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在哪,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哑女】

前阵子午睡,做梦,回到陌生的年代,做了个不能走的残废,没法子医的那种。

既是残废,便也没有什么跑起奔走的乐子,只日日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看门前河水。

恍惚记得是住在某个村子的深处,同住的是个哑子女人,看不清面目,只记得很高,很瘦,也白,总柔柔地笑,推着我到处转。

一个残废,一个哑子,守着座空荡荡的宅子,也真有意思。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人冲进门,围在大堂里,面目模糊,乌压压的像一片沼泽。有个老妇人,带着红色的嫁衣轿子,说什么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要她走。

她摇摇头,走过来,围好我腿上的毯子,背对着别人抱住我,吻在我发顶。

她讲不出话,只低低的呃啊,我伸手回抱,说不要走。

她蹲下来看着我,眼泪落在我手背,却是笑着的。

那群人冲上来,扯着她出门,我挣扎着去拉她的手,掉在地上,被踩住胳膊。

她发出一声沙哑又艰难的嘶叫,挣开别人的拉扯,然后,纵身跳进了门外的河里。

我躺在地上,眼睁睁瞧着她像只折了翅膀的鸟,消失在河水里。

心痛的要死,娘胎里带出来的恶疾,发作了个完全,一口心血涌上来,同她一起去了。

醒来时汗津津,头痛得要命,梦中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在现实里同样心碎,不知道她是谁,却眼泪狂坠。

你是谁,你在哪,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这一次,我不残了,你是不是也能告诉我,死别的前一刻,那句话是什么。

【白龙】

还是做噩梦,开端太模糊,只记得梦到叫白龙的爱人死在自己眼前,遍体鳞伤,脸上是汗水,泥渍,还有血污。

即便如此,他看着我,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动人,一如从前。

痛得喊不出,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扯断了,捂着心口俯身揽住他,同他额头相抵,簌簌落泪,不晓得怎么办,只求再相见。

恍惚间有长风过身,再低头时怀里空空,只留下一枚白玉的扳指。

于是日夜思念,有一日天光大亮,风从外面扑进来,长长的落地帘舞动,起身时脖子上的绳子断开,扳指坠地碎裂,伤情欲绝,攥着碎片大哭。

你到底在哪儿。

求求你,回来带我走。

哪里都可以,我一个人好难。

哭泣时突然听到冥冥中有人温柔劝慰,他说,别哭啊,别哭。

那风拂过我面颊,是软的。

原来一直在身边,原来一直被挂念。

哭着笑,跟着风跑,从窗户一脚踏出去,就坠落了。

啜泣着醒来,睁眼时光色昏沉的已经是傍晚,窗外阴沉沉,怔忡着爬起来,想起梦里温柔的声音,半晌迟疑,又自嘲地笑起来。

也许是失去了什么吧,才会如此伤怀,可是我也不知道,究竟失去了什么呢。

【那个男人】

逃命,全城暴乱,叛变的党卫军冲进学校和机关,火光连天,烧了大片大片的建筑和树木,也杀人,长刀穿透男人的胸膛,血溅在一旁的女人脸上,她被扯着头发拖走,在广场上排号。

从荒草丛生的小路上逃跑,爬出一个狗洞,被坐在一旁的党卫军人抓了个正着。

梦里很清楚,拿着长刀,穿红色军士装,白色长裤和黑色靴子,靴筒里别着匕首,深肤色,表情冷硬。

然而意外的是反战派,于是没被押去做囚犯,倒是被护送逃出城,去秘密基地和其他人碰头。

就和他一路逃亡,碰到其他的党卫军人,于是被追杀,也撕打,没什么本事,就躲在墙后面,看那个男人搏命。

记得最深的是他被围攻,急得要死,搬起石头去砸敌人,吸引了注意力朝着自己来,他趁机得手,杀了个干净,却也自损八百,挨了很长一刀,胸背都是血淋淋。

走不了,靠着墙喘息,要我别管他,沿着河岸往前走,过了桥就是营地,只要过了管辖线,不会有人再敢追过去。

自责又难过,捂着他的伤口不肯走,那么重的伤,不救会死。

被他推赶,好不容易快逃出去,留在一起白费他辛苦,快走。

含着泪往远处走,几步回头,看见他曲着一条腿,曲肘搁在膝上,歪着头,眼睛微闭,无声道一句走。

远远有人声追喊,还是被发现,狠不下心,又折回去,拿碎步草叶缠伤口,尽力搀他起身,明路不可行,一咬牙跳了河,求个生路,万一有幸呢。

水很深,跳下去的一瞬间,就醒了,大概是因为现实里我不会水,下意识就惊醒。

担心得很,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逃出去,我信平行世界,全当那是另一个我,那他呢,又在这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我不知道,我只盼他好。

江湖儿女多情义,谢谢你。

文/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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