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玉清殿。
“你是说,他们不太正常?”说话的人一身墨绿道袍,气度翩然,正是青云掌门萧逸才。
“对啊,虽然仅凭我风回峰之事不足说明问题,但我连访了好几座峰,最后还去了一趟戒律堂,发现此事却确有蹊跷。”一身蔚蓝道袍的风回峰首座曾书书紧锁眉头道。萧逸才见着一向嬉皮笑脸的曾书书竟难得如此严肃,不由得凝神细听。
“他们一个个浑身伤痕累累,犯下的皆为私下斗殴之罪,纵师父们让他们自去戒律堂领罚,他们却仍心存怨怼。不知掌门师兄怎么看?”
“如果是个别弟子犯事,也属正常。可依你说的,各脉都扎堆出现,似乎有些问题。这样吧,你叫些人提他们来。”萧逸才看着曾书书。
明明公正严明的眼神,曾书书却感到一丝凉意。萧逸才的眼瞳幽深暗沉,难以捉摸。他讶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猜不透萧逸才心中所想。
眯眼瞧了瞧萧逸才,曾书书忽地笑了笑,“我去叫他们不就好咯。”说着一揖,一溜烟跑了。
萧逸才扶了扶额,本以为曾书书突然变性子了,不料仍是这般孩子心性。这样便也罢了。
曾书书大步跑在云海上。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他回想起萧逸才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为何连掌门师兄也好像性情大变一般?他不由想起齐师兄来。过去那么个温润如玉的人不知何时变得喜怒无常,经常在开会时冷言冷语,就好像......陆师妹那般。陆师妹?好像有几天不见她人了......
极北冰原。
张小凡闭着眼睛向某个方向走去。世界在呼啸,可他的心,却异常的静。他感觉自己走在一个虚无的世界,无声,无光,无热。脚下踏着的不是大地,头顶盯着的也不再是苍穹,只是一片虚无。就似全天下只剩了他一人,孤独又无助。可是,他又分明感觉地到,有什么,在心间脉脉流动。
突然,仿佛有什么在死命地扯他的眼睛,迫他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的睫毛被尽数拔去,眼皮也快要被撕裂。喉头传来阵阵腥甜,他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佛没有什么是存在的。比起天地间一片单调的白,这毫无破绽的黑更令人难以捉摸。张小凡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蹲下身子,试图用手抓一把雪,却赫然发现,他的手什么也抓不到。这世间,起码是活着的人,都不会有此种经历吧?他不禁长啸一声,却未听到任何声音。他四处游荡,明明走了百步,却如同寸步未移。
张小凡觉得,他可能已经死了吧。但是,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死啊。碧瑶才刚刚有了一线希望……他疯狂地想,不如就这样死去,以自己这一身的杀孽,下到无间地狱也尽够了罢!便能与碧瑶永世相伴……再无分离之苦……
一个飘渺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来自无边的黑暗,又像是来自他深心处。“碧瑶还在幽冥地狱受苦,你便安于活着吗……活着吗……”
“是啊,不能啊……为何要活着……”
张小凡的眼神变得疯狂而痛苦。“为什么啊……”难道是为了那一袭白衣?“哈哈哈……”他忽地凄然大笑。终究不同路,何必妄想!再者,张小凡,你配吗?
正当张小凡痛苦挣扎于鬼门关时,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音。“叮当......叮当......”
岁月里那魂牵梦萦的声音,难道是无由响起?
不,是碧瑶!她又一次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终究是想要他活着的。
若有旁人在侧,定会被眼前的一幕吓个不轻: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瞪着眼睛在雪地里大吼大叫如醉酒一般,可他的双眼却没有任何焦距......这一幕还真落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眼中,而她未有惊容,只是眼中闪着担忧的光。
“叮当......”
只见一个小小的金铃从张小凡身上掉落下来,落在雪地上。细碎而清亮的金光在一片洁白中分外鲜明。清脆的铃音仿佛带着魔力,使张小凡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忽的一阵猛烈至极的风刮来,几乎就要把金铃带走......白衣女子静静地看着在风中颤抖的金铃,最终将它拾了起来,用袖子细细地擦了擦,从怀中拿出一条红绳,穿在铃身细细的链子中,趁张小凡安静地趴在地上时,将它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样,便再也不会掉下来了吧。
她又为张小凡披上御寒之衣物,施法为他保暖。蓝色的灵力环绕着张小凡,使他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她坐下来,静静地坐在离张小凡不远的雪地上,仿佛要等着身边那个人醒来,不管多久。
青云山,玉清殿。
“你们,知道自己为何会将同门弟子打伤至此吗?”
已是傍晚,一向宽敞明亮的大殿此时也有些子的昏暗。萧逸才声音温和,可脸上的表情却如同隔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如出一辙,都透出些许不耐。
萧逸才又问了两遍,他们还是无动于衷。他不由拍案而起,口气尤重。
“都反了不成?速速道来!”
他看着这几个弟子,忽然想起当年三派会审之时,张小凡也是如此这般罔顾掌门的问话。当时,师父定也如他现在这般,气坏了吧!
“我们不过相互切磋了一下,罚也罚了,至于吗!”他们抬起头,眼神变得委屈倔强,似乎还有一丝凌厉。
这眼神......好像在哪见过?不过,竟敢这样顶撞掌门,简直无法无天!
萧逸才盯着他们,眼瞳燃起火一般,而四周的温度却似骤降了下来。
“你们记住,不管你们师父如何交待你们,我青云门的剑,永远真正指向敌人!再不可做下如此蠢事!”
几个弟子看似服从地低下了头。萧逸才轻咳了几声,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温温道:“记住今日的教训,下去吧。”
“弟子遵命。”弟子们齐声道,随后便去了。不过萧逸才却听出了他们语气中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如此不服管教者,如若不除,必成大患......
“咔嚓!”
等萧逸才意识到以后,他惊觉自己竟将主座的扶手折断。回想起方才心中所想,他惊悸难安。这想法与魔教中人又有何分别?难道是自己修行操之过急,走火入魔了不成?心中百般担忧,一时却难以想明白。
第二天。
“今日召集大家开会,是有些重要之事需要商议。”
萧逸才扫视众首座,发现小竹峰首座的位子空着,故作惊讶道:“陆师妹呢?”
“对啊,陆师妹怎的没来?”“对啊,陆师妹呢?”
大概是陆雪琪平日里开会时很少发言,大多是冷冰冰地坐在那里,所以众人一时竟都未发觉她不在。
“前些日子还见着她了呢!”“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没来吧?”“笑话,陆师妹会身体不舒服?我看是人家不想来罢了。”
“都别说了!”话刚出口萧逸才便后悔了,他这样吼小辈们便也罢了......趁大家还未反应,他急忙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闲事休提,大家说说自己对魔教动向的看法吧。”
众首座见萧逸才没说明陆雪琪一事,便知他心中有数,暂且不提。
“掌门师兄,不是有弟子前去打探吗?”一身绿色道袍的大竹峰首座宋大仁忍不住道。
“宋师弟,他们不是还没回来吗,我们可以先行商议。”萧逸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极力温和道。
“师兄啊,我觉得魔教经过那次重创后,说不准已经灭绝了,即便未被彻底灭了,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我们只需稍加防备,不必大动干戈。”曾书书的话虽有些过于自信,可萧逸才却觉十分满意。
“曾师弟未免太过乐观。须知那伏龙鼎至今还无下落,魔教卷土重来亦未可知。”
齐昊这话是对曾书书说的,可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萧逸才。萧逸才从他到位后目光就若有若无地飘向他,这时候,他装作认真郑重的样子,对齐昊点了点头,而看向齐昊的目光,却有些凉。齐昊也丝毫不让,冷冷地盯着他。
这齐昊,最近这龙首峰首座兼戒律堂长老做的挺舒服的嘛......萧逸才恨恨想着。
突然,萧逸才转身就走,“今天就到这里。”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师父,你说,齐昊他,这是想干什么呢......陆雪琪,她是找她的旧情人去了吧......不过,一个一个都别想瞒过我......”萧逸才对着虚空微微笑了笑。
诛仙之山长水阔知何处 (3)隐士
诛仙之山长水阔知何处 (5)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