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呼喊》,狰狞且寂寂

小说开篇描绘一个女人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声,奠定了压抑痛苦的情感基调。许是读完这本书的日子久了,汹涌的情感共鸣早已退潮,残存的只有感受,对于书中“呼喊”狰狞且寂寂的偏见。

印象中是窝在禾木的小木屋里,一眼雪山一眼暖阳,贪婪地把《细雨中呼喊》读完。瞧呵,赛神仙的生活,读罢,也戚戚然,也不禁为书中的人物同悲共喜,诚然,悲远大于喜。

他叫孙光林。6岁以前,在南门亲生父母身边时,整个家庭就处于父亲孙广才的暴力统治之下,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毫无生气可言,以至于他在被送走领养时,竟有一种盲目的欢快感。6岁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从南门送到孙荡的王立强家抚养。6年后,养父王立强因生活作风问题被揭发而羞愧自杀,养母李秀英也因此出走,他再次陷入了被抛弃的命运之中。年仅12岁,他只能像大人一样扛把椅子走向码头、坐船去寻找亲生父母。然而,父亲孙广才对他的回归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因他和祖父同时回到南门时家里正发生火灾。父亲的绝情让幼小的孙光林感觉到更加的漂泊无依,只能一个人坐在家门前的那口池塘边独自面对着这个世界:发呆、傻笑,与外面的世界产生隔离。在和同学朋友交往时,他常常有种莫名的焦虑和惶恐。在青春期对女生产生暗恋时,他又不断感到罪恶和不安。值得庆幸的是,高中毕业那年高考恢复,他考上了大学离开南门去北京念书。

朝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呼喊、朝手足相残的兄弟呼喊、朝高高在上的同伴呼喊······他需要大声疾呼、厉声鞭笞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何况又仅仅是细雨,决然阻隔不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但为何我听不到声音,世界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狰狞扭曲的面部表情,嘴巴拼了命地张开,眼神发了狠,眼角的泪没有豆子大,眼角处分不清是细细的雨滴还是浑浊不清的泪。似是牢笼里的野兽,乍一看可怖,惊了魂,定睛一看,鄙夷不屑的笑布满油光可鉴的脸。

我很害怕做这样的梦,生死交关之际,我声嘶力竭地呼救,希望有人听到,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但无论自己怎么喊怎么努力,都听不到声音,只有危险逼近的声音,或是悬崖栈桥断裂的声音,或是尖刀刺入胸膛的声音。我大概是不认输的人,我从来不会放弃挣扎,我把自己摇醒、掐醒、扇醒,我不愿听天由命。

第一次读到书中生父生母的抛弃,轻描淡写。我责怪自己读得过于囫囵吞枣了,怎能没感情的挣扎呢?怎能没迫不得已的理由呢?我喃喃骂着自己,一页页地往前翻,弥补自己阅读的缺失。很遗憾的是,书中本就是轻描淡写,没有生父生母感情的挣扎,也没有什么非抛弃不可的理由。我暗自思忖,心凉半截。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共识,“虎毒不食子”不是天地万物都适用,哪怕是自诩为高等动物的人类。接受吧,接受命运的安排吧。可以狰狞地朝它龇牙咧嘴,但要知道这是一场人生哑剧,寂寂无声。

多希望身边的人听到,多希望得到他人的怜悯同情,或施舍或馈赠大部分同龄人拥有的礼物,这是人生向外求的阶段。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自怜自悯够了,再一次向命运呐喊时,旷野无人,黑暗笼罩,风起雨落,淹没了所有抱怨和悲伤的字符,打湿、溶解、腐烂,整个过程寥落寂然。

后来,明白了他人命运的可悲可叹,理解了他人秉性的无知无情,试着读懂每一个命运的挣扎,包括自己。渴求安顿自己的情绪,善待自己独一无二的灵魂,这是人生向内求的阶段。

是的,面对自以为的不幸,不必愤怒于它的无声了。如果狰狞的面相能让你更快活些,无伤大雅,但还是希望缓缓时光可冲刷你的悲喜,静然入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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