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到假期就会到农村的亲戚家里住上一个暑假,那时候还没有补课,我把亲戚家称之为“我的家”。家四周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我常站在田埂上对别的小朋友说:“田间的那栋房子就是我家,这块田是我家的院子,你们随时都可以到我家来玩。”
十岁的暑假结束了,回到了城市,回到了我真正的自己家,院子变小了,用栅栏筑起了墙,墙根种了许多牵牛花,夏天一到花儿爬满栅栏。我常跟邻居的孩子们在栅栏墙间穿梭,我说:“我家的这道墙,处处都有门,随便你们进出。”
十三岁的暑期,家里的栅栏被拆了,起了墙,不高,所以邻居小朋友常站在墙外的土堆上和我聊天,有时他们的球不小心掉进来,就自己爬墙过来捡。
十五岁的时候,爸爸把墙加高了,并在顶端砌上尖尖的碎玻璃,她说:“现在人心坏了,总要防着些。”但我觉得自从墙加高之后,院子里的阳光变少,感觉也小多了。
十七岁的时候,我家搬进了一个当时还不错的小区,还有个独立的北阳台,根本没有院子。我们在门上装了猫眼,有人来访,总先看看是谁才开门。
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嫁人了,住进了花园小区,所谓的南北阳台也是连着客厅的,朋友来,我非得在可视电话里问清是谁,才敢按钮请他进来。
三十年来,由没有墙的大院子,到没有院子只有墙,这不仅是住的改换,也是心灵的变化。
幼儿时,我的心是打开的,纯真地欢迎每个人进入我的心房。
儿童时,我的心是半开的,要进来的人随时可以进来,我从不加阻挡。
少年时,我的心外筑起高高的墙,但是在墙里仍有我可爱的院子,虽然阳光少些,我依然可以在其中玩耍。
青年时,我心里的小院子也被剥夺了,而不得不从“小洞”看每位来访的人。
现在,我在这个热闹、繁华、进步的城市,我的心却像放在一个小小密封的盒子里,虽然别人夺不走,我却也见不到和煦的阳光,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了。
我多么希望能再回到儿时的那片田园,让稻浪,作我的心墙;让人们在我的心墙里收割,把我的心墙当作他们的食粮。
我多么希望再拥有儿时的天空,那是一个又宽又大的天空,不为浓烟所遮蔽,不被高楼所侵夺。
如果我不能再拥有那么开阔的心墙,也请赐我一个牵牛花的栅栏吧!让我的花香飘溢四方,让小朋友随意穿梭,因为我实在不喜欢现在的那些只会隔离人与人的钢筋水泥的墙。