有点背，喊着说：“红娟啊，大娘多一句嘴，孩子总是无辜的，遭成这样你不心疼啊？”
你说李奶奶住在对面，有些事不打听也是清楚的。要说温红娟是真的没得说，个子高，长得又好看，还温柔贤惠，要说唯一的不足就是初中没上出来就辍学了，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可在李奶奶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她去取毛毯的时候还在睡呢，平时也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懒得可以。
你说李奶奶为什么还要回自己家取毛毯呢，也是因为华海涛这人毛病多，他的东西别人就不能碰，别人来他家在沙发上坐会儿，那垫子就得洗；吃饭喝水都有自己专用的；换下来的衣服、床单被套什么的都要一天一洗。你说他这样累的是谁，还不是温红娟。
再说华海涛吧，就在国税局干了十几年没挪窝，还整天端着一副大领导的样子，你说你刚进国税局那会儿是风光，可这十几年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是没有什么前途了。谁还愿意看你那张晚娘脸啊！
华海涛这样，华家姐妹和他们的老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天的撺掇着华海涛和温红娟闹，今天搭娘家了，明天又是做的饭不好吃，不卫生了……你说温红娟自己不挣钱，买菜都是华海涛一块两块算计好给的，华海涛本身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可架不住整天有人在耳边嘀咕啊。华海涛也可笑，温红娟每次回娘家，他的眼睛次溜溜的转，恨不得搜身呢。
华夏的奶奶住在老房子里，本来家里只有华海涛一个儿子，她怎么也应该住儿子家里吧，她偏不，一辈子在土里打滚惯了，受不了儿子的洁癖，宁愿自己一个人住，温红娟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送着，就这样老太太还逢人就说是温红娟容不得她。温红娟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这样说自己，但能怎样啊，日子要过就只能忍着。
李奶奶把毛毯披在华夏身上，心里直叹气，大人闹，受罪的还是孩子啊。谁叫她托生在华家，还是个女孩儿啊。老华家想要儿子也真是疯魔了，外面的孩子都两岁了，现在闹得也太难看。这样一看，虽然自己儿子儿媳早出晚归的帮不上什么忙，但家庭和睦，还有一个可爱的孙子，要知足了。反过来，如果自己家没有个孙子承继香火，李奶奶摇了摇头，真是不敢想。
温奶奶气喘吁吁的爬上楼，看着直挺挺站着的华夏眼泪骨碌碌的落了下来。“夏夏，伤到哪里了？怎么伤的……”看着满地狼藉愣是说不出话来了。
李奶奶赶紧劝住她，这也不是哭的时候啊。两个老太太一个背一个扶终于把华夏弄到医院了。医生一看，怎么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孩子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几处，血流的满腿都是，这些倒没什么，主要是屁股上有一块玻璃扎的又深又长，来医院的路上又不小心，血都把毛毯染红了。
这个孩子也真是行，取玻璃，清洗，缝合，愣是一声都没吭，还是头一次见，医生心里啧啧称奇。
华夏只是觉得冷，明明趴在热烫烫的炕上呢，还是觉得有冒不完的冷气从四肢百骸里出来。
“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你爸要打你，你就服个软嘛，看看现在，受苦的还不是自己…你自己在那里站一晚上作的还不是自己啊！”温奶奶摸着华夏的后脑勺，明明头发这么软，性子却倔得要命。
“他娘的，姓华的真够不要脸的，这回看他怎么再人模狗样的活……”温宏达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娟儿，别难过了，离了他华海涛咱还不过了？宏伟路子广，改天让他给你介绍个比华海涛强千百倍的，气死那个狗娘养的…”
“哥，我累了，想睡会儿…”温红娟有气无力的说着。
“好好好…”温宏达的声音渐渐远了。
“妈，夏夏睡着了吗？”华夏听到妈妈的声音，想转头看一眼，但浑身僵硬，一动都不能动。
“孩子啊，你要离，妈不拦你，妈知道拦也拦不住，当年不要你嫁给他，你也不听……你哥说得对，离了也能找到好的，可是夏夏怎么办？”
温红娟还不到四十，长得也不差，找不到年轻的，岁数大一些的总是有的。可带着一个孩子就不一样，你说谁愿意白给你养孩子啊！
“怎么办，那边是那样的情况，有后娘就有后爹……”华夏听着温红娟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了。
“就这样吧…”温奶奶的声音若隐若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你们娘儿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