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意义”的思索,总在我心湖中泛起涟漪,一圈推着一圈,无止无休。这二字看似简单,却承载了人世多少悲欢与求索。
记得那许三多,黝黑面庞上嵌着一对明澈的眸子,他说:“做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这话初听朴素,细思却颇有深意。他不去定义何为意义,而是将意义与活着交织一处,打成一片。生活本身便是意义的源泉,而非在生活之外另寻一个名叫“意义”的物件。农人耕耘,学子苦读,匠人琢磨,皆是在日日平常中体认意义,何须远求?
然而人心总是好奇,偏要追问: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为它披上华服,戴上冠冕,将它供奉在精神的殿堂。仿佛捉住了意义,人生便有了依靠,不再漂泊无依。但这般执着,何尝不是对“无意义”的一种恐惧?我们越是强调意义,越暴露出对虚无的怯懦。意义与无意义,原是相生相克,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那些宣称找到了终极意义的人,或许只是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精致的囚笼。
我近来常读李元胜先生的《我想和你虚度光阴》,愈读愈觉其中深意。诗人说要“虚度”光阴,并非懒散度日,而是不愿被功利的目的所驱使。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本自自然中来,终将回自然中去,何不放下机心,感受风的轻抚、云的舒卷?意义不必外求,它就在当下的每一声鸟鸣、每一片落叶之中。这样的“虚度”,实则是最充实的活着。
现代人活在目的的牢笼中,做任何事都要问“有什么用”,仿佛无用之事便不值得做。然而夕阳何用?花香何用?诗歌何用?这些“无用”之物,恰是滋养性灵的甘泉。若能超脱这种功利计算,顺应本心而活,如山间溪流自然流淌,或许方能触摸到真正的意义。
想到此处,心中不免生出一种温柔的歉意。这歉意非因做错了什么,而是意识到生命本是一场馈赠,而我们却常常辜负了这份厚礼。“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不是颓丧,而是对存在之重的清醒认知。我只愿以最本真的姿态,回应这个世界的赠与,不掩饰,不造作,如花开花落般自然。
意义不在远方,它就在我们的一呼一吸间,在每日的粗茶淡饭中,在与他人的真诚相遇里。当我们停止追逐意义,意义反而会如清晨的阳光,不请自来。
如此想着,窗外的梧桐叶正悄然飘落,无声无息,却完成了它一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