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过如此多的落叶了!
我该有多忙?忙得险些错过这迟迟不肯离去的秋色了!
在这落叶铺满大地的季节,邂逅这一排排,一片片的杨树林,怎能不让人喜出望外呢?晨光中片片金色、黄色、棕色、红色的叶,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又透着股尘埃落定的坚韧。驻足欣赏,这么冷天的,树上的叶竟绿意未褪,和地下那平铺着的色彩斑斓的叶俩俩相望,用沉稳绚丽的色调诉说着彼此眼里的春秋冬夏。
这一树树、一地地的叶,你还记得吗?我们可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了。
你是如此平静,浑然不觉我已沉浸在与你有关的,那段带着点儿挑衅味道的记忆之中。那件事情中的许多情节早已模糊,唯有两句对白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记得,那是一个红日西斜的午后。大人们拿着成摞的化肥袋子,扛着竹耙来到那早已看不见黄土地的杨树林。他们一边有说有笑的拉家常,一边用手中的竹耙,哗啦啦地前拉几耙,后拉几耙,就这样呼呼啦啦来回几耙,一堆干杨叶平地而起。
这活儿干起来真是既轻松又有趣,最有趣的要数往袋子里装杨叶的时候了。大人们一手提袋口,一手大把大把的往袋子里塞,三五下就能塞满一大袋。别看它满满一袋很是威风,其实它似纸糊的,这时只需你抓住袋口,轻轻往下一按,一人高的口袋瞬间就扁下去了,接着再装,如此装上三四堆才能真正装满一袋子。这对小孩子来说,简直同变魔法一样有趣。
片刻功夫先前铺满落叶的树林,遍布着一袋袋昂首向前的袋装树叶。地面上光秃秃的,就像刚刚理光了头发的光头,明亮又整洁。
那被落叶盖住的黄土地,看上去是湿润肥沃的,露出三三两两的、嫩绿的青草叶儿,在寒冷的初冬,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喜悦感。
孩子们也喜欢跟着凑热闹,他们穿梭在树林中嬉戏打闹。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妈妈并没指派我去树林捡杨叶,是我看到小河上游岸边的树林里那一袋袋儿的杨叶,听到人们呼啦呼啦、嘻嘻哈哈的欢闹声,心思被树林里的热闹氛围深深吸引过去了。
于是,我一个人一手拿着口袋,一手扛起竹耙,直奔河边的杨树林而去。等我走到众人已散去,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被树林的寂静冷清吓跑,手拿竹耙寻觅些沟沟坎坎里的落叶,归拢装袋。那一刻真是清净自在,收集的别提有多带劲儿了。现在想来,也许当时太渴望得到大人的赞扬,更想向大人证明“我这个女孩儿长大了、中用了,能帮家里做事了!”正当我满腔热血的装袋时,我的大娘站在她家大门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别再装啦,那是俺占的”!我一听立马面红耳赤,气呼呼的回了句“写你的名字了吗?”
后来的很多年,那片杨树林消失了,那两句对白却住进了我的记忆深处。
寒冷的冬天杨叶给人们送来了温暖。在冬日暖阳的日子里,左邻右舍几家支起煎饼鏊子,燃起斑驳的杨叶。滚烫的鏊子上摊出香喷喷的煎饼,火热鏊子下的杨叶火堆里烤出香甜软糯的地瓜。那股热乎劲云雾蒸腾,满院清香满院暖,直到今天回忆起来心里还是暖暖呼呼恍如昨日。
前几天回老家,原来的河北岸又培育出了许多杨树苗,光秃秃的立在那儿,像似成熟稳重的孩子。他们望着焕然一新的小河,岸边是油绿绿的草坪,整洁的小路。我猜它们一定是在渴望着早日长大成才,早日走出脚下的这方土地,去远方看世界!
这时我的大娘,迈着沉重的步子,踩着崭新的路面,呼哧呼哧的向我走来。她口齿不清,讲起话来费劲又吃力,却很热情用力,满脸带笑的对我说:“雪,回来了!”我想到了当年那个站在自家大门口高声呼喊的大娘,眼前的这个大娘顿时令我心疼,她怎么就那么老了呢?
你们都老了,谁去河边树林捡杨叶,谁在院子里支鏊子,摊出喷喷香的煎饼,谁从火堆里烤出香甜的地瓜……
天若有情天亦老,时光一去不复返。匆匆岁月不知,这其中又有多少的无奈与不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