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美的理解和追求是每个人的自由,我以为不美的,他人却甘之如饴,最好的是拥有这自由。
2017年9月24日 星期日 晴
1
夏天的时候就想着秋天,因为秋天我要过生日。按从前的说法,过了这个生日,就虚岁45了。
很想忽略掉年龄和生日这回事,静悄悄地把日子一天天拨弄走。可很难做到,因为我生在一个节日,一个越来越隆重的节日。
45岁什么样?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45岁就是这样吧,像现在这样。还可以留长发,尚乌,秋风撩拨的时候仍有情怀涌动。越来越体味平底鞋才是真的疼爱自己,缎面鞋、芭蕾舞鞋,花朵与珍珠,一样精致优雅,浓浓的女人味。过膝的裙,裙裾飞扬间知道那双腿依然秀挺,只需要自己欣赏也很愉悦。想不明白的就不再想,所有的光鲜都来之不易,所有的夫妻都会在半夜争吵,林徽因是,我也是。
这一年的生日前,我忽然起了念头,去了那个心愿吧。有些心愿距达成并没有隔着万水千山,可也被潦草的生活搁浅,搁浅了太久。我应该学会更爱自己,多一点不过分,对一个即将45岁的女人。
我说,要去照一套古装照留作纪念,趁还不算太老。
他的心里,韭菜花芳香四溢,比玫瑰花重要一万倍。但对于我想做的事,只要钱能解决的,他从来没反对过,无论当时有多穷。今天的男人都习惯动动手指,其实与红包无关,有些东西适合自己送给自己,比如梦想。
我的梦里,她最好生于宋,莲步轻移,款款而至。淡淡蛾眉,懒懒斜髻,徐徐清风,散散闲意,不能再多。
2
周末档已排到十月,想赶在节前只有工作日。不知一介小民,何以忙碌至此,约好的拍摄日期一推再推。这周终于偷得半日闲,我来到这里,一切都新鲜未知。
被领入迷宫般的房间,耐心等待。灯光在镜子里愈加璀璨,化妆师一律白衣黑裤,细心端详描摹着手下的女子。妆成的在候拍,按捺不住兴奋,忙着用手机上传新造型。一屋子水嫩的面庞与声音,我的心也鲜活了,并不介意自己是开到荼靡的那一朵。
芙蓉不及美人妆。那边的花千骨女孩长发及腰,楚楚不盈一握。眼前的唐朝仕女一袭抹胸纱裙,傲然波涛汹涌。又来一位西域女郎,珠翠辉辉,兰陵美酒,胡姬似月当垆笑。衣香鬓影,绿环红绕,迷离了我的眼,一时不知身乃何人,人在何处,是坐拥三千佳丽的后宫,还是独占花魁的温柔乡?
第一套名唤“蒹葭”,一望可知是汉风。服装绝非影视剧中那般考究,米色麻布质地粗厚,上绣淡金色云纹。袖管又宽又大,曳地的长长后摆抱起来一大捧,是该叫“袍”吧。我们并不能自己搞定,于是尝到衣来伸手的滋味,不觉忽略了那些不精致。
穿好袍开始化妆。化妆师是个年轻女孩,很久没有陌生人靠得这般近,我看见她素净脸上细微的绒毛,唇粉嫩自然。一层层敷上薄粉后,我的面庞在镜子里白到无瑕,岁月暂且败隐。想到一个关于景德镇的词,素胚。曾在作坊里见过许多,厚厚的瓷土色,没有反射的光泽,触之指上亦染一道灰白。
继续着色。媚眼翠眉,樱唇桃腮,姑娘的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镜子里的人眉目分明渐趋修美。假睫毛粘成后,我拥有了剪水双瞳,盈盈眼波脉脉含情。
“哇!你去接下睫毛吧,效果真好呢。”姑娘含笑盯着她的作品。
“不喜欢假的,而且我懒着呢。”周围不少女性对接睫毛依赖成瘾,我却觉着那密而长的卷翘与旧上海艳丽如血的红唇一般,隐隐有种颓废破败的气息,只是不便说出口。对美的理解和追求是每个人的自由,我以为不美的,他人却甘之如饴,最好的是拥有这自由。
然后是接头发,挽髻,簪花,珠坠轻摇,一颗心也荡漾起来。镜中已是判若两人,我痴痴望着,有些迷恋。
“来,看看我们的蒹葭多美!最近化的几组都很有感觉呢,太享受了!”
姑娘陶醉在完成的喜悦中。很感谢她,让我变得如此美好。她弯身为我捋顺肩头的垂发,领口脖颈处有斑驳的乳白,我无意瞥见,微微心疼。这是一种难以根治的皮肤病,而她是那么爱美,笑得那么灿烂。
3
摄影师一样的白衣黑裤,一样年轻,干练短发中性气质,相机挂在瘦弱身板上叫人有些担心那重量。她与我聊些轻松话题,放松了才有自然的效果。
步入拍摄区域。没有高天厚土芦苇荡雁成行,样片里如梦如幻的背景都是后期加的,我的背后是一块白色幕布,前方左右两盏大灯和白色泡沫板。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本来无所谓完美,只是将不堪做了磨皮和美颜。我在心里窃笑。
原是个太不会照相的人,一到镜头前便又僵又直,平日尚有的一点柔美灵动跑得没了影儿,到了此时也就由着摄影师摆弄。兰指轻翘,颔首低眉,西子捧心,回眸一笑,练习身形,多加提点,似乎渐入佳境,也有了三分顾盼神飞的模样。
第一套大功告成,忍不住在镜头里先睹为快。或许画面太小,直觉底色浓重,眉过于黑腮略显酡,有些土气。出片不是这样的,摄影师说。希望吧,不要离期望值太远就好,也不枉我辛苦折腾一番。
另外两套我没记住名字,类似白娘子的仙逸,还有雍容华贵的宫廷系。道具不少,断桥、纸伞、古琴、洞箫、龙椅,一一试过。伞居然破了,我谑笑。“没办法,风大雨大。”短发姑娘的回答意味深长。
三套造型下来,我又累又饿,感觉全身都僵了,尤其表情肌。化妆和摄影的姑娘们却从头至尾耐心又温和,已是晚上七点,她们都还没吃饭,细致地为我卸妆。终于褪去画皮,又见到了那个我,灯光下有些黯淡有些憔悴,却真实可触。
似从山中来,世间已华灯初上,我想念着家中的暖饭热汤。心愿已完成,至于伊人是否如画,或者不完美如我,都会将喜悦和回忆,留在这年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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