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被人摔在石板路上,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胳膊被拽着,小腹被踢了好几脚。那些人不断地辱骂他,煽他巴掌。
突然,有个男人掐着他的脖子,嘲讽道“这不是昔日里风采灼华的公子祁吗?如今怎么沦落成市井小民了?”
祁仲冷漠地看着那个男人,忆起从前家中富贵时,这人对自己的极力奉承,不尤感到一阵恶寒。若不是家道中落,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欺辱自己。
那人看见祁仲不还手也不动口,便命人砸了他的摊子。摊子上都是一些书画,世人皆知,公子祁才华绝艳。曾几何时,他的一幅丹青,千金难求。可如今,沦为市井之物时,无人问津。
那些书画被那些人随意践踏,那男人趾高气昂的看着他,气焰嚣张。
“呵,你就这点本事吗?”公子祁冷笑道。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拳打脚踢和无止境的谩骂声。
就在他快昏死过去之时,那些人落荒而逃了,只剩他一人躺在青石板路。他微微睁眼,只能看到石缝里的些许青苔和一双莺黄小巧的鞋子。
他从剧痛中醒来,手脚麻木,胸口沉闷。四周纱幔轻帏,如梦似幻。他刚想起身,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压住。
转身,他顿住片刻,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安睡,泪痕未干。看的有些怔住了,他的眼里是心疼和怜爱,不禁伸手想去擦干她的眼泪。
刚伸出去,一阵风吹来,吹开了窗柩,搅了一室旖旎。姑娘梦中转醒,看见心上人看着自己,一脸娇羞。
“阿仲,你好些了吗?”姑娘边问边想伸手抱他。却堪堪被他躲开了,他下了床,对着姑娘作揖道:“公主,夜已深,祁一介草民,留在公主闺房实属不妥。况且男女授受不亲,祁先告。。。”
未等祁仲说完,公主已光脚下床,走到他面前。眼神晦暗不清,眉头微皱,“公子当真是不念一点旧情呢。如此,公子便请回吧。”语气七分倦怠,三分怨忿。
祁仲没有停留,转身便离去了。公主虽气,却还是命人暗中护送,不得出半些差错。
月色如彤,月光散落在地上,仿佛有层轻纱笼罩。祁仲面色透白,身形瘦削单薄,仿若鬼魅。谁人承想,当年才华绝艳的公子祁,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祁仲与瑶青公主本是青梅竹马,天定良缘。岂料,祁王府突然叛变,因着祁仲与圣上本是少时玩伴且瑶青公主拼死相护,所以祁仲得以残喘而活。
祁仲走到自己的住处时,天色早已泛白。他没有睡去,而是在庭前的石凳上坐着。似在思考又似在等人,良久之后,一人翻墙而落,身背着一大麻袋。
暗卫走路无声轻盈,半跪在祁仲身前“公子,人带来了。”暗卫边说边打开麻袋,只见麻袋里的人与公子祁模样有九成相似,只是唇色透白,了无生气。
“嗯,马备好了吗?”公子祁望着那死人,眼中似在谋划着什么。
“备好了,干粮也予公子准备好了,即刻便能启程。”暗卫说完又顿了顿“公子今天好计策,故意惹恼那人,好一招金蝉脱壳。”
祁仲恍若未闻,片刻后,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那暗卫。“还请大人务必将此信交给圣上”祁仲语气郑重。
“公子放心。”暗卫说完便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那封信里,只有两行字。可却是,祁仲今生最重之托。
“微臣此去凶多吉少,吾贱命不惜。瑶青用情深重,惟愿他人可嫁得好郎君。”
祁仲今生所愿,唯有瑶青能嫁得好郎君。若自己未有机会回来,还望圣上能够念往日之情,给瑶青寻得无双之人。
2.
万德五年,当朝左相章昭叛变。左相幕僚遍布天下,兵贵权重。顷刻之间,京城风云巨变,波谲云诡。叛兵直逼城下,往日里,左相还忌惮着祁家军。可祁家早已于三月前因触犯君威而株连九族。祁家军早已散落各地,无人统领。
左相杀入皇宫后,直逼太和殿。皇上坐于金銮宝座上,面色平淡,眼神凌厉带着不屑,似乎对于这场叛变没有多大的诧异。
“小小黄儿,这位子就容你再坐上片刻。哼,这皇位你是无福消受的。”左相言语与神色颇为兴奋,看起来对着天子之坐有了十足的把握。
“是吗?看来左相对于朕的宝座已是十拿九稳了?”皇上不怒反笑,两指在扶手上敲打,似在计算着什么。
“呵,逼宫这等事若无十拿九稳,臣也未必敢做。”左相说着,便对身后的将士做了前进的手势,瞬时,千兵蜂拥直上,刀光剑影。皇上的暗卫与御林军也顺势而出,浴血之战。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冲出了一批人。个个健硕骁勇,以一敌百。眼尖的早已认出这是祁家军,世上也唯有祁家军能挽回此刻的死局。一盏茶的时间,叛兵全被收服。
只见祁家军为首那人,走到殿前,叩首“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立马走到那人面前,扶起他“爱卿,受苦了。”
只见那人抬头,众人一惊,那不是两个月前暴毙于市井的公子祁?
左相在混战中,脸上被溅了血,此时衬的脸色透白。他突然笑出了声“呵呵,皇上釜底抽薪这招,实在是妙啊!”话语虽是褒扬,可语气充斥着愤恨。
皇上转头看向左相,眼神即刻变得决绝狠辣,“朕早已料到你会叛变,便与阿仲做了这出戏引你入局。来人,将左相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小儿,我还有五万精兵在洛阳城中,你当我不会为自己留后路吗?”左相胸有成竹的说道。
“呵,你以为‘阿仲’在两月前暴毙是闹着好玩的?”皇上讥笑道
左相瞬间面无血色,眼神空洞,不能接受功败垂成的真相,开始疯狂地嘶喊。
将叛军压走后,殿没便只余皇上与祁仲二人。祁仲突然跪下,将兵符呈于皇帝面前“皇上先前允诺过臣,待此风波过去后,便让祁家隐退朝堂。祁仲理将兵符归还皇上。”
皇上凝视了那兵符片刻,“既你心意已决,朕就不多做挽留”他扶起了祁仲“去找瑶青吧,我可就这一个胞妹,将来可要好好待她。”
“多谢皇上”祁仲说完,便飞似朝公主府的方向奔去。
3.
祁仲在左相逼宫前,就已派兵护住公主府。赶到之时,府外都是他的人和几具叛兵的尸体。
当下是阳春三月,梨花开的正好。微雨如丝,梨花星点。
待祁仲走遍内院没有发现瑶青之时,他开始有些慌张。问公主府侍卫,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交予他一封信。
信上之字,隽婉秀丽,玲珑有致,确是瑶青字迹。
“祁郎,展信安。想你此时必是守城成功,意气风发。可你当日交予皇兄那封信实是叫人心寒,你不同我说与皇兄之谋划,瑶青不怪。可你说倘若你今日败北而亡,让瑶青嫁得好情郎。祁郎那日既说男女授受不亲,必是对瑶青毫无男女私情且丝毫不顾虑所作所为给瑶青带来的悲恸。瑶青向来爱憎分明,既祁郎无意,瑶青也不是纠缠之人。从此以后钟鼓馔玉各不相干。瑶青留”
祁仲眼底有些猩红,拿着信的手有些颤抖。他叫来了暗卫,命令道“去找公主”
“刚才有一小厮送信来,说是公主在青璃亭。”暗卫刚说完,就发现自家少主飞也似的朝府外跑去。
祁仲马不停蹄的赶到青璃亭,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现在亭台之上,白衣胜雪,面容姣好。
他在来之前早已心中打了几遍腹稿,可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
“青儿,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可当时军情紧急。。。”他口嘴笨拙,不知要怎么挽回这心爱的姑娘。
“我给你留的信可看到了?”那封信原是瑶青从皇帝那里知道了他们的计谋,知道了祁仲是假死,气愤之时所写。如今想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和决绝。
“嗯。”公子祁原是能言善辩,如今也只有认怂的份儿,神色有些黯淡。
“我是一国公主,全天下之人都不敢惹恼我,可你那日却冷眼相对。我要罚你。”
祁仲一听抬起了头,眼中又复了生机。
“罚你这辈子给我做牛做马”瑶青说完,便拥住了祁仲,“不能离我半步”
“好!祁仲此生愿与公主云游四海,与世无争。”这是两人共同之心愿,如今终可实现。
两人俱是笑的眉眼弯弯,漫天生机,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